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比較起來,爸爸不是艱難許多?現在他照樣能有一份樂在其中的工作,我以後也可以憑自己,做得不比爸爸差。”
“樂在其中有什麼用?”
“奶奶。”
沉桐坐近些挽住虞申黎的胳膊,從手機里翻出照片一張一張劃給她看,“這是前一陣子爸爸在地質大學參加會議的照片,你看,做好這麼意義重大的課題,不是很體面、很難得的事業麼?”
虞申黎被孫女的天真傻氣逗笑了,“你這丫頭真是不知道生活艱辛,你去問問你爸爸,他們單位是不是有人叁十七八還沒討到老婆,是不是有人叁十五歲才買上二手的房子,是不是有人好容易等到一筆課題經費,又用於家里應急了。
桐桐,你想想,你爸爸正直正派,不貪圖更高的位置、更好的待遇,能沉下心慢慢熬,不正是因為我們家隨時都有能力抵抗未知的風險麼?”
一下子,沉桐淒涼得很,為沉適難過。
當她爸爸決定和媽媽結婚時,不管他有沒有接受這個家庭給他經濟事業上的助力,在旁人看來,他就是的的確確享受到它所賦予的從容不迫的底氣。
他的恪守道德、秉持原則,無緣無故地被黯淡了風骨,堅持用知識改變命運,數十年求學治學的苦研生涯莫名失色幾分。
她很想問問,既然當時選擇了他做丈夫,接納了他做女婿,為什麼還要用這種居功施舍地眼光去看待他。
沉桐的啞口無言,神情迷惘,虞申黎只道她暫時沒想通,也不肯逼她,“你就在你爸爸面前提一提,我看你們最近蠻親近的,或許你的話他能聽得進。”
陸德堯晚上回家時,就發現沉桐悶悶不樂,不對勁,私下里問虞申黎。
得知來龍去脈,陸德堯順口就低斥她,怎麼能跟桐桐說這些。
晚飯桌上,沉桐不復午飯時的活躍殷勤,安靜地埋頭扒飯,其余人各自默契無聲,氣氛歸復平日的僵凝。
虞申黎開始討好沉桐,“桐桐啊,這幾年寒假你都在學習也沒時間出去玩,今年我們去海南過年,那里暖和,怎麼樣?”
陸德堯應和,“你讓桐桐自己決定,她想去哪就去哪。”
沉桐停下筷子,扭頭問,“爸爸,你想去哪?”
沉適端著飯碗的手一滯,一個置身事外的人,突然被拉入局中,滿臉尬色,輕輕地生硬道,“我回關榆。”
“噢……”沉桐機械般地扒了一口飯,想到家里這麼多年來,極不正常的一件事,定定道,“我也和你一起回去。”
陸德堯和虞申黎愣然,陸昕看了半天,干脆出聲,“北方那麼冷,農村又沒有暖氣,你呆得慣?東西吃得慣?”
沉適的臉色一變再變,想到那次沉桐在他眼皮子底下吃冰淇淋吃得胃痙攣,站在早風里冷得打顫,最後平和下來,聲音不帶一點或喜或悲的情緒,“你陪爺爺奶奶去海南,那里風景好又暖和。”
他怎麼可以這樣風輕雲淡?
以前上學,寒假時也忙於功課,沉桐覺得過年不離家很尋常,沒有作他想的心思。
可是現在細細算來,多少年了,她不跟爸爸回家,媽媽也從不,每次都是爸爸一個人回。
一個結過婚的、有女兒的人,在大城市讀書工作,孤家寡人般地回家過年,他是什麼心情?他不委屈麼?他不害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