王雅麗還能有什麼事,值得把芬姐折騰來?
張曉芬疑惑的問:“你搬家了嗎?”她大約是認為,如果還對門住著,沒道理王雅麗出事了,李秀玲或者周向紅卻對此一無所知。
那倒沒有,李秀玲覺得,如果沒必要的話,自己也不用非得像個怨婦一樣,把這段時間她們之間的恩恩怨怨都說給張曉芬聽,因此只告訴她,自己最近都沒怎麼和王雅麗接觸,周向紅也挺長一段時間沒往王雅麗家跑了。
“那周姨現在是……專門在家伺候你老公了?”張曉芬問。
這個問題的核心內容李秀玲聽得明白,因此輕輕回答到:“……沒有。”雖然被蒙在鼓里,可現在也不是個說書閒聊的時候,於是張曉芬很快把事情向李秀玲說明了一下。
其實很簡單,王雅麗被拘留了,原因她也不清楚,只是接到了電話,某看守所的人打來的,說是王雅麗求她跑一趟,幫自己收拾東西和退租。
干這行進派出所李秀玲能理解,可看守所就不一樣了。
雖然倆人有矛盾恩怨,但衝著芬姐的面子也不能置之不理。
張曉芬是從F市坐大客車過來的,現在就在樓下那個小賣店。
她沒直接去敲李秀玲家的門,而是到了樓下後先聯系了她。
張曉芬知道周向紅那檔子事,原本是怕她不在家,聽李秀玲這麼一說,當時就明白過來自己這算歪打正著,周姨還在干著“那行”,又不去王雅麗家,想必就是在自己家里開張了。
自己萬一敲門的時候對方正在“忙著”,也不太好。
這話她當然沒和李秀玲明說,後者知道此刻家里無論有沒有人,都不太適合讓張曉芬自己先去樓上坐坐,因此也沒說這話。
撂下電話李秀玲回去跟王八蛋打了個招呼,該忙活的事情也忙活的差不多了,因此王八蛋很痛快的就讓她趕緊往回走。
她琢磨著周向紅趁自己不在家,估計這一上午也不能閒著,也不知會不會被張曉芬撞著。
自己得一段時間才能到家,估計可能性不小。
撞見就撞見吧,都是熟人,知根知底的。
小賣店就在進樓的必經之路上,老板還記得張曉芬,因此給搬了個小凳子出來,坐在樹蔭下等。
沒多一會兒,就只見周向紅領著個老頭從前面拐彎處走了過來,倆人並肩邊走邊嘮,老頭不知說了些什麼,周向紅嗔笑著拍了他一把。
就這麼走到近前,她無意間一扭頭,這才看見坐在樹下的張曉芬,周向紅先是一愣,然後驚喜的喊:“喲,芬兒啊,你咋在這兒呢?啥時候來的呀?”說著話樂呵呵的往前緊走了兩步,這才想起自己還帶著個老頭,其作用不言而喻,因此臉色多少有些不自然起來。
張曉芬只當沒看見,笑吟吟的站起身:“姨,我剛到,有點小事兒,擱這兒等秀玲呢……那啥,你先忙你的去吧,等我辦完事兒再上你家去看你。”周向紅一愣:“喲,秀玲這就要回來了啊?”張曉芬是什麼人,腦筋轉的比軲轆還快,趕緊說到:“啊,我打電話給喊回來的,讓她跟我一起去辦點事兒,她回來我們直接就走。”周向紅於是放下心來順坡就驢:“那行,那……那我先過去了啊,完事兒你上家來啊……”
“你忙你的去吧姨,”張曉芬笑著回答。
等李秀玲趕回來,倆人站在樹下簡單嘮了幾句。
張曉芬的意思是先去看守所和王雅麗見一面,畢竟得先弄清楚她到底犯了什麼事。
