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山楂談過之後,向明初內心就跟綁了氣球一樣,一天到晚都在激動地飄著,在家准備早餐的時候他都是聽著音樂哼著歌,還會跟著節奏扭兩下屁股。
一旁的莊眉看得好笑又好氣,她在這內心尷尬苦苦思考如何說教,而想要說教的對象卻跟沒事似的,讓她內心極度不平衡,好幾次都想直接拿起衣架給兒子來一頓,後來又強忍下了。
玄關,媽媽半蹲著在換高跟鞋,准備去上班,工作服下的臀部曲线美如畫,沙發上的向明初瞄了一眼,吹了聲口哨。
“干嘛?”媽媽回頭瞪了他一眼。
“沒有,我只是想到高興的事情。”向明初笑著說,“媽,一路順風,今晚早點回來。”
“……”
媽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又驚訝又狐疑地盯著他,但最終什麼都沒說,匆匆忙忙地推開門去上班。
媽媽出門,向明初換好衣服,前往購買今天需要用的物品,鮮花紅酒音樂都要有。
本來打算像上次那樣去那家西餐廳吃,但想想還是算了,跟自己老媽表白這種事,還是在私下倆個人的場合說比較好啦。
他也是做過功課的,燭光晚餐最好選在周末或者假期的傍晚,所以他才等到這個周五,還特意請了一天假,因為周末媽媽是不上班的,媽媽在家的話他很難偷摸著准備什麼,而現在他有一整個白天的充足時間來籌備物品和購制飲食。
首先得需要用圓形的桌子,這個家里就有,那麼再鋪上漂亮的台布就可以了,既襯托美感,又顯得高雅,向明初跑了幾家店才選中滿意的;接著就是買套比平時要精致點的西式餐具,以及燭光晚餐中不可缺少的主角——蠟燭,他買了上面帶著分枝的西式高塔燭台;再接著就是鮮花,這個好辦,直接訂99朵玫瑰,還有一摞散的花瓣。
向明初今天花起錢來錢毫不心疼,心里滿滿當當都是激動和興奮。
至於食物這方面他就很放心,畢竟他已經練手幾天了,之前也有豐富的做菜經驗,根據教程准備食物,輕輕松松。
酒水的話,他沒有選擇白酒,畢竟那玩意喝多了真就斷片了,還表什麼白,他挑了一款600塊左右的紅酒。
接下來就是音樂,燭光晚餐就得選浪漫的音樂烘托氛圍,不然干吃多尷尬,他選了爵士樂合集,兩個小時長,足夠了,況且就算重復播放也OK。
向明初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看著自己,為了待會的燭光晚餐他還特意去理了頭發,白色襯衫搭上黑色西褲,配合發型師精心打理的發型,總算沒有白白浪費媽媽的良好基因。
他不止一次地在腦海里排練待會的流程,有沒有遺漏了什麼,在腦海里一步一步排練。
他覺得應該沒問題了,只要自己能像預想中那樣發揮出色,或許還真能打動媽媽。
向明初小小地期待了一下那個場景,他能聽見自己的心怦怦亂跳,各種情緒在胸膛里交織,快要壓抑不住,他看著鏡子的自己深呼吸好幾遍,努力保持鎮靜。
萬事俱備,只等女主角的登場。
時鍾指向下午五點半。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啪嗒一響,門應聲而開。
聽見熟悉的訊號,向明初做好深呼吸,暗自為自己打氣:任務開始!加油向明初。
媽媽剛在玄關換好鞋子,他就迎上去,滿臉笑容:“媽,你回來啦。”
看著兒子穿的白襯衣西裝褲,明顯一副精心打扮的模樣,媽媽驚訝地問:“你干嘛?怎麼穿成這樣?”
“心血來潮想要穿帥一點,還行吧?”向明初有些不好意思。
媽媽上下打量著他,點點頭:“還剪了頭發吧?嗯,這樣挺好的,干淨清爽,你早該收拾自己了,以前一天到晚都穿校服做什麼。”
向明初喜笑顏開,接過媽媽的包往屋里走。
媽媽邊揉肩膀邊走進屋里,當看到桌子上的花瓣和蠟燭,她一愣:“怎麼回事,這又是干嘛?”
