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真躺在軟羽床榻,將雙臂交疊枕在腦後。一縷清香縈繞鼻尖,他看著眼前雕紋密布的白玉房頂,心情有些沉郁。
第一次離家,這里沒有貼心的穹紋,溫暖的錦被。想起冷冰冰的玉秀,他很不適應。
“不知道娘親和姥姥怎麼樣了,現在一定也在想著我吧?穹紋姐姐的傷還沒好,如果一直哭的話,可不太好……”
想到家人的溫情,潛真的心總算得到一絲慰藉。
初到異地的愁緒與懷念家人的溫馨交織中,他漸漸進入了夢想。
夢里又回到了涼州城,回到了余府,回到了母親和姥姥的懷抱。
夜半,刻漏“叮咚”,擾斷了潛真的好夢,他惱火地睜開眼睛。朦朧中正看到白玉房梁上坐著一白衣女子,心頭一跳,瞬間清醒。
玉清仙尊的家里,還會有鬼物邪祟?
“誰讓你住進梧桐院的?”女子面容冷冷,套了藍邊白底繡鞋的小腳一晃一晃。
聽她嗓音清脆靈動,潛真定下心來,知道此女是人非鬼,朝她仔細望去。
只見她頭挽墮馬垂雲髻,垂下來的髻環頂端纏了雕鏤的熔金發箍,法頂盤髻上斜插一只淡金分縷步搖,步搖穗隨著那兩只秀足擺蕩而分金飄流。
女子面容精致,頗似玉秀,額台飽滿不失秀巧,眉如細柳多增嫵媚。
一雙杏眼清清涼涼,如初春融水,冷涼之中暗藏波蕩。
許是此時不甚高興,白玉小鼻微微皺褶。
櫻桃小口粉若春桃。
十足的清麗少女模樣。
她身披一件寬大的白色偏粉紗袍,內里也是純白抹胸長褶裙,並未束腰,坐在梁上小臀挺翹,臀上美肉被房梁擠壓溢鼓,隨著擺蕩而如水流波。
看她裝束容貌,潛真頓時猜到此女就是玉清的愛女,自己的未婚妻子。他忙想下床施禮,留個好印象。
哪知身子一動,觸到不知什麼時候橫在身邊的一條極細金线,密密麻麻的細小金針自兩側向他襲來。
潛真慌而不亂,一手撐地,整個身子如風中飄舞的絨葦,悠悠側翻躲避。
不料地上也有一條金线,前後“咻咻”,又是一片細針攢刺。
眼看燈光下,那些金針頂端隱現綠色,明顯是淬了毒的,不由大怒。
但手腳交替,身體於方寸之地飄轉舞動,翻身閃躲之際也顧不得出口訓斥。
房梁上的少女面容清冷,但眼底一抹戲謔卻漸漸由驚訝所占據。
她聽說這余氏浪蕩子不學無術,專好飛鷹走馬。
此時一經捉弄,卻不想此子身體矯健如猿猴,閃躲之際靈動輕盈,如同飄逸舞蹈。
一時間竟看得有些發痴。
“你!你!”潛真足尖點地,向著房屋另一側躍起,堪堪避過最後一簇金針。
想怒罵些什麼,但想到如今是在人家家里,又是自己的媳婦,不好罵得粗俗,“過分!”
他雙腳踏地,抬頭劍指房梁,卻發現那里空空如也,玉人早已不知所蹤。
晚風自半開的窗櫺中拂來,送入一句清脆嬌俏的話:“明兒搬出梧桐院!”
潛真憤然跺腳,無禮!刁蠻!簡直無理取鬧!
想起日後是這樣的女子和自己過日子,他不由愁緒更甚。
這初見便是莫名其妙一頓毒針伺候,若是以後成了婚,不單自己,就連穹紋姐姐恐怕也要受盡委屈了。
玉清仙尊玉秀仙子怎麼教育女兒的?實在不成器啊!他狠狠腹誹岳父岳母。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憤憤然叫罵幾聲,潛真仰天一嘆,“娘親,兒怕是被您坑苦了……”
雲清秀水閣另一側的樓閣里,一柄流轉五彩微光的荷葉靜靜懸浮著。
玉清和玉秀站在荷葉前,面容有些凝重。
“若兒進去這蓮荷洞天,已經三月有余,以往最多一旬便出來了。這蓮荷洞天時光流逝更快,外間一日里面十年,她不知又經歷了幾世輪回,可否覺醒宿慧……”玉秀秀眉輕蹙,嗓音清冷之中滿是擔憂。
玉清拈拈胡須:“是找到突破的契機了吧!若兒卡在凝丹境瓶頸已經許久,若能得到丁點感悟也是好的。只是……”
玉秀皺眉:“只是什麼?”
“只是洞天之中,畢竟比不得真正塵俗更能磨煉心智。”玉清悠悠道。
玉秀瞪他一眼:“哥,你的意思,還是想說服我接納余氏小子。其實我對他並無好惡之感,只是如果若兒不願,為娘的自然要站在她這邊。”
玉清長嘆,不願與妹妹再多爭吵,岔開話題:“芷兒呢?自從回來就沒見過,又跑到哪里去了?秀兒,你應該多管教一下芷兒,她與姐姐若兒不同,性子太刁蠻了些!”
