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晝欺騙了晏照夜很多次,多到她自己都快要數不出來了。
或許這就是她和晏照夜的孽緣,為什麼偏偏那日跑到了他家的別苑,雖然說不上後悔做她妾室,但若是重來,或許,或許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怪她那時驚慌失措,腦子不夠用,竟想不出其他方法。
晚上竹心請他們去用飯,宴上方芸生狀似無意提起李知晝要離去的事,言語間似有讓她多留幾日之意。
聰明如晏照夜怎會聽不出,他思忖著叫李知晝在這多住一些時日也好,青章可以陪著她。
那邊李知晝好像全無此意,她委婉道:“郎君的姐姐過一些時日回府,回去晚了,怕是見不到了。”
方芸生聽懂她的意思,只笑了道:“也好,過些日子你們再來。”
用完飯方芸生拉著李知晝說了好一會兒話,天漸漸黑了,侍者點上廊下、屋中的燭火。
侍者提著紗燈,琥珀色的光曳著人影,周遭寂靜,唯有腳步聲。
將至小院時,晏照夜道:“我以為你會留下多住幾日。”
侍者送二人入院門,他斂著目道:“郎君女郎好生休息,我先行告退了。”
踩著夜色,推開一室昏黃,李知晝道:“我怎會讓你獨自回京。”
晏照夜沉默地注視著她卸下頭飾,脫下外衫,李知晝疑惑他站在那做什麼,道:“還不睡嗎。”
他不該揣測玉娘的心意,原來玉娘心里是有他的。
吹掉明明滅滅的燭火,李知晝陷在夢里,迷蒙中她聽見晏照夜說:“玉娘,遇到你前我從未想過成婚,如今卻覺得,成婚也沒什麼不好……”
李知晝撐著睡意,心里反駁他,成婚有什麼好的,成婚了困在高門大戶里的又不是男人,你當然不會認為不好。
她說到做到,早早醒了,利落穿衣梳洗,陪著方芸生和趙玞用了早膳。
趙家鋪子有一處賬目不明,鋪子的掌櫃耳提面命,天未亮就戰戰兢兢等著趙廷先叱罵。
吃完了才想起來有個人未到,方芸生說:“玉娘,怎麼不將昀之一同帶來?”
李知晝撇撇嘴,“世叔不在,我們和他沒什麼可聊,叫他來做什麼。”
她的話讓方芸生驚了一下,她猶豫道:“你平日和他也是如此說話嗎?”
“差不多。”
方芸生立刻向李知晝投去贊賞的目光,“這就對了,不高興就要說出來,不怕得罪他,實在不成就回來。”
趙玞和母親一唱一和,還道:“娘說得對,咱不受這氣。”
水瀾在方芸生跟前長大,一向沒大沒小,她笑著道:“夫人,你和圓圓這三言兩語說得像玉娘和郎君如何不和一樣,人家甜蜜著呢。”
她語氣有曖昧有調侃,方芸生問道:“你說說,他們是如何甜蜜的。”
李知晝回想了這幾日和晏照夜的相處,和平常無異,雖說有些親密舉動,也都是關上門的,水瀾怎會知曉。
一時間三雙眼睛落在身上,水瀾無奈道:“我也是聽竹心說的,她說玉娘發溫病那日郎君夜班起來尋帕子,看著也沒有往日穩重,好像三魂丟了一魂,七魄失了一魄似的。”
李知晝得了溫病,不省人事,她可不知道晏照夜做了這些事。
水瀾下去了,方芸生欣慰道:“如此看來這晏家郎君還真是不錯,才貌雙全不說,待你也極上心。”
方芸生語不驚人死不休,冷不丁問:“你和昀之准備何時要孩子?”
李知晝面不改色,趙玞一口氣噴了出來,她控制不住了。
“哎喲,你看看你,還像個小孩子,”方芸生皺著眉,滿是嫌棄,“快拿帕子來給她擦擦。”
趙玞接過帕子,她道:“玉娘和我一樣都是十七歲,她也是孩子,怎麼能生孩子?”
“玉娘和你不同,她成了婚,是大人。”
她的理論趙玞不敢苟同,她問:“您區分孩子和大人就是看有沒有成婚?”
方芸生理所當然的點頭,“成了婚,就要肩負起家里的責任,是大人。未成婚就只能依賴著父母。”
她意有所指,趙玞故作生氣道:“你指桑罵槐。”
“那你是桑還是槐?”
方芸生母女相處一向如此,沒講幾句話就要拌嘴,與其說她們是母女,不說更像是姐妹。
吵架拌嘴也不耽誤方芸生繼續問:“玉娘,所以你何時要孩子?”
李知晝眼珠滴溜溜轉,她用趙玞的話擋:“姨母,實不相瞞,我也覺得自己還不懂事。”
趙玞坐在她旁邊偷笑,方芸生道:“罷了罷了,這事確實不急。”
今日天氣極好,秋高氣爽,日頭不曬人,李知晝道:“下午我們去東山走走如何?”
城東紅楓滿坡,這個時節是最好看的,適合賞楓。
“圓圓沒與你說郭夫人請我們去府中看戲嗎?”
不提這事,趙玞差點忘了,她一拍額頭,“昨日光顧著在水鏡台湊熱鬧了,忘了還有一出戲要看。”
方芸生不想李知晝失望,就道:“我們明日去東山,今日先看戲。”
郭夫人名郭瑩,是城南茶商施穹的妻子,她喜清靜,好詩書,還好聽戲,戲樓太吵,她是不願去的,於是經常請伶人到府中唱戲。
這位郭夫人李知晝是不太認識的,晉州城很大,哪里有人能識得所有人呢。
午後三人重新梳洗了一番,思及郭瑩喜素雅淡泊,都換了素色衫子,簪絹花。遠遠看去,三人似從仕女畫中走出來的仙人。
從城東到城南要好一番車馬距離,路上有趙玞嘰嘰喳喳也不算無聊。
侍者掀開簾子,李知晝下了馬車,郭府遠離長街,僻靜清幽,大門前只有一人待著來客。
府里侍者認得方芸生,他迎上來道:“夫人等候已久,請三位隨我我來。”
府里處處素雅,人也少,從大門到前廳竟看不到幾個人。
方芸生看出李知晝的疑惑,道:“這是別苑。”
趙玞清楚其中隱情,悄聲道:“郭夫人不住府中,他夫君妾室成群,住府里她嫌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