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蒼茫的天空下,是寬敞明亮的校舍。
寒風裹挾著冰冷的氣息,對來來往往的教職生員展露著一年最後一個節氣不容小覦的威力。中庭堆滿了積雪,校內最大的楓樹也被染成了雪白。
鵝卵石道因為鋪滿了雪,從頭到尾被張貼了警示條,不能夠隨便踏入。
步行道兩旁的樹木干枯得仿佛失去了生命力,環視左右,大量的枯葉堆疊著被掃進一旁的角落。
晨間的廣播響起,烏鴉尖叫著從覆著積雪的枝葉上飛走了。
人流涌動著,狹小的教室今天一如既往地比販魚市場還要嘈雜。
“可惡!!我可是聽說了!你這個超級大叛徒——!!!”
面前的桌子被粗暴地拍了一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同班男生嘹亮的嗓音帶著飛濺的唾沫星子直抵臉門。夸張的分貝量別說是在教室外的走廊了,就算站在操場的另一端說不定也能聽見。
大腦無比困乏,處於電量低下的充能狀態。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不被任何人所打擾。
總而言之就是很要命。
雖說看到別人有精神勁總歸是好事,不過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這股精神勁是出自元氣十足的女孩子的。
擺著臭臉的臭老爺們的立繪,要是放在三流戀愛游戲上,我是會直接快速跳過的。
把紙盒果汁的包裝捏得完全變形,男生正用凶狠的視线進行著赤裸裸的恐嚇。
“啊……啊啊……可惡~~氣死我了,我真是看錯你了!”
不用說,這麼聒噪的人我只認識一個。
用仿佛變成惡鬼般的憎惡口吻念念有詞的堂岡,今天也是絕贊的平頭造型。
不受異性歡迎,俗稱單身狗的強烈氣場搭配上表情壓迫性地迎面襲來。
打從娘胎就不受歡迎的人,據說隨著單身經驗越久積攢的怨念就越多。而那些溢出的怨念通常會隨著表情釋放出來。哦哦哦,說的就是這個嗎?
空氣好像被看不見的東西劃分開了。
一如既往的,桌子周圍不想惹上麻煩的學生們很自覺地與這個空間保持了距離,仿佛只有這里是平行世界一樣。
盡管當中不乏有微妙的視线會射向這邊,但並不曉得這些目光的主人私底下抱持著什麼想法。
看起來裝作無視好像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麻煩,我不得已選擇了搭理。
“…………什麼?”
雖然還沒到問題兒童的程度,但本人被貼上不合群的標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被他人待見也就算了,團體內的人際關系還是要妥善處理好。
在校內這種封閉的環境里要是陷入了完全孤立的狀況,簡直像是在被關在只有自己一個人是正常人的精神病院一樣。
此外,這家伙是豬玀。
是名副其實,是連利用價值都沒有,大腦物質大概只由脂肪蛋白組成的豬玀。
正因為如此,選擇了這樣的豬玀作為掩護,我那逍遙自在的校園生活才能平安無事的維持到至今。
雖然今天不知道豬玀的腦筋里又被灌了什麼水,不過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估計也不會是什麼大事。
“啊?還在這里裝傻嗎……!?別開玩笑了,你這混蛋!”
在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豬玀就提早到達了怒氣的頂點。
他攥緊了拳頭,只有這次的眼神顯得格外認真,從旁觀者的角度上看只能認為是一副要奔著絕交來的態勢。
“真介……對於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應該不會沒有數吧。”
什麼什麼,露餡了嗎?我吸毒這件事終於被人發現了嗎?
我心里一驚。
——不不不,當事人本人都沒有察覺到的事情要怎麼被發現啊?太蠢了。
“……不知道呢,一點頭緒都沒有。還有,我很困。”
“別給我裝睡,趕緊起來!明白嗎,快點坦白可是為了你自己!”
“哈……就算被突然這麼說——”
“姑且給你三秒時間。怎麼樣,有回想起什麼了嗎,回想起來了吧!”
“不,完全沒有。”
“再不說的話就要揍你了哦。”
“欺凌是非常嚴重,涉及到社會安定的暴力問題——我知道了。足夠了,我已經充分回想起來了。”
眼看著這家伙的耐心值一步步地見底,總之不想再扮演某個經典角色的我只能裝作明白地點了點頭。
“說。”
我咳了一聲。
“也就是說,不夠刺激吧。”
“刺激?”
