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的行長辦公會開過後,劉天明突然找我談了一次話。
談話的主題是,朱副行長六月初將調往池河市分行當行長,下月省行就會來搞離任審計,這樣江都分行就得增補一個副行長,劉天明已向省行舉薦了我,按我在省行信貸處的人脈關系及在江都分行的口碑,省行應該不會另選他人。
劉天明提醒我注意一下近期的行為,工作上要表現得更積極,為人處事要更圓滑。
末了,劉天明充滿感情地說:“小陳啊,我是想把你培養成我的接班人呀,你可得給我爭口氣,這次要是不上去,以後只怕就得等很長時間了。”
心里對劉天明充滿了感激之情。
畢竟,我從沒和他私下有過什麼交易,連春節都沒上他家拜訪過,他想提拔我,純粹是因為我在工作中從沒給他添麻煩(當然,生活中也沒給他添麻煩。上次他和那女子的事我可從沒對他人說過),也純粹是因為我平時謙恭的為人處事方式。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波瀾不興。
益民大藥房的貸款在信貸審批委員會通過了,貸款手續是我“表妹”趙燕霞辦的,我給城區支行信貸部打了個招呼,所以辦得很順利。
辦完貸款手續那天下午,她到市行機關找我,當時我正在國際業務部談點事,小朱見是我“表妹”,就給我打個電話把我叫了回來。
這丫頭的衣服穿得時髦多了,人也精神多了,不過進我辦公室時還是顯得小心翼翼的。
“你來我這兒怎麼不打個電話?”
“我在路上沒找到公用電話。”
突然想起小朱老婆換了個手機,那舊“諾基亞”手機前幾天還在信貸部叫賣過,就把他叫了過來,讓他把手機賣給我,我要給我“表妹”一個禮物。
這小子一聽我表妹沒手機,趕快把那手機拿過來,故作大方地交給趙燕霞:“老大的表妹,也就是我的表妹嘛,反正是個舊的,表妹你先拿著,等下次老大給我發多點錢,我再給你送新的。”
丫頭不敢收,望了望我,我一看這小子非要窮大方,也不好打他的臉,就笑著告訴她:“你偉哥這麼大方,你不收下就對不起他了。”
丫頭羞羞地收下手機,倒沒忘了說聲“謝謝偉哥”。
等小朱出了辦公室,丫頭興奮地打開包裝盒出手機把玩著。
其實這手機小朱老婆也只用了幾個月,不喜歡了,就換了新的。他老婆在海關工作,新手機也不知是自己買的還是別人送的。
我問丫頭有什麼事,她說剛發了工資,劉經理說她表現好,這個月工資就漲到一千五了,劉經理還說她有功勞,准備獎她五千塊錢。
我明白這是劉方益知道我不會收他什麼,變著法子感謝我,當下也沒說破,只是告訴她既然公司領導這麼賞識她,她得努力工作。
誰知這丫頭並不糊塗:“我知道公司是看你的面子,不過我會認真工作的。”
丫頭說想請我吃飯。“表妹”第一次請我吃飯我當然不能打她的臉,就答應了,地點就在“劉大媽火鍋店”,要她叫上她姐姐。
等她給姐姐廠里打通了電話,看看天色還早,我給阿瓊打了個電話說不回家吃飯,就帶趙燕霞去了移動營業廳,給她辦了個手機卡,還給卡里面充了三百塊錢。
這丫頭沒推辭,只是看我的眼神里有一些異味,那里面似乎是水,又似乎是火,我佯裝不知。
在“劉大媽火鍋店”定了個小包間,見她姐姐還沒到,我就教她用手機,開始她聽得倒挺認真,後來發現她坐得離我越來越近了,吐出的氣息有點急促,白蔥般的手指有點抖動,眼神有點迷漓,弄得我也渾身發熱不自在了。
定了定神,讓她去門口接她姐姐,連說了兩聲,這丫頭回過神來,弄了個大紅臉,趕緊跑了出去。
她姐姐趙玉環臉蛋兒沒她漂亮,瘦瘦的,比她矮了半個頭,不過長得很清秀。
當時的第一感竟是:她胸部沒什麼內容,不象趙燕霞那胸部,內面似乎有什麼東西非要往外鑽似的。
(不知不覺中,我更注意這些了,只怕真是墮落了?吃完飯後回家的路上暗罵了自己若干遍“畜牲”)
在趙玉環身上,看不到鮮嫩的青春,看不到嫵媚的風情。
也許是生活的壓力過早地落在了她身上,二十一歲的小女孩看起來有一種歲月的滄桑。