“我在網上學了個做牛排的菜譜,剛好上面有提到鮮花燭光配牛排更好嘛,我就買回來了啦。”向明初把她的包掛在衣帽架上。
媽媽出奇地沒說其他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也好,我也很久沒吃過牛排了,嘗嘗你的手藝。”
向明初領著媽媽來到桌子旁拉開椅子,讓媽媽坐到椅子上,然後他迅速地把餐具和高腳杯擺齊整,看開始倒紅酒。
“喲,向明初,沒想到你還學會了這些玩意。”媽媽搖晃著高腳杯醒酒,又問:“花了多少錢?”
“沒花多少。”向明初像是侍者一樣站在旁邊,微笑著問:“這位女士,請問您要幾分熟的牛排?”
“還有模有樣的……”媽媽嘟噥了一句,說:“你媽也沒怎麼吃過西餐,不知道。”
“那來個七分熟吧,實際上我也只練會了七分熟。”
媽媽白了他一眼:“切,那你還問個什麼勁?”
“嘿嘿,到這個份上了,得要足儀式感嘛。”向明初呵呵一笑,轉身回廚房開始煎牛排。
媽媽拿出手機,拍了幾張桌子鮮花的照片,小抿了一口紅酒,一邊刷手機一邊等向明初煮好東西。
她前幾天就知道了兒子的鬼心思,所以現在看到他弄這些,好氣又好笑,心想臭小子你才幾歲就跟老娘玩這套。
她索性順著兒子,面不改色靜觀其變,看看他要搞什麼花樣。
很快向明初就端兩份牛排和配菜上桌,他鏈接上藍牙音箱,播放起浪漫的意大利爵士樂,再把大燈關掉,只留一盞昏暗小燈。
桌子上撒著幾片花瓣,而整束的玫瑰花則插在桌邊的瓶子里。向明初點上蠟燭,搖曳的燭光把玫瑰的影子映在一旁的白牆上,不停跳動。
媽媽一愣,這是她第一次吃燭光晚餐,沒想到還挺浪漫的,開口道:“感覺還不錯,准備多久了?”
“視頻怎麼教就怎麼來,沒花費多少功夫。”向明初不知為何現在特別有底氣,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可能是心理那股澎湃的感情在支撐著吧。
他舉起高腳杯:“媽,Cheers。祝你永遠這麼年輕漂亮~”
媽媽舉杯相碰,語氣平淡:“Cheers。也祝你大學順利,早點帶個女朋友回家給媽媽看看。”
向明初嗆了一口:“到時候再說吧,還遠著呢。”為了避開這個話題,他連忙說:“媽,你快吃一塊,嘗嘗我的手藝。”
媽媽拿起叉子不緊不慢地切下一塊牛排,放進嘴里慢慢嚼著品味一番,向明初期待地看著她。
“怎麼樣?味道怎麼樣?”
“挺好吃。”
媽媽如實回答,心想兒子的廚藝已經甩她十條街了……雖然她也沒什麼廚藝。
“好吃就行。”
廚師的幸福或許是顧客稱贊食物,況且這位顧客還是他最愛的媽媽,向明初咧嘴一笑,心里樂出了花。
“怎麼笑得跟傻子似的?”
“沒事沒事,媽妳繼續吃。”向明初咳了一下,努力收起嘴角那不值錢的笑。
燭光晚餐就這麼自然地開始了。
向明初腰杆挺得筆直,慢條斯理地切著牛排。他的手法是臨時上網補課的,只能說為了這頓飯的表現他可做了不少努力。
媽媽今天穿著黑青色的連衣裙,燭光照在她身上,映出一層暖色。
她和向明初相反,刀叉弄不開她就直接上筷子夾牛排,喝紅酒的時候像喝啤酒那樣豪飲。
向明初眼睛快移不開媽媽了,在記憶里媽媽永遠這麼好看,不知道是因為真人顏值抗打還是因為情人眼里出西施,亦或兩者皆有之?
“怎麼一直看我,我臉上有字嗎?”媽媽拿起餐巾擦嘴。
“因為媽媽今天很漂亮啦。”向明初老實回答。
媽媽漫不經心:“我什麼時候不漂亮?”