“是關於前陣子我借給你的DVD吧。”
“哈?什麼意思啊那個。”
“……總而言之,是因為對本次的系列的質量不太滿意,所以才特地來找人抱怨的感覺吧?該怎麼說呢,堂岡……從同志的角度來看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過,即使是再不滿,還是多少希望你能體諒一下廠商的難處呢。你看,實體租賃店最近顧客群一直在流失,銷量什麼的在年年下降,經費也在不斷地削減。這個世道,優秀的素人什麼也沒有過去那麼好挖了。所以,哪怕對這次的新作再怎麼失望,也不至於這麼遷怒別人,我是這麼覺得。”
總之先隨便說點什麼。
因為總感覺接下來的對話的流向對自己不太有利,我便在被當成垃圾堆的記憶里找了個像模像樣的理由。
反正是個很好糊弄的家伙。
“怎樣,說對了吧。能麻煩你去找別人嗎,我要先睡覺了。”
我把臉重新埋進臂彎,作勢准備進入補眠時間。
“——NO!!!不正確!!!”
然而這家伙絲毫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
果然超級麻煩。
“轉移話題的伎倆用到這里就夠了。作為男子漢,差不多可以如實交代了吧,真介。”
“哦哦。”
“再問一遍,你真的沒有任何頭緒麼?”
“沒有。”
“很好很好。看來被告人不管怎樣都打算裝傻裝到底了。”
看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列入嫌疑人名單了。剛才的原來是審訊嗎。
“很遺憾。怎麼說呢,站在曾經的摯友的立場上來說,真的很遺憾——”
見到我絲毫沒有招供的跡象,堂岡惋惜地眯起了眼睛。
短暫的沉默造訪了。
下一瞬,仿佛是放棄了什麼,他用鼻子冷笑了一聲。
緊接著,他流露出溫情和懷念的眼神凝望著遠方,對著那五彩繽紛,充滿著驚險和歡笑的悠遠的青春回憶,在內心以自己的方式做出最後的訣別。
很快,他坐了下來。
擺出跟某機甲動畫的某司令(?)幾乎沒有區別的經典坐姿後,他用著最悲壯最決絕的語氣大聲喝令。
“被告人,死刑執行————!!!”
哐當。
話語才剛落下,脖子就在下一刻被巨大的外力勒住了。
肺部因為無法順利地經由支氣管獲得氧氣而無法呼吸,我的臉色隨即變得鐵青。
喂喂喂,這不是動真格的嗎?
艱難地轉過視线,背叛者就站在自己身後。片濱……這個我一直沒有放在心上的小角色,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關頭將我送上絕路。
“真介,抱歉…………這全部都是你的錯。不要怪我!”
動手的片濱的表情上布滿著心痛和哀悼,總之就是想表達這並非是自己真心想做的。
不過,與表情相反,他勒住頸部的力道卻完全是奔著人命去的。
住手!
你是想成為殺人犯嗎?
會很痛苦的!
刑期期間可是沒辦法自由自慰的!
“停………停手…………呼吸要…………”
血色一點點地從臉上消失。
逐漸模糊的視野里,我可以看到河對面有一個慈祥的老婆婆正向我招著手。
河的邊上停泊著一艘小船,對岸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灰霧。
原來如此,這就是通向異世界的入口嗎?
國中時期一直心心念念的,無論如何都想造訪的淨土,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產生接觸。
我真的可以跟著她走嗎?
意識變得灰白,只要再過一會就能獲得解脫。
在生與死的邊界线上,聽從著溫厚的教誨,我試著邁出腳步。
對,這樣就好了。
這樣一來,我就能夠擺脫這個充滿汙垢的世界,迎接我所期望的新生。
在那個沒有衝突和硝煙的彼岸,我應該可以過上怡然自得的安詳歲月。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吧,給我等等!
“——STOP……!!我投降,我真的投降!”
突然被生的願望拉拽回來,意識變得清醒的我用盡全身力氣抬起了雙手。
雖然背對著敵人舉起白旗是可恥的,但這個時候,哪怕是沒有尊嚴的苟活於世也好,只有活命才是優先級最高的選項。
片濱總算把他的手松開了。
我重重地喘了幾口氣。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全部都坦白還不行麼,全部——”
“哼,終於有這個意思了嗎。”
堂岡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臉上在說‘你要是早點這樣不就好了’。
然後,仿佛是審判終於來臨了一樣,那個我最不想聽到的名字,從他的嘴邊冒了出來。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隱瞞和歲納同學交往這件事的?”
