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照夜任大理石少卿,其父為國公,晏家世代忠良,往前數幾輩,還有女眷入宮為妃。
這樣一個人,在回京途中橫死或是負傷,朝廷難道會放任不管嗎。
朝廷真有心查什麼都能翻個底朝天,虧得王二這個蠢人由著自己想法做事,他怕不是想叫王家陪葬。
王恙道:“你帶著幾個人盯著連城坊,他們若是出城就跟著。”
水鏡台中一折唱罷,薛銜青人下了台,還牽得台下看客魂牽夢縈。
他輕飄飄地消失在門簾里,不住有人朝著簾子望,好像要將其看穿似的。
趙玞挑挑眉:“如何?不是浪得虛名吧。”
李知晝瞧著台下那些人就覺得好笑,她忍俊不禁,收住笑才道:“他唱得很好,只是,”話音一轉,“十兩銀子還是太貴了。”
“我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嘛……”
李知晝點她腦袋,看來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樓下楊盈枝偏著頭小聲道:“你說,和柳靜廊比,薛銜青如何?”
程嫃本就是楊盈枝邀來的,她不懂戲,也不愛戲,不過楊盈枝喜歡柳靜廊,她可不能在她面前貶低這個人。
“我不甚懂戲,我聽著他唱得是很好的。可若是和柳靜廊比,似乎不太得當。這二人一個唱小生一個唱旦角,哪里比得來。”
楊盈枝是很推崇柳靜廊的,程嫃私下問過她,為何這麼喜愛柳靜廊。
她想也不想,直來直去道:“聽他唱戲最順耳。”她只喜歡戲,至於人,愛屋及烏而已。
原因竟是如此簡單,讓她能不顧父母阻攔每逢柳靜廊登台必至水鏡台。
跑堂端上如意糕,程嫃在思考吃還是不吃,腦中天人交戰之際,一個抬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她還疑惑是自己花了眼。
再看,還是那人,她推推楊盈枝,道:“你看後邊樓上,那是不是趙玞同李知晝?”
晉州東城家的女郎們多多少少都相識,打從半年前李知晝離奇失蹤,她們再也沒見到這個人。
這時乍一提起這人,楊盈枝反應不及,她皺著眉,一瞧,還真是。
她拉著程嫃的手道:“我們去看看。”
有敲門聲,趙玞以為是跑堂的添水,道:“進來。”
結果開門的是楊盈枝和程嫃,楊盈枝尤其夸張,她衝到李知晝身旁,道:“真是你,我還疑心是自己看錯了。”
她們來得忽然,李知晝原本和她們也就是點頭之交,她道:“是我。”
楊盈枝不請自來坐在一邊,程嫃在後面安靜極了,她相貌如水,在哪都不顯眼。
趙玞道:“請坐。”
楊盈枝是真切地關心李知晝,雖說大家關系一般,但好歹也是自幼相識,更何況王家那事大家都知曉。
她問:“玉娘,你是為了躲王家跑了嗎?”
她說話不經掩飾,想問什麼邊說什麼。
楊盈枝問得直白,李知晝也不窘迫,坦然道:“是,我為了躲他們去了京城。”
“那你如今回了晉州豈不是不用嫁給王二了?”
李知晝思索了片刻,道:“大概是吧。”
她追問不停,程嫃不忍直視,她提醒道:“盈枝,莫要咄咄逼人。”
楊盈枝摸摸鼻子,她哪里咄咄逼人了,真的只是想關心一下玉娘。
她們都是良善之人,李知晝了解,她笑笑:“無礙,我知曉盈枝絕無惡意。”
看客們等了半晌,不見柳靜廊上台,於是逐漸喧嚷起來。
水鏡台管事的是個劍眉星目的年輕男子,他是班主兒子,將來應該就是下一任班主。
他站上台,朝台下一拱手,“抱歉諸位,靜廊身體不適,這戲只有素玉一人是唱不成的,今日就到這里。我們改日再會。”
底下一片嘩然,他也不管,施施然下台去了。他心里清楚。這些人下次還會來。
趙玞這時候想起來心疼銀子了,她抱怨道:“那我十兩銀子只看了薛銜青,也太不值當了。”
程嫃聲音柔柔的,她安撫趙玞:“跑堂應當早就記下了樓里的人,下次還會補回來的,莫氣。”
若是這樣,趙玞心里還好受一點。
反倒是楊盈枝,沒什麼表情,她站起來道:“好了,今日沒戲看了,打道回府。”
趙玞心里奇怪,這個柳靜廊狂熱推崇者怎麼變了,“沒見到柳靜廊你不失望?”
她看得很開,無所謂般道:“三天兩頭就見,今日看不見,還有下次。”
幾人結伴下了樓,才出水鏡台大門,轉身遇到帶著小廝的王恙。
楊盈枝看清來人後將李知晝擋在身後,她身形瘦小,卻下意識站在前頭,李知晝很是感動,她拽住楊盈枝的胳膊,小聲說:“沒事。”
王恙也未想到在這遇到李知晝,知府千金當他是豺狼虎豹,怕她吃了李知晝,還要擋住他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上前道:“李姑娘,沒想到在這遇見你,是來看戲嗎?”
王二是酒囊飯袋,他哥哥是君子作風,只看長相也是端莊俊美,和王二全然不是一個做派。
明知故問,楊盈枝惡狠狠地瞪著他:“在戲樓自然是看戲,難不成特意來戲樓喝茶嗎。”
程嫃訝異一瞬,她頭回發覺楊盈枝還有這等功力,伶牙俐齒的。
王恙不惱,他道:“看來我與諸位有諸多誤會。”
他讀過聖賢書,懂得大道理,不會拎不清,李知晝清楚這件事。
來往過客注視著一行人,顯然,有人認出了李知晝和王恙,猜測著是否有好戲看。
台上大戲落幕,台下好戲開場。
程嫃躲在她們後面,她不喜歡這麼多目光注視著的感覺,讓她煩躁不安。
王恙同樣的不想惹人口舌,多生事端,他對著李知晝拂袖作揖,說的是:“李姑娘,成親的事原是我家對不住你,如今你已成親,此事就當揭過。”
說到這,李知晝和趙玞聽明白了,王家這是查到了晏照夜的身份,不敢和他作對。
李知晝生平第體會到狐假虎威的感覺,她沉著聲道:“你既如此說,我也不想計較,我不會為難你家,王家人也莫要打攪我。”
這麼說就是揭過的意思,王恙道:“李姑娘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