向明初想了想:“生氣的時候,媽媽一生氣就凶得很,打我打得衣架爛了。”
媽媽翻了個白眼:“打你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而且你覺得是誰惹我生氣的呢?”
“好像……是我?”
“廢話,除了你還有誰,沒有你我皺紋都能少兩條。”
向明初仔細端詳一下媽媽的臉:“沒有呀,媽媽的臉哪里有皺紋。”
“你再氣我就有了。”
“我什麼時候氣你了?”
媽媽心說你那些破畫就是在氣我,但她還是忍著沒接話,沒好氣地說:“吃飯!”
飯局在浪漫的音樂和刀叉碰撞的聲音中繼續進行著。
酒過三巡,向明初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那……媽,你現在有什麼說法嗎?”
“說法?這是什麼新的流行語嗎?”
“就是,現在還有人給你介紹對象麼?”
媽媽瞥了他一眼:“那可多了去了。怎麼,你也想給媽媽介紹對象嗎?還是說你缺父愛了想要一個爸爸?”
“沒有沒有!我就隨口問問,隨口問問……”
向明初狂擦冷汗,心說媽你可千萬別來這個,兒子我承受不住。
媽媽哼一聲,沒說話,靜靜地抿一口紅酒。
俗話說酒往胃里灌惡向膽邊生,向明初已經喝了不少——雖然都是紅酒——他估摸著氣氛差不多了,悄悄坐直身體,咳一下清嗓子,然後看著媽媽,一臉正經地開口:“眉姐,我——”
“啊,沒酒了!向明初,過來倒酒。”媽媽突然一臉驚訝地說。
“哦哦……”向明初愣了一下,然後起身,一溜煙地走到媽媽身邊乖乖倒酒。
氣氛被打斷,他坐回座位。
倆人對飲。
氣氛就像一個進度條,剛剛倒退一大截,現在又在搖曳的燭光和曖昧的音樂中緩慢升溫。
向明初約摸著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再次准備開口:“媽——”還沒說兩個字,媽媽就又舉起酒杯:“又沒酒了,向明初!”
他只好繼續過去倒酒,回來,醞釀氣氛,然後再次被打斷。
“媽——”他有些抱怨似地拖長了尾音,俗話說事不過三,這已經第三次了。
“干嘛?”
向明初合理懷疑媽媽是故意整蠱自己,但他沒證據,只好悻悻地說一句沒事。
莊眉看到兒子沮喪著臉,有種報復性地開心,表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在偷笑。
向明初不止一次想發起進攻,可每一次剛組織開頭就被媽媽巧妙地化解了,要不拿東西要不岔開話題,讓他有一種想使勁卻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東西已經吃完,酒也見底,燭光晚餐即將結束。
“吃飽了吃飽了。”媽媽舒服地拍了拍小腹,臉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片淳紅。
“媽媽覺得好就行。”向明初有些泄氣地說。
“我要去洗澡了,你待會時候收拾好這些吧。”媽媽慢悠悠地擦著嘴巴,准備起身。
受不了了,再拖下去黃花菜都涼了,一股莫名地勇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向明初賭氣似地突然開口:“媽,我愛你。”
媽媽一怔,馬上接話:“明初,媽也愛你呀,哪個媽媽不愛兒子呢?”
向明初搖搖頭:“媽,我的意思是——”
媽媽打斷了他:“你愛媽媽,媽媽也愛你,多好,你能這麼說說明我們母子倆關系好呀。”
“你也快去上大學了,這四年好好讀,到時候畢業了找個好工作,再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多美好的人生。”
媽媽語速飛快,邊說邊起身:“今晚這餐很好吃,媽媽很開心。媽要去洗澡了,你待會時候收拾好這些。”
向明初腦子一熱,他猛地站起來,直直看向媽媽沒有一絲退卻:“媽媽,我愛你!不是兒子對媽媽的愛,而是向明初對媽媽的!”
聲音不大,卻很堅定,像一個賭桌上的亡命之徒,把一切都梭哈了。
媽媽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窗紗紙被捅破,她也沒辦法裝不知道了。
“那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呢向明初!”