“…………”
果然是暴露了麼。
雖然心里隱隱也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但當現實擺在面前的時候,思考還是有一部分沒有完全整理過來。
長相甜美又平易近人,作為深受師生們信賴和愛戴的女生,歲納蒼由毫無疑問是校內最受矚目的存在之一。
想必不用多說。因為怕引起轟動,所以我一直有在特意隱藏我和她之間的交往。
所有彼此間相處過的痕跡我都掩蓋得很好,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後來的上學時間和放學時間也都是特意錯開的,沒有給同校學生撞見彼此走在一起的畫面過。
按理來說,偽裝工作應該是執行得天衣無縫的。
那麼,究竟是在什麼時間,在哪里露出的馬腳?
不行……再怎麼想也浮現不出任何清晰的頭緒。
“在這之前,你們是從哪里得到這個情報的?”
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人擺一道怎麼也說不上甘心。在認命之前,我試著反問道。
“閉嘴。現在是我們在進行審問的環節。叛徒沒有任何資格對我們提問!”
試圖以平等的立場進行交流的請求被斬釘截鐵地否決了。
這份燃燒的怒火看起來是貨真價實的,沒有絲毫可以周轉的余地。
不過也是。
校園引以為傲的偶像大人就這麼被男人所獨占,換作是誰都不可能輕易地咽下這口氣。
的確,別說是毫不般配的貨色了,就算是最受女生歡迎榜單上名列前茅的足球部部長,要想染指純潔的高嶺之花,都勢必會遭受其他男性同志的漫天怨氣。
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這是世人普遍的酸葡萄心理。
而放在這個情境下,它就形成某種特定的隱形共識。
那就是禁止對歲納蒼由出手。
盡管告白者絡繹不絕,但說實話沒有人真的認為自己會成功。
每個人都只是抱著碰運氣的想法,幻想著女神可以跟自己牽手,但又不希望她會被其他男人所觸碰。
這種強加在他人身上的卑劣的獨占欲,在集體當中發酵成了一種禁忌。
而觸碰了這種禁忌的人,毫無疑問會成為遭到唾棄的罪人。
對於罪人就理應施下制裁。
不這麼做,維系著天秤平衡的構造就會被瓦解,人們精神深處所向往的烏托邦就會從塔基開始坍塌。
事態的嚴重性,說是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為過。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激怒,我小心翼翼地選擇著措辭與態度。
“……歲納同學嗎。啊,我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雖然是交往,但我們還只是剛剛相處了一周,手都沒有怎麼牽過。你想,像我這樣的陰角,還沒有勇氣和她走得那麼近。”
“你在胡說。”
“是真的。”
“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
“證據的話,直接去問對方不就好了。”
“這倒也是……才怪!從你隱瞞了我們的那一刻起,你的話就已經不值得相信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隱瞞的。只是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
“夠了。告白的是誰……?給我誠實一點回答!”
“是我……”
“怎麼辦到的?”
“只是悄悄往她的書桌下塞了一封情書。就只是這樣。”
“不可能!!!”
這一次激動的人換成了片濱。
“這麼受歡迎的歲納同學根本就沒有什麼理由跟你交往。真介,你一定是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絕對沒錯!”
卑鄙的手段嗎。原來如此,這點我倒是不否認。
找出對方的弱點進行脅迫和利誘,這種行徑大概在世人的眼里就是被稱為是卑鄙吧。
不過,那又如何呢。
如果是走王道的戀愛路线,想必我一輩子都沒機會跟她說上幾句話,形同跳蚤的我還是有著這種自覺的。
正因為如此,不管是被說成是卑鄙也好肮髒也好,能夠達成原本無法實現的宏闊目標,對跳蚤而言是物種上的躍進,是半成品的人類而言是心靈缺陷的填補。
大人們總是說,無論結果如何,努力的過程始終是美的。為了獲得想要的事物而不擇手段,這不正是值得鼓勵值得嘉獎的努力嗎?
不,就算說再多,這些觀念想必蠢豬們也不會明白的。
“這是個令人傷心的誤會,你們也應該明白我這種膽小鬼是不會做這種事的。總之,不管怎麼說,雖說是交往,但我們兩人之間的關系還只是處在試用期而已,沒有正式地定下來。所以,接下來會怎麼發展我也不知道,說不定會被輕易地甩掉呢。”
試用期這件事是真的。畢竟,再有一陣子,她就不再是我的調教對象了。交易完成,我們自然而然地會結束男女朋友之間的關系。
盡管我想我應該表達地非常克制了,但片濱還是一副無法釋懷的模樣。
“不明白。她到底是喜歡上你的哪里了!我不明白!”