不過,這種滄桑也讓我感受到了另一種女人的美,那就是,為了親人犧牲自我也在所不惜的勇氣。
一想到她小小的個子就挑起那麼重的擔子,我就覺得有點難受。
趙燕霞邊吃飯邊興奮地給她姐姐說著公司的事,趙玉環笑盈盈地看著她,那眼神非常溫柔,既有姐姐對妹妹的深情,似乎還包含著一種天然的母性,看得我都呆了半晌。
趙燕霞又拿出手機給她姐姐看,說是我的下屬送給她的,我還給她買好卡了,我發現趙玉環的笑臉頓了頓,內面似有一絲不安。
趙玉環的話倒說得很得體:“陳哥,聽小霞老說到你,早就想見見你。你是小霞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我弟弟還小,我現在的希望就是小霞能過的比我好。我沒有能力讓她過上更好的日子,不過看到她現在過得比我好得多,我真是高興。我很感激你。”
“這個,小趙,你別客氣。我和小霞這丫頭也是碰巧認識,其實當初也只是想和她們那兒的劉總開開玩笑,不過這玩笑能讓她過得好點,現在看來還是很值。小霞這丫頭也很爭氣,她們那公司的老總還給我打電話說她工作很不錯呢。”
“不管怎樣,我都感謝你。小霞,你可別忘了陳哥的大恩,在陳哥面前要做個好妹妹,別給陳哥丟臉。”
趙燕霞臉紅紅地瞟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趙玉環見了她那樣子,半晌無語,最後嘆了口氣,對我說了番讓我震驚的話:“陳哥,我沒能力,以後希望你照顧好我妹妹。”
我呆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趕忙對趙玉環說:“小趙你別多心,我是覺得和小霞很投緣,幫她只是機緣巧合。以後只要我有可能,會盡量幫你姐妹倆的。”
“我就不用管了,讓我妹妹過得好,我就安心了。”
她的話讓我有了想哭的衝動。
什麼時候我變得讓人不相信我了?
在我的潛意識中,是不是真有著卑劣的目的?
難道我真變得這麼壞了?
飯後回家的路上,想起趙玉環的話我就很郁悶,為了這郁悶我還跑到一個小酒吧喝了幾瓶啤酒。
說實話,到那時為止,我還只是覺得趙燕霞很可愛,我也確實挺喜歡看到她,那是一種享受:她的笑臉展現的是青春無暇,笑聲表達的是內心的歡樂。
不象我所見到的一些生活閱歷豐富的人,他們的很多笑臉只是臉上皮肉簡單的堆積,很多笑聲只是氣息簡單的流動。
趙玉環那話的意思很明顯了:我和趙燕霞之間會發生點什麼事,盡管我已有家有室,還比趙燕霞大了十幾歲,趙玉環也不會管,不過我得對趙燕霞好點,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想起趙玉環那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的小臉,我又有點明白了:也許,是這幾年生活的壓力讓她屈服於現實了。
在這個形勢一片大好的國度,還有多少人屈服於無人理睬無人幫助的現實之中?
想想那些趁改革開放後管理不規范鑽空子大撈了一把的新貴們的意氣風發,想想某些go-vern-ment官員們為了能從這些新貴手中分到一杯羹而利用職權不遺余力出謀劃策的丑態畢露,再想想我們那些著名的經濟學家,他們一直充當著富豪們的吹鼓手,不僅從理論上闡述著中國貧富差距的“合理性”,並且還在不斷地嚎叫“中國的貧富差距在可控范圍里”、“不要仇富”、“要善待這些精英”,我深深感受到一種世態的炎涼。
為什麼我們的go-vern-ment部門中總有那麼些官員為了一己私利只考慮富豪們的利益而從不顧及民眾的利益?
為什麼那些地方大員們在制訂地方經濟政策時只為了所謂的GDP增長指標而不真正地從占人口絕大多數的普通民眾的利益出發呢?
為什麼就沒有經濟學家從理論上去論證如何善待我們的工人和農民呢?
我突然想參與到任飛揚的項目中去,很迫切地想拿到那七百多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