媽媽放棄抵抗,突然有些抓狂地問:“然後呢!你愛我,然後呢!”
“我……”
向明初一怔,他只是想著表白,但表白之後要做什麼倒還真不知道。
“看來是我真的是太久沒打你了,一天都晚想的是什麼東西!還有你畫的那些畫,你把媽媽當什麼了?你尊重媽媽了嗎!”
媽媽越說越生氣,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
“我只是因為喜歡媽媽……”向明初小小聲地說。
“喜歡?那我可真得謝謝你的喜歡!”
媽媽氣不打一處來,索性把話講開了:“你有那些想法,我可以理解!我作為媽媽,沒有教育好你,也沒有保持好距離,那些都是媽媽失職,我在這向你道歉。現在話都說到這里,那我就直直白白告訴你,你那些想法都只是一時興起,是錯誤的!立刻馬上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忘光!”
向明初不死心地說:“媽,我們可以先試試……沒試過怎麼知道呢?”
媽媽氣得牙癢癢:“試你個頭!你當是超市試吃呢?我是你媽!還試試試,你都十八歲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聽不懂話!快點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掉,今晚過後,你還是我的兒子,咱們母子就像以前那樣!”
她氣衝衝地瞪著兒子,像頭發怒的雌獅:“如果被我發現你還有那種想法,我就打斷你的腿!聽到沒!”
向明初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只能尷尬地抓了下頭發。
媽媽雖然還是生氣,但語氣已經緩和:“等你之後見識到更多人之後你就會懂了,現在你有這種感情只是因為和媽媽住太久了,家里就我們母子兩個人,你又是青春期,所以我可以原諒你,畢竟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總之今晚過後,你必須改,只要你能改好,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
說完之後,媽媽沒再看他,轉身要走。
視线里,媽媽身影越來越模糊。
向明初腦里天旋地轉,他腦子一熱,做了這輩子迄今為止最瘋狂的決定!
他幾步向前,抓住媽媽的肩膀強迫她轉身,直接狠狠地吻上去。
媽媽瞪大了眼睛,沒有反應過來,竟呆呆地不動。
向明初貪婪地吻著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女人,這是他第一次親吻,很晦澀,沒有一點技巧,他非常用力地把媽媽抱住,像要把媽媽揉進自己的身體。
“啪!—”
僅僅過了兩秒,媽媽用力把他推開,一巴掌打在他左臉上。
“向明初,你瘋了!——”
媽媽眼睛通紅,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向明初,既是憤怒,委屈,也是混亂,痛苦。
那個眼神是如此悲傷。因為一瞬間的衝動,給媽媽造成了多少傷害?
想到這,向明初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嘴唇蒼白:“媽……對不起,我……。”
媽媽努力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微顫地開口:“向明初!今天的事到此為止,我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你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忘光!如果再有下次!——”
她沒再說話,轉身回到房間用力地關上房門,那一記聲響像錘子一樣敲在向明初心里。
向明初站在原地,悔意充滿了內心,他不知道剛才為什麼發瘋去吻媽媽,徹底斷了所有退路。
燭光在沉默中熄滅,向明初嘴角露出苦澀一笑,拿起旁邊的酒,仰頭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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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鬧鍾響起。
莊眉睜眼,頭疼得要命,可能是因為昨晚喝多了酒。
她起身,睡顏還有些朦朧,但昨晚的事情像決堤洪水涌進腦里,讓整個人一下子變得清醒。
性格雷厲風行的她,唯獨在處理兒子的不潔感情上拖沓了太久,是她一直沒有正視這段情感,所以才造成昨晚的局面。
兒子的路還很長,不能讓他毀在自己的手上,所以她必須果斷,必須堅決,必須要以最冰冷的態度去斬斷兒子對她的妄想。
現在為時不晚,好好把兒子的錯誤思想糾正!