如果我沒記錯,這家伙之前不是黑川黨的嗎?不過嘛,心情我倒不是不能理解。
確實,如果是我看到這家伙和我平時高攀不上的美少女交往,我的反應只會更夸張。
我嘗試尋找一個有信服力的理由。
“不知道呢。也許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這怎麼可能!”
被速答了。
對於我給出的像是剛好中大運的論調,片濱似乎十分無法認同。
“一時的心血來潮就會選擇男生里的吊車尾作為男伴嗎?不可能,太蠢了,這種事情我斷然不會接受!這沒有任何天理可言!”
他的聲音唯獨在這個時候特別大。
吊車尾是誰這點先不談,我什麼時候需要經過你們的同意才能尋找伴侶了?
不過嘛,這樣好像也不錯……啊,對,就是這種咬牙切齒的表情。
越是看著,就越是心頭不自覺的感到暢快……奇怪了,我應該不是內心那麼扭曲陰暗的家伙吧?
與此同時,與片濱相比,堂岡似乎在另一些方面有些激動。
“那、那麼……到底進展到什麼地步了?親、親、親吻什麼的做了嗎?”
他撅著嘴唇,那表情不知該說是滑稽還是反胃。
不過,親吻啊。
原來如此,童貞人士的想象力只能發揮到這一步嗎?
我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
作為男女交往ABC的第三階段,確實一般來說是會從親吻開始建立更親密的關系。
不過那也僅限於普通的男女朋友關系。
要是把前陣子在酒店里做過乳交侍奉這件事拿出來炫耀————不行不行……不管看起來再怎麼有趣都絕對不能做這件事。
會死的。
絕對會死的。
毫無疑問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快樂是只屬於擁有風景的人才能獨占的。對於不知情的人來說,有些事情他們還是一輩子不要知道會比較好。
只要那些事是不存在的,就不會有心理落差,就不會有任何人受傷。每個人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度過的日常就完成了。
“所以說,連手都還沒有牽過……剛才才說過的話沒聽清楚嗎?”
“……真的嗎?”
“你說呢?”
“切~~什麼啊,那不就是什麼都沒發生嗎。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手什麼的好歹也牽一個吧。”
不是,為什麼是你做出一臉可惜的樣子……
“如果是我的話,只要能夠牽上一次手,我有一輩子都不洗手的覺悟!”
“啊,是嗎……”
“大助是怎麼想的?”
“我還沒有認同他們的關系。”
“不不,這不是擺在面前的事實嗎。差不多該接受了。”
“我知道的。”
“真介都說了,跟歲納同學的關系還沒發展的那麼親密。這不就代表著,大家都還是有機會的。”
“……說的也對,就當是這樣吧。”
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直到昨天還跟自己對著情色話題聊得熱火朝天的友人,不可能一下子跟女生走得那麼近。
兩人的關系一定會迅速走向破裂。
相信了自己願意相信的事實的兩人組,總算停止了對我的拷問。
同一時間,周圍傾注而來的視线也少了很多。
感覺到這個變化,我終於找到了久等的提問時機。
“那麼,你們可以回答剛才的問題了吧?”
首先最需要搞清楚的是證據的形式。
暴露出秘密的導火索是什麼?
是照片嗎?
是錄音嗎?
是視頻嗎?
是一起出入卡拉OK時前台服務員的證詞嗎?
不,這段時間去過的地方太多了,無論是哪里都有可能……因為之前在校內也做過幾次危險的游戲,如果是那個時候被看到那一切就完蛋了……不,還不能放棄。
我羅列著所有的可能,甚至被人跟蹤這個可能性也考慮了進去。不過,就算是有人在跟蹤我,又是誰?會是出於什麼目的?
不著痕跡地環視教室一圈,站在走廊上聊天的男生、剛放下書包就開始劃智能機的女生、全員感覺都很可疑。
泄露出秘密的是誰?
有沒有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人?
