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上的人,臉龐秀美還帶著少許皺紋,但她只這樣懶懶的坐在那里,看上去卻是一副並不失威嚴端莊的模樣,若是對著這個老婦人的臉仔細看上一看,還能隱隱瞧見老夫人臉上並不那麼明顯的笑意。
這位夫人便是靖安侯府現今侯爺的母親,靖安侯老夫人了。
她的年紀已並不年輕了,到今年元熙二十三年,也是快要五十歲的人了,只是一輩子都養尊處優,快五十的人了,不僅頭發上沒有幾根白發,而且連皺紋都很少,看上去也最多三十多歲的模樣。
她是靖安侯老侯爺的原配夫人,嫁過來不久就生下了靖安侯唯一的兒子,蕭鈺,也是如今的侯爺,現年已經三十二歲了。
老靖安侯為人什麼都好,對他的原配秦老夫人也極好,尊重妻子,雖然婚後也有幾房小妾,但那也都是他們成婚前的那幾個通房給她們抬了房,每次老侯爺去了她們那兒,都會賜給她們一碗避子湯,至今她們這些人與老侯爺是半個兒女也無,老侯爺在這事兒上也是個拎的清的,沒叫這些人生下孩子來擾亂嫡妻的眼睛,惹她心煩。
夫妻二人琴瑟和鳴,倒也和和美美的過了一輩子。
只這侯爺有一點不好,他為人固執,又大男子主義,在某些時候來看,他做事兒為人丈夫、做人朋友這方面也的確叫人滿意,讓人放心,只是把這東西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就並不那麼叫人滿意了。
做人父親,老靖安侯對獨子從小要求嚴苛,不言苟笑,連娶妻大事都幾乎是他的一言堂,他如今已經去世五六年了,讓秦老夫人至今對他都頗有怨言。
老靖安侯為人極重承諾,對他認可的人,他都會力所能及的給予幫助,因此他不僅敢在八年前震驚朝野的宣王案中悄悄救下當時已經是罪臣之女的八歲的葉慈,也敢把她改名換姓的帶入侯府中,留在自己夫人身邊做了清閒受寵的一等大丫頭。
明里暗里他們夫婦二人都對喬阮頗為照顧,卻又默契的不曾把她的身份說出來,瞞的很好,府里人都只以為現在叫做喬阮的丫頭,父母與侯爺夫婦有舊,所以才對她頗為關照。
此時,秦老夫人臉上帶著笑意,也正是因為她陪嫁的丫鬟,與她差不多年紀的楊嬤嬤正打趣兒這個,明明是個出身高貴的官家小姐,容貌也生的嬌艷無比,卻從不愈矩,還梳著厚厚劉海安靜本分的小姑娘,逗得一屋子里的人都笑著捧場。
“阮丫頭平日里看著穩重,在老夫人面前做事也有條不紊的,若不是嬤嬤我前些日子看見阮丫頭在院子里曬布娃娃,還不知道原來我們小阮阮心里還住著一個小孩子呢!真真兒是人不可貌相!藏的還挺好。”
站在秦老夫人身邊的楊嬤嬤帶著一臉笑意的打趣兒,並不含惡意,她們這些老人都知道老夫人很喜歡阮阮這個丫頭,這樣的事兒也只能讓老夫人心里對她更偏寵憐惜幾分。
小丫頭辦事兒穩重,從不恃寵而驕,對人也不吆三喝四的,有禮貌的很,也從沒有因為主人的偏愛,生出那許多攀高枝的心思。
小姑娘年紀小,正是最好的年紀,生的又好,身段也妖嬈,每日里為了避免麻煩和爛桃花梳著厚重的劉海,一點兒也不學那些仗著容貌好就吊著這起子那起子的小賤蹄子。
乖乖的,安安靜靜的,不招惹是非,懂事的讓人心疼。
尤其是秦老夫人這樣一直渴望有個女兒卻始終沒能實現的,再加上丈夫臨終前對她的囑托,秦老夫人自己也很喜歡原名叫做葉慈的阮阮,簡直是把她當成了半個女兒來看。
這時候,陪嫁的楊嬤嬤帶著笑打趣兒小姑娘,一向在兒媳婦兒面前嚴肅冷漠的她也能見著笑意,對平日里板著張俏臉,安安靜靜的小姑娘偶爾犯傻,有孩子氣兒的模樣不僅不覺得小姑娘不穩重,反而覺得開心,阮阮這樣十幾歲的小姑娘哪里需要背負這麼多,開開心心就挺好,不嫁人留在她身邊,一輩子養尊處優她也養得起。
只可惜為了保護她,小姑娘最後連自己的大名都要舍棄,只能隱姓埋名的做個小丫鬟,不免讓秦老夫人對她多有偏頗。
一屋子里的人都被楊嬤嬤的話說的好笑,小姑娘人緣兒好,一屋子的人都不討厭她,難得知道她的糗事兒,老夫人待人也不嚴苛,一屋子里的人都就著剛剛曝出來的,相互的糗事樂呵呵的。
屋子里一片其樂融融。
春天的季節萬物復蘇,外面一片綠意盎然,枝條像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似的,抽個不停,嫩綠的新芽生的可愛極了,靖安侯府上,滿是這樣生的清脆,又隨著春天的微風慢慢晃悠,纖細柔軟的枝條,養眼舒適,讓人安心。
只是這個時候,外面守門的小丫鬟,匆匆跑進來,站在堂下說了句話,整個場面都安靜下來,大家嘴角的笑意都覷著老夫人陡然深沉下來的臉色壓了下去,屋子里的人迅速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守好。
楊嬤嬤和喬阮作為老夫人最信任的人也麻利的站在老夫人身邊,規規矩矩的守好,瞧不出一點先前沒尊沒卑,一屋子人打成一片的和樂模樣。
老夫人的眼皮耷拉著,顯然是不樂意極了。
“把她請進來吧!”
說完,秦老夫人也端正坐好,端起先前喬阮放在她手邊小桌子上的一盞溫茶啜了一口,正迎上進來那個女人。
來人是個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的女人,中上等的容貌,生的有幾分清秀美麗,身段也算窈窕,穿著一身深藍色,做工精致,鑲嵌了許多珠子的裙子,看上去倒也很好看,只這女人眉眼間不經意露出來的一份刻薄,生生破壞了美感。
她領著兩個年輕卻容貌普通的丫頭邁步走進來,俯身給秦老夫人行了個禮,一邊嘴上也不停的柔聲說著:“兒媳婦兒給婆母請安了。”
秦老夫人瞥她一眼,擺擺手,示意她起來。
也不給她安排座位,接著老夫人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說:“不是說請安你五日來一次就可以了嗎?你昨個兒才剛來過,又來打攪老婆子的清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