她用力地拍著自己的臉,暗自鼓勁。
從床上起來,莊眉剛想走出房門,只見門縫下有一封信。
莊眉內心一股不安,她俯身拾起,信上是兒子的筆跡:“媽,我錯了,對不起,請媽媽原諒我,我走了——”
剛看到開頭幾個字,莊眉的心突然抽了一下,這傻子,該不會……
她渾身打了個冷顫,打開跑去向明初的臥室,只見里面的床鋪疊得干干淨淨,床尾的黑色行李箱也不見了。
她愣在原地,重新看信,信後面還有一行:“我先去大學了,勿擔心。”
“向明初!——”
莊眉氣得牙癢癢,把信揉成一團,用盡全力扔到牆上。
剛剛那個瞬間,她以為兒子要干什麼蠢事,內心如墮冰窖。
現在緩下來,她反而如釋重負。其實她現在也還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表情怎麼樣的狀態去面對兒子。給彼此一些緩衝的時間,也好。
只是她內心卻始終不舒服,為什麼呢?
不管了,莊眉喝水平靜心情,決定今天給自己放一天假。
向明初是半夜走的。
回到房間,他久久不能入睡,腦里都是媽媽那憤怒的、傷心的眼神。他從來沒見過媽媽那麼生氣,又那麼脆弱。
是他做錯了。
他坐在床頭,抱著膝蓋,思考了半個凌晨,最終決定離開。
他意識到,他那扭曲的愛意對媽媽來說,是枷鎖,是折磨,是痛苦。
他不願意看到心愛的媽媽這樣難受,逃避也好,緩衝也罷,他覺得需要給彼此一段時間。
向明初默默地收拾好一箱子行李,走出臥室。沒走幾步,他折返,窸窸窣窣寫下一封信,塞到媽媽房門下。
他手在門把上停頓很長。猶豫著要不要打開房門,他還想最後看下媽媽的睡顏。最終還是作罷,他轉頭帶著行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家。
凌晨六點,天色微亮,路邊已經有不少人起來了,那些是為了生計而起早摸黑的人。
向明初坐在一旁的路邊上,看著螞蟻一樣的人們在城市里忙碌地穿梭,盡管天都還沒亮完。
向明初起身,回頭望著家的方向,看了最後幾眼,之後默默轉身,拖著沉重的行李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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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眉突然感覺家里異常空蕩。
距離兒子離開已經快一個禮拜了。這個禮拜,向明初沒有發消息回來,莊眉也沒有問他現在到了哪里。
以往回家,廚房里有人在忙碌這飯菜,還有點煙火味,可現在下班回到家,一片死寂,什麼都冷冰冰的。
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從來沒有感覺到孤獨。
可現在那個傻兒子一個人離開了,因為她說我們永遠只是母子,所以傻兒子逃了,不想彼此尷尬,也不想讓她難過。
好像確實是好的選擇,可為什麼心里還是這麼郁悶呢?
她又想起了那封信,信的最後其實還有一行,寫著:“媽,對不起,我不配當你的兒子。”
就是讀到這的時候,一股酸楚涌上鼻頭,她沉默地把信揉成一團扔出去。
那個傻兒子,是不是也會因為這種感情而承受痛苦呢?
她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想,她必須要果斷,要堅定,要把兒子掰回正軌。他的人生還有很長,不能因為自己而毀了。
手機叮咚一聲,一條信息彈出——“眉眉,我回來啦!老地方見唄。”
莊眉一愣,不知不覺中松了一口氣,她拿起椅子旁的衣服,穿好鞋子便出了門。
咖啡店,角落里,莊眉和一個女子相對而坐。
“我說眉眉,這麼久沒見了,怎麼愁眉苦臉的。”
“那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稱呼,要不叫眉姐,要不叫莊眉!”莊眉沒好氣地說,“沒大沒小的,我比你大幾歲呢。”
對面的女子嘻嘻一笑:“好的眉姐,妳還沒告訴我呢,難道見到我不開心嗎?”
“不開心,你們一個兩個都不是讓人省心的玩意。”
女子一愣:“一個兩個?小初干嘛了?”
這個世界上,知道向明初是莊眉兒子的人並不多,對面的女子是其中一個。
她叫林雅娟,二十九歲,是莊眉認識多年的好朋友,也是莊眉唯一的閨蜜。
林雅娟的家里非常有錢,旗下連鎖公司遍地開花,主打的是美妝類。
而莊眉當初就在林雅娟的分公司里面當美容師,林雅娟一眼相中了莊眉,將其提拔。
而莊眉也很有天賦,經營和決策都很有效,於是步步高升,最終成了新雲分公司的經理。
林雅娟後來出國,最近才回來,一回來就火燎火燎地找莊眉敘舊。
“說到這個就生氣!”