這樣的疑惑在腦子里糾纏成一團。
只是才開始想就覺得頭痛,有種倒不如將一切公開的衝動。
不不不,要是真的這麼做了,到時候我所面臨的可絕不止是男生聯盟的滔天怒火這麼簡單。
不僅僅是告白失意者,還有潛在的仰慕者以及規模龐大的粉絲團體。
無論走到哪都會被仇敵所包圍。
要是到了那份上,別說是找今後的樂子了,就連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會面臨極大危險。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個消息進一步擴散了。即使是為此也要刨根究底。
“反正你們也只是道聽途說的吧?是從誰那里聽說的?”
“哦哦,真虧你能知道。確實是這樣沒錯。”
堂岡爽快地證實了我的發言。
“昨天放學後才交換的情報,一開始還以為只是一個謠言呢。畢竟照片什麼的一概沒有,這讓誰可以相信啊。”
“沒有照片嗎?”
“啊,沒有。有的只是目擊者證詞啦。說是看到你和歲納同學兩個人假日走在一起。”
假日嗎……那就是在戶外,這樣來看還算是撿了一條命。
“所以呢,那個所謂的目擊者又是誰?”
“不,一班的情報屋什麼都沒有跟我們說,只說目擊者好像不願意透露具體身份。”
“也就是說是空口無憑的傳言了。”
“不不不,你在說什麼呢,你這不是才向我們坦白了嘛。”
那還真是失算。
看來是我多心了,至今為止的痕跡其實偽裝得還不錯,沒有暴露出決定性的瞬間。是我一時太著急了。
暗自懊惱也不是辦法,我決定改變話題的方向。
“沒有證據,揭發的人又不願意站出來。應該說,這種可疑的要死的消息,真虧你們能夠相信呢。”
“還不是一時火大嘛。一想到在我們里面是真介先偷跑的,而且對方還是那樣的美人,人就怎麼都坐不住。”
“還有,你最近又鬼鬼祟祟的,根本就不怎麼出來,想不讓人懷疑都難吧。”
堂岡沒好氣的用手托住下巴,片濱附和地點了點頭。
傳言還沒有傳開,至少學校里的大多數人還不知道我和蒼由已經交往了這件事。
要是知道了的話,想必坐不住會主動找上門的競爭者只會越來越多。
既然這樣的話。
“嗯。剛才那些其實全都是在說謊。”
“哈啊——!?”
兩人組異口同聲的大喊。
“我沒有跟歲納同學交往,更沒有告白過。倒不如說,對攻略難度那麼高的對象,我連嘗試告白的想法都沒有。做一件只會失敗,讓自己抬不起臉的事情,可不是本人的風格。這一點都不劃算。”
我挑選出最能令人接受的說法。以他們對我的熟悉程度,我這麼說,他們沒有什麼理由不相信。
“也就是說,你是在耍我們嗎?”
“那你剛才為什麼又承認了?”
“——因為,這樣好像會比較有趣。我的直覺是這麼說的。”
配合著話語,我戲謔地笑著。
“真介…………”
“竟然敢騙人,不可原諒!!”
不愧是笨蛋們,只要是別人說的話就不經思考地照單全收。不用太費事真是幫大忙了。
椅子被掀倒,桌子上的東西哐當哐當地掉了下來。
因為被好友欺騙而怒不可遏,處在火頭上的兩人組張牙舞爪地襲向自己的同伴。
教室的氛圍回歸平常,班上的看客也因為看了一出無聊的猴戲而不耐煩地瞥過視线。
說到底,校內臭名昭著的男生三人組的成員能和輕音社主唱交往什麼的,聽起來就荒唐得不可思議,只有認真相信的人才是笨蛋。
這種只有國中生才能寫出來的爛俗的輕小說情節,要是當真了才叫腦袋出問題了。
只要他們心里還抱有這種想法,我就暫時不會有暴露的風險。
抱住腦袋,用胳膊抵御著堂岡和片濱狂風驟雨般的暴揍。在上課鈴聲響之前,這將會是一場艱巨的攻防戰。
——那麼,始作俑者會是誰呢。
不管怎麼樣,有什麼人無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掌握了關鍵的秘密。
他是什麼家伙?
是在我身邊的人嗎?
他是通過什麼方式看到我們兩個在一起的?
又是基於什麼意圖,散播了這樣的情報?
不公布身份,是不希望被人找出來嗎?
情況不明,時間緊迫。無論如何,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只有一件事。
哪怕是為了讓風波盡快平靜下來,回歸我所需要的日常,我都需要立刻排除掉這個不安定因素。
不管怎麼樣,鬼抓人的時間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