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李知晝與趙玞同床而眠,燭火熄了,兩人還醒著。
趙玞側過身子,黑暗中她依稀看得出李知晝的模樣。
“在江川這些日子還習慣嗎?若是過不慣回家去也好。”
她終究沒能瞞住父親母親,趙廷先和方芸生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又怒又嘆,當初以為玉娘是托付了好終身,最後卻弄了這樣一出。
方芸生幾次讓趙玞寫信,叫李知晝回晉州,她孤身遠在異鄉,過得怎麼會好。
趙玞勸住母親,她言,玉娘自有便比她有主意些,她既做了決定,那她必深思熟慮了。
她一向懂得李知晝在想什麼,也明白她想做什麼。
李知晝聲音柔柔的,和靜默的夜融在了一起,“回去做什麼,我在這挺高的。況且母親最不想我回晉州,我也不再想回去了。”
“我總怕你在信中說的都是在騙我,今日真正見到方知不假,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勸你回晉州了。”
話說至此,無需多言,她們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趙玞睡夢迷蒙間,聽到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她睜開眼,李知晝正系著衣衫。
她垂著頭,想要清醒一點,“你每日都這麼早?”
李知晝道:“每日都是如此。”
兩人面面相覷,趙玞又躺回床上,“我再睡一會兒吧。”
李知晝的聲音越飄越遠,“你醒了若是覺得無趣,去前街的同心堂找我便是。”
在進入夢鄉前,趙玞努力地答了她:“好。”
又是一個好天氣,趙玞一腳踢開被子,太熱了。
屋里靜悄悄的,宅子里不見半個人影。
趙玞推門出去,河邊正有在搗衣的老婦,她上前道:“阿奶,請問同心堂如何去?”
老婦停住了,她梗著脖子道:“你說什麼?我耳朵不好。”
趙玞吸一口氣,又道:“同心堂如何去?”
這下老婦聽見了,她指著前方的小巷,“從這里穿過去,一直走,盡頭有家面館,面館後面就是了。”
“多謝。”
李知晝在同心堂中焦頭爛額,她接替了施寅的活,為病人抓藥。
她在孫令殊的“白術一錢”“半夏三錢”中暈頭轉向,藥草是抓不完的,抓得完也包不完。
趙玞來了,她也沒空去管,反倒是孫令殊,一眼認出了趙玞。
“這位女郎就是你的朋友吧?”
李知晝一邊“是”一邊抓著藥,她仔細包好藥,待病人離去,她終於舒了口氣。
孫令殊饒有興趣地望著她,“昨日我爹告訴我你家門前有位女郎在等著,一問,是你的朋友。”
趙玞“噢”了一句,恍然大悟道:“原來昨日和我搭話的是你爹,他還請我去你家,不過我拒絕了。”
不是趙玞不願意去,實在是孫若謙太像她學堂里的先生,她一見就莫名生怵。
李知晝清楚其中緣由,她偷偷地笑,孫令殊見了,問她:“你笑什麼?”
她立刻抿起嘴,疑惑道:“我笑了嗎?”
趙玞:“你確實笑了,我也瞧見了。”
李知晝無可奈何道:“倒也沒什麼,只是我知道她為何拒絕了孫郎中。”
孫令殊好奇地問:“為什麼?”
“孫郎中長得很像我們以前上的學堂里的一位先生。”
孫令殊又問:“那這位先生是不是很嚴厲,所以你們才怕他。”
先生不苟言笑,對於功課又嚴格,趙玞從前最是貪玩,挨過不少次戒尺。
想起這事,趙玞依然後怕,“他何止是嚴厲,簡直是令人聞風喪膽。”
孫令殊無法想象,在千里之外的晉州,會有位先生和他爹長得很像,且些人極其嚴厲,令人生懼。
她為他阿爹辯解道:“雖然我不曾見過那位先生。不過你們都說他和我爹很像,那應當是像的。不過你們千萬不要因此誤會我爹,他也有門生不假,可他絕不是嚴厲的先生。當然,也不會用戒尺打人。”
李知晝附和道:“孫郎中十分和藹,你若是露出怕他的樣子,他可是要郁悶的。”
同心堂外,鄭吉祥腳步匆匆,他滿臉欣喜,第一句話便是:“你們聽說了嗎,少游中了會元。”
一月前,齊少游進京趕考,臨走時,他特意來了同心堂,留下兩句話,第一句是“我要去京城了”,第二句是“你要照顧好自己”。
那時孫令殊在碾藥,她頭也不抬,“嗯”了句當做應聲。
如今聽聞齊少游中了會元,孫令殊依舊面色淡淡的,趙玞比她還興奮些。
趙玞艷羨道:“中了會元就要參加殿試了,還能見到皇上。我還真有點想看看皇上長什麼樣子。”
鄭吉祥呆愣愣的,“皇上不就是和我們一樣,兩只眼睛一張嘴。”
趙玞噎了一下,瞪著眼,心說這人是哪里來的,“我只是好奇,能萬人之上,坐在龍椅上的人是何模樣。”
他二人你來我往,一句接著一句,孫令殊始終一言不發。
李知晝道:“是誰在客棧替你?”
鄭吉祥一拍腦門,“忘了,我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