之所以喊李秀玲一起,是因為張曉芬還記得有個警察跟她走的挺近,想讓她問問有沒有什麼門路行方便。
但老吳那邊李秀玲已經失聯很久了,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都趕到這兒了,李秀玲最終決定陪張曉芬去看看,看守所離得挺遠的,倆人去也好有個照應。
剛說完准備走,樓口出來個老頭,撇著步子溜達走了。
張曉芬讓李秀玲等等,好歹跟周向紅打個招呼再走。
李秀玲拔腳就要上樓,被張曉芬拉住了:“周姨應該快下來了。”李秀玲順著她的目光看老頭晃晃悠悠的背影,心里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不大會兒周向紅果然下來了,看見倆人一起站在那兒就是一愣,趕緊笑著走過來。
結果不等她開口,李秀玲先迎上去說了話:“媽,我跟芬姐出去一趟,道遠,可能回來得晚點兒。”周向紅話到嘴邊被她堵了回去,連忙點頭:“啊,那……那你倆晚上飯擱哪吃?我做好了給你倆留著?”張曉芬笑呵呵的回答:“行,周姨,估計也不能太晚,到時候要是不趕趟,你跟孩子就先吃,給我倆留一口就行。”
實際上來S市張曉芬也是硬著頭皮,自己從前在這里都干過什麼勾當那都是明擺著的。
如今兩口子好不容易才將這片陰影撥出生活,自己平時看上去依然沒心沒肺大大咧咧,其實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日子過得比走鋼絲還緊張。
按說王雅麗和她其實沒什麼正經關系,可她念著舊情,又想著王雅麗如今連個能依靠上的人都沒有,身陷看守所只能找到自己頭上,不得不將事情攬下來。
倆人坐了公交車,七倒八拐的直奔看守所。
那地方挺偏的,好一陣子才到,結果進去一打聽倆人傻了眼,被羈押人員未判決前根本不允許探視。
倆人出來琢磨了一下,無論如何不能白來一趟啊,好歹探聽點消息也是好的。
可雖說都是江湖上挺過胸劈過腿的人,跟看守所這樣的地方打交道卻誰也沒經著過。
眼見得張曉芬站那干上火,李秀玲暗暗嘆了口氣,先去斜對面的小賣店給王八蛋打了個傳呼。
不大會兒電話回來了,王八蛋也不是什麼手眼通天的人物,對此愛莫能助。
倒是這電話費火上澆油,別的地方市話都是兩角,長途五角,這里倒好,市話五角愛打不打。
出了門倆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再沒別的什麼辦法了,李秀玲平時較熟的那些個人也沒聽說誰跟看守所有關系。
正茫然失措呢,小賣店老板在屋里招呼,讓她倆進去。
倆人進了屋,老板點支煙正笑呵呵的趴在櫃台里:“老妹兒,聽你倆的意思,是上那里邊兒去看個人呐?”
正所謂有病亂投醫,張曉芬一臉苦惱:“可不是麼大哥,咱也沒來過這地方啊,說啥也不讓見。”
“是你們啥人呐?犯啥事了?按理說不該不讓探視……啊,是不是暫時拘在這兒,還沒判呢?”