玉秀不大高興,輕哼一聲:“刁蠻些不好麼?省得受人欺負,不知不覺就被賣了。”
玉清搖頭,大袖一飄走下了閣樓。
玉秀向著荷葉一揮廣袖,散出一片光陰流水。流水中是一個個容貌不同的女子,但眉心處皆有一朵近似透明的白蓮。她凝眉望了許久。
“若兒,過幾天你再不出來。那余家小子就要進入洞天,為你爹的衝關做准備了。到那時,你們的緣分或許就要糾纏許多……”
……
翌日,朝暾初上,潛真便得到師父允肯,騎著雲清秀水閣的白鹿,下了鍾鳴山,挾著裝滿禮物的儲物囊,往城中仙侯府而去。
他雖然不想見姨夫,但來仙林城修道,總也不能失禮。
所幸,姨夫林之棟聽他來了,只是匆匆接見一面,而後讓他在家自便,便離去接著處理公務。看來是忙得緊。
潛真一身輕松地從仙侯府走出來,回頭看看金彩煥然的建築群,心里卻在想著大姨的事。
林之棟還有個女兒,但由於從小便送到外洲學道,他倒從未見過。如此想來,姨夫可是真狠,妻子自囚,不思心疼女兒還將之打發到天涯海角。
政治聯姻,果然無情無義……
又想起昨日戲弄自己的少女,潛真心里一陣難受。
成仙成仙,不就是為了更逍遙自在麼?
怎麼境界高了,修為上了,還脫不開凡塵俗世,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騎著白鹿,緩緩下了無盡山。潛真望著寬闊的街巷,有些不知所措。不想即刻就回鍾鳴山,但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正自躊躇間,身旁一棟樓閣的陰影里突然鑽出一只黑影,頃刻顯化成一黑衣男子。
他對潛真躬身行禮:“是余氏潛真公子吧?小人是曾都使的奴才,特來送公子一份契約。”說著,雙手奉上。
仙林城中,仙人如雲,又是姨夫的老巢。潛真根本不擔心會有哪個歹人腦子進了屎,有膽子對自己不利。
他抬抬手,將袖擺振起,拈起契約翻看,心頭一喜。
原來曾光之將他和曾虎頭的契約進行了更有利於他的更改。還奉送了仙林城極大的一片“橡膠”樹林,肉林。
原來這片肉林是曾虎頭的私產,知道這點後,潛真便明白了那日簽契約時,曾虎頭暗藏的算計。
想通過控制上游原料供給來獲取更多(扣群585268885)的優勢條件,只不過,他老爹如今直接送給了潛真。
“肉林在何處,帶我去看!”潛真來了興致,登時有了目標。
接下來幾天,他每日早早便從鍾鳴山下來,看過肉林,指使仙侯府管事搜羅有研發能力的能工巧匠。
數日之內,一座在此方天下從未見過的性器工坊便誕生了。
站在工坊外,潛真感到一陣自豪,很有成就感。
黑衣人躬身:“余公子,最多一月,就可考慮宣發。”
“嗯,”潛真點點頭,“一月後我再過來,在師父那里請示了太多的暇日,修道不能再推,不便再多呆下去。”
“是。商賈小道,還是仙道要緊。”黑衣人道。
潛真跨上白鹿,奮蹄而去,在青石街道上留下一串“刮啦啦”清脆蹄音。
黑衣人注目良久,嘆道:“生子當如余潛真!短短幾日,余公子便操辦停當,精抓要點,舉重若輕。虎頭公子,相差遠矣。”
回到雲清秀水閣,潛真在第二日就換過的院子里吃了飯。便聽傀儡“嘎嘎”,請他去見玉清。
隨著傀儡穿廊過廳,來到一處二層樓閣。
玉清不在,玉秀靜靜佇立窗邊,留給他一個白色的剪影。
今日她穿了一件白色偏黃的繡袍,以一條鑲湖藍的寬闊白絹束腰,更顯得腰肢纖細,清美非凡。
聽到潛真上樓腳步,美婦轉過身來。由於纖腰束束,淡藍抹胸裙箍得一緊,兩只俏皮玉乳隨著她身軀轉動,顫顫巍巍,輕輕躍動。
“師娘。”潛真躬身行禮。
玉秀淡淡嗯了一聲:“你師父已然閉關,托我暫時教導於你。”
聽她清冷的話音,潛真心頭一緊。這婆娘莫不是要給點苦頭?
玉秀看都不看他,徑直走到北邊的桌案前:“修道之人,道心須得堅定,而後方可參悟道法。這是蓮荷洞天,其中便是另一方玄機世界。外間一日,洞天十年。你去磨煉一番,或可找到仙緣,自行出來。”
“啊?”潛真看著那柄五彩荷葉,有些懵。他是知道洞天之物,確實是一方方各有不同的小世界。擁有之人還可隨心調整,進去觀道悟道。
只是,他還沒修行就進洞天之中,還能出來麼?
玉秀不等他再說,袖袍一揮,玉指中指食指上下交並,微向上翹著,如拈棋子,朝潛真眉心虛點一點。
潛真眉心現出一縷銀色螺旋印記,只覺天旋地轉,周圍事物轉眼若顏料般融化扭曲。眼前一黑,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