莊眉氣不打一處來,她看了看四周,沒什麼人,強忍著壓低聲音,把事情簡短地告訴林雅娟。
聽完後,林雅娟咯咯地笑起來:“嘖嘖嘖,眉姐,妳的魅力這麼大,竟然連兒子都喜歡上妳。”
“別他媽開玩笑了,老娘我現在很心煩。而且妳小點聲,讓別人聽見,我還活不活了?”
“對不起咯眉姐~”林雅娟吐了吐舌頭,“那眉姐對他是什麼個想法呢?”
“還能有什麼想法?我是他媽媽!親生媽媽!他是我一手帶大的,我還能有什麼想法!”莊眉聲音突然高昂起來,激動到大力拍桌子。
“噓噓噓小點聲小點聲!”
林雅娟被嚇了一大跳,抬頭看向四周,還好此刻咖啡店沒什麼人,店員也進廚房了,沒有人聽到角落里她們的對話。
“總之老娘我現在煩死了。”
莊眉咕嚕嚕灌下一大杯咖啡,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喝酒。
林雅娟看得目瞪口呆:“眉姐妳也真不怕燙呀……”
“再燙也沒我生的氣那麼燙,你說,一個好好的小伙子,外面那麼多漂亮女孩不喜歡,看上我這種老阿姨干嘛?”
“眉姐要是算老阿姨,那其他女人都算黃臉婆了。”
“那又如何,我畢竟是他親媽呀!”
“親媽又怎麼了,我要是眉姐的兒子,肯定也喜歡妳!”
莊眉一臉見鬼地看著她:“我說林雅娟,你是不是出國幾年就把腦子丟了?”
林雅娟毫不在乎地說:“有什麼所謂。反正我覺得,只要有愛,其他什麼都不用管。”
“我無話可說……”莊眉捂額。
“既然如此,那眉姐跟小初說清楚就好啦。反正失戀這堂課,他遲早也要上的。”
“那麼多人他會遇到,非要讓親媽給他上這些課嗎?”
莊眉嘆了口氣,“那晚上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自己決定走,那我也不管了,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決定,自己負責。”
“可眉姐真不怕小初出事嗎?”林雅娟慢悠悠地說,“現在傳銷和詐騙這麼多,萬一小初一不小心著了相中了招……”
莊眉臉色一變:“呸呸呸!林雅娟,不許說這種話!”
“眉姐妳還是很關心小初嘛~”
“廢話,我是他媽,我不關心我兒子關心誰!”莊眉沒好氣地說。
“那為什麼不問直接電話問小初?”
莊眉久久地沉默了。
好久,她才輕聲說:“他需要時間整理自己的感情,他既然做出這樣的選擇,我當然會尊重他。他的性格我很了解,雖然平時焉焉的,但其實很倔,做了決定就不會改,等他想好了,自然會聯系我。”
當然,我也需要時間。莊眉在內心默默地說。
“好了,不聊這傻子了,你回來干嘛?不是在國外好好的麼?”
林雅娟眼睛一轉:“當然是回來見我的眉姐啦~”
莊眉翻了個白眼:“少來。”
“我騙你干嘛,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啦。”林雅娟吐吐舌頭,“回來開分公司。”
“哼,富家千金真是好。”
氣氛變得輕松,開始聊其他話題,就這麼兩個小時過去了。
談完話後,倆人從咖啡店告別。
莊眉回到家,把鞋子一甩,躺進沙發里。
與剛才熱鬧的談話對比,在家的氣氛截然相反,一片寂靜,她只開了盞小燈,昏暗的燈光襯得房間更加寂寥。
莊眉直直地看著天花板,姣好的臉上有些疲倦,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花了一段時間調整好心情,莊眉恢復正常的生活節奏,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於是時間像山谷流水般,在無人知的角落里一天一天過去。
只是這時的莊眉還不知道,再次見到兒子的時候,母子之間會產生怎樣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