“啊,可不是麼,人家就是這麼說的。唉,我一朋友,女的,家里沒啥人了,我們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就合計來打聽打聽,最起碼她有啥需要的,咱好給送送。”張曉芬斟酌著問:“大哥你有啥招沒?你看咱倆兩個女的,也沒啥主意,你要有招兒,幫幫忙唄。”
“哎呀,這可不好弄……”老板撮著牙花子:“人家那可有紀律,我聽我哥們說了,沒判的不讓見家屬,是怕串供啥的……”
“大哥,聽你這口氣,還是有門路,你是坐地戶,跟他們肯定都熟,幫老妹兒想想辦法唄……”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花錢。
賣店老板到底看在“倆女人看著挺不容易”,以及張曉芬非要“意思意思”的一點小意思的份上,抄起了電話。
費了若干口舌,聽上去王雅麗這事兒恐怕不是什麼雞毛蒜皮,對方最終同意“只能見一面,說幾句跟案子無關的話”,而且僅限一人。
張曉芬覺得空手去不好,想買點東西,老板給拿了條煙用黑塑料袋包了,又拿了盒拆了封的遞過來,李秀玲接到手里一看,里面只有半盒煙:“這……”張曉芬看見老板遞過來的眼神,一把接了過來揣在兜里:“大哥還是你想得周到,老妹兒記著你這個情了!”煙錢自然還得給人家。
賣店老板交代好到地方了該找誰,倆人千恩萬謝出了門,張曉芬讓李秀玲回去。
她在這兒等著也是白耽誤時間,先回去聯系王雅麗的房東,開門收拾收拾東西啥的。
她自己去看守所,等完事了再回來找她。
說著話的工夫二人已經走到了看守所門口,於是分道揚鑣。
旁邊就有公交車站,趕巧一趟公交車開了過來,李秀玲於是獨自返回。
二人走後,周向紅一邊往公園走,一邊琢磨她倆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要干些什麼。
等走到公園,也就把這個念頭放下了,反正今天下午看樣子李秀玲是回不來了,自己還是該干啥干啥吧。
說來也是可笑,舞廳停業居然影響了公園“老頭樂”的生意。
當然她也不是唯一一個受到影響的人,實際上最近幾天公園里的女人多了不少,雖然都不認識,但也都是滿臉風塵氣,一看就不是啥正經路數來的。
這里似乎形成了一種默契的氛圍,聚集過來討生活的女人都是些年齡大的,總算沒有對市場形成破壞性的衝擊。
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市場經濟的發展規律就是越豐沛的資源就越低廉,反之則正好相反,大蒜、綠豆、豬肉和賣淫女都是如此。
賺錢的機會被稀釋了,能賺到的錢自然也就少了,畢竟如今的稀缺資源是男人,偏偏老天爺限制他們精力有限,不像女人那樣可以一連搞上好幾次——這大約是絕大多數女人共同的怨念,而不僅限於賣淫的那些。
更別說公園里這幫人,什麼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根本和他們不搭邊,頂多立正三分鍾就開始不由自主的稍息,十個倒有八個是在靠藥維持。
按說賣淫嘛,算是個謀生手段,當然也有因此發家致富的,可怎麼說也是以賺錢為主,最好自己啥也不干,把錢裝進兜里然後褲子一脫男人就射了才好。
之前周向紅也是這麼個想法,能少被搓搓一會兒還不好?
可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她總覺得心里有些勾勾繞繞的念頭,對男人以及男人的那根家伙和那玩意對自己做的事暗地里似乎有些渴望。
她覺得也犯不上細琢磨這事兒,又不和賺錢起衝突,有想法就有想法吧,可能就是賤唄。
有句話叫將興趣變成工作,是一種幸福。
周向紅應該是沒聽說過,但每天多少有那麼點時間里她也感覺自己挺性福的。
拐子昨天就因此揶揄過她,誰也不是第一天出來賣的,單純的表演和發自內心的愉悅還是分得清的。
就算真是表演,那也過於逼真了。
更何況女人的身體自己清楚,那套情趣內衣還勉強可以解釋為工作服,一邊讓男人操屁眼一邊自己用手揉陰蒂是個什麼感覺,想想都讓人一激靈一激靈的,要說這都純粹是表演,那可就太假了。
