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府在北街,鄰近是戶部侍郎江柏的府邸,北街外是繁華的街道,他們隱在鬧市里。
別院在南街,一處極僻靜的小巷,二十多年前,晏照夜姐弟倆未出生時晏家在那里住著,後來遷至如今的晏府,那里便成了別院。
兩處府邸一南一北,方向相反。
去別院的必經之路是河陽街,這地方是風水寶地,許多官員的府邸就在附近。
宵禁時間過了,街上空曠無比,寂寥的冬夜里唯有模糊的月色,枯枝映在地上,像鬼魅的影子。
蒼塹趕著馬車,軲轆轆的聲音踏破了寂靜,夜風不止,在耳邊擦過,他警覺地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
他偏過頭朝車中低聲道:“郎君,似乎有點不對勁。”
蒼塹無父無母,原是路邊被人遺棄的孤兒。
是身懷六甲的姜如蘭抱起了他,帶他回家,救了他一命。
可這孩子到了晏家後就溫病不散,看了許多大夫也無濟於事。
後來晏璀請了道觀里的術士,他言這孩子本天資聰穎,卻命里與晏府犯衝,不宜在京城久留。
這之後蒼塹就成了天機閣閣主蒼風之徒,此人桀驁不馴,自詡清高,雖然門徒廖廖,卻個個都是頂尖的高手。
起先他不願收下蒼塹,為了還晏璀的人情他才妥協。
在天機門十四年,蒼塹練就了一身絕學,他耳力與目力極好,很少會判斷錯誤。
前方是翰林學士吳墉的馬車,後面是光祿大夫劉謙常,他甚至問了車夫:“前面是哪位大人的馬車?”
車夫答道:“夜里黑,有些看不清,在宮門前依稀看見是晏府的蒼塹。”
劉謙常與晏璀相交多年,知曉他家原本在南街,所以他奇道:“這孩子,不回府里,去那里做什麼。”
不過這畢竟是旁人的事,他也只是隨口說了兩句。
風聲更緊了,連劉謙常的車夫都嗅出了一絲不尋常,他自言自語道:“怎麼忽然心里麻麻的。”說著抽打著馬兒,好叫它快些跑。
越向前走蒼塹心中的弦越緊繃,他道:“郎君,不應再往前了,我們回去。”
話音落地,斜後方的小巷里竄出幾個黑衣人,他們身上著夜行衣,身負長劍,體形相差不大。
夜色深深,他們隱藏在小巷里,躲過金吾衛,來意也很明顯,就是刺殺他們。
黑衣人的氣息平穩,腳步輕盈,不是五大三粗之輩。
幾輛馬車相繼停下,劉謙常道:“為何停了?”
車夫勉強看見前面的幾道人影,他道:“前面似乎有幾個人,晏府的馬車停下了。”
黑衣人動作迅速,為首的人密語道:“圍住他們。”
其余的人得到指令,持著劍飛身至後方,團團圍住江柏和劉謙常。
車夫不明所以,本想大罵幾句,在看清這些人都裝扮後,他立刻哆嗦著道:“大人,有刺客。”
京城一向安全,金吾衛巡查不斷,這又是天子腳下,誰也想不到會有人明目張膽刺殺官員。
後面馬車中的吳墉脾性暴躁,馬車遲遲不走,他直接罵道:“停在這做什麼?晚上要在這里睡嗎。”
他掀開簾子,只見一位身形瘦長的黑衣人在他面前,他頓時意識到自己這是遇到刺客了。
蒼塹快速地同晏照夜說明情況,“這伙人武功不低,我粗略數了一下,有五六人,解決他們不成問題,只是後面的幾位大人……”
晏照夜打斷他的話,直接道:“幾位大人的安危至關重要。”
一位是戶部侍郎,一位是光祿大夫,皆是官居三品的朝廷重臣,他們若是死了傷了是朝廷之損失。
蒼塹懂得晏照夜的意思,他抽出馬車旁的劍,飛身下馬車,同黑衣人纏斗起來。
兩位大人的車夫也絕非等閒之輩,他們是有武藝榜身的武人,兵器就在身旁,他們抄起兵刃,做好了同刺客同歸於盡的准備。
片刻前金吾衛巡查此地,那時一切正常,他們段時間內不會再回來。
因此蒼塹他們要撐到金吾衛再來。
蒼塹劍風凌厲,一劍刺向黑衣人胸口,對方立刻用劍抵著,須臾之間,火花四濺。
兵刃相交之聲不絕於耳,晏照夜凝望著壁上的長劍,抽了出來,他撥開簾子下馬,黑衣人立即執著劍衝向他。
那邊車夫拼盡全力抵抗著黑衣人,奈何對方功力深厚,他們拼盡全力也勝算無幾。
吳墉和劉謙常不懂武功,活了四十余載,頭一回有性命之憂,說不懼怕是虛的。
其余的也就罷了,劉謙常怕自己死了後,他的娘子會發現床下藏的銀票,還有他養在外面的外室,到時候真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吳墉是護國寺的香客,他常聽大師講經,信的是人各有命,生或者死都是定數,假若他的命數是今日死,那麼無論如何他也活不了。
外面一片刀光劍影,手心的汗浸濕了劍柄,車夫粗喘著氣,他快要支撐不住了。
黑衣人略過他,袖中飛出飛刀,“唰”一聲,簾子頓時多出一條裂縫,而飛刀正好貼著劉謙常的耳邊釘在馬車上。
耳旁一片溫熱,劉謙常驚魂未定,動作遲緩地摸上去,是潮濕的,再一看,原來是血。
蒼塹解決了其中的一個黑衣人,趁其不備,用劍背重重敲向他的腦袋,他掙扎了幾下,隨後倒在地上。
風過雲散,月色明亮,眾人的影子不停變換,活像瓦子里演的傀儡戲。
晏照夜身法輕盈,對方摸不准他的路數,幾劍刺下去全是無濟於事,甚至近不了他的身。
衣袂翻飛時,鬢發也跟著揚起,他目光微冷,雪花落在他身上,一片片,始終不曾化去。
蒼塹攜劍相助劉謙常的車夫,那幾個黑衣人和他交手一番,頓時明白,要殺了這些人要先解決他,還有不遠處的人。
他們互相使了個眼色,齊齊轉攻蒼塹和晏照夜。
蒼塹抽身後退兩步,高聲道:“你們先走。”
那兩個車夫聽了蒼塹的話,連忙爬上車駕著馬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