但拐子沒咋深說,她比王雅麗還是多了幾分沉穩,只問到了情趣內衣的買處。
對於這事兒周向紅還有些訝異,畢竟那玩意跟避孕套都是一個地方賣的,沒道理她沒見著過。
結果拐子有點不好意思的告訴她,自己就沒去買過避孕套,現在用這些,都是街道免費發的。
說發也不准確,反正你上門去要,人家就給。
仗著自己有殘疾,再一個也是節約開支,因此她就在那領,街道那幫娘們大約也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反正態度挺冷淡,但也給的痛快。
難怪剛才就覺得拐子的避孕套明顯有些厚且硬呢,周向紅想。
這兩點都不利於營業,唯一可取之處就是免費了,還得搭上臉皮看別人臉色。
這麼一琢磨,拐子也不容易,唉。
她就這麼心不在焉的往公園走,然後在樹林那片轉悠了一圈,沒什麼人,於是坐在長椅上歇會兒。
不大會兒倒是過來個老頭,自來熟的挨著她坐下東扯西扯,一邊趁機摸兩把沾沾便宜。
周向紅沒拒絕,好歹這人還是花過兩回錢的,自己不能提上褲子轉頭就不認人呐。
在確定了老頭今天沒想法之後,她一邊應付式的跟他調笑,一邊不住的往旁邊瞟,企圖等著個靠譜的顧客。
正所謂工夫不負有心人,又過了十來分鍾,小路那邊走過來一個人,仔細一看正是老馬。
老馬還那樣,神情多少有些拘謹並且小心翼翼。
周向紅眼看著蔣該死和另外一個女人幾乎和老馬同時出現,乍一碰面倆娘們就上了手,老馬偏著身子又搖頭又擺手,另一只胳膊的袖子幾乎要被蔣該死拽得掉下來。
周向紅是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蔣該死截胡都截到自己頭上來了,笑的是看老馬那個拼命拒絕的樣,不知道還真以為是個誤闖花叢的正經鳥呢。
她也沒起身,就那麼看著。
老馬說到底也是來玩的,真要被別的女人拽走,那就拽走吧。
至於他要是立場堅定……這事兒回頭再說。
老馬終於狼狽的擺脫了兩個娘們的糾纏,周向紅見狀連忙站起身揮了揮手。
後者看見她一時激動,也可能是嚇的,小跑著就往這邊來了,後面的蔣該死也看見了揮手的周向紅,皺著眉不知道跟另一個女人說了點什麼,好像還往地上啐了一口。
等老馬到了跟前,坐著的老頭識趣的站起來,招呼了一聲就走。
本來麼,女人笑呵呵陪著嘮會嗑,又過了過手癮那就行了,怎麼也不能耽誤人家掙錢不是。
老馬跑的有點喘,周向紅伸手給他攏了攏頭發:“咋滴了老馬大哥,後面也沒人攆你啊。”夸張的好奇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調笑。
“哎呀我的媽啊,你沒看著剛才啊?那倆娘們太狠了,上來就拽啊,完事還瞎特麼摸,差點給我衣服拽咧開!”老馬忿忿不平的回答。
“那拽你,你就跟著去唄,正好換換新鮮口味唄。”
“啊?那、那能行麼!妹子你可別拿我開涮了……”老馬尷尬的回答。
“咋不行了……”周向紅用胸往他身上一頂:“大哥你就這麼喜歡我啊?非得讓我伺候你不可,嗯?”說著不動聲色的用手在他褲襠上一劃。老馬只是嘿嘿的樂。“這壞玩意,就知道欺負我……不過好幾天沒看著它,我還真是想的抓心撓肝的。走,跟我回去。”周向紅又輕輕在那里拍了一下,這才挽起老馬的胳膊,溜溜噠噠的往回走。
李秀玲倒公交車終於回來了,按張曉芬的意思到樓下先給王雅麗的房東打了個電話。
她倆也都是忙乎忘了,還是房東在電話里給提的醒,租房的是王雅麗,她和張曉芬又沒有什麼能證明彼此之間關系的東西,人家真要是給開了門,讓她們收拾東西,將來萬一出現什麼情況,誰來負責?
這話在理,她琢磨著張曉芬那邊不清楚是什麼情況,只能等她晚上回來再說。
既然沒了別的事情,因此李秀玲上了樓,尋思著看周向紅去沒去買菜,要是還沒買,不行就出去在外邊吃一口得了。
張曉芬好不容易來一趟,下回館子不算奢侈。
就這麼邊想邊上樓,掏鑰匙就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