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一節課快上課時,青枝才來辦公室。
關伊人從班上出來回到辦公室時,見青枝正在澆她那兩顆寶貝樹。
王敏在煮營養當歸蛋,關伊人倒了一碗,挑出蛋來,咔咔敲著吃。
她的目光一直盯著青枝,而青枝則毫無察覺地在檢查松柏和火棘的枝葉,動作一如既往地溫柔,體貼細致得象是呵護自己生的兩個孩子。
關伊人的好奇心象是冰山融化後,漲上海平面的狂流,已經怎麼也按捺不下去了。
她將當歸蛋的最後一點咽下去,喝了一口水,走到青枝身邊,用手臂蹭了蹭青枝的手臂。
青枝回頭看向她,“伊人,怎麼啦?”
辦公室已經滿員,王敏在改作業,張揚在回答幾個學生的物理題目,關伊人使了個眼色,向門口偏了偏頭,示意出去聊。
青枝跟著她出去。
關伊人將她拉到無人的樓梯間,低聲問:“昨晚那個帥哥,到底是你啥?”
青枝臉蹭地紅了。
“昨兒一晚上我都在琢磨這個問題。”關伊人哼哼道,“那帥哥在你房里呆了一晚沒走,是不是?還說是什麼哥哥,青枝,你瞞得我好苦。”
青枝百口莫辯,臉發熱地坦誠道:“本來是鄰家哥哥……但是昨天晚上不是了。”
關伊人眨眨眼道:“我懂的,你們那個了嘛。”
關伊人比青枝大一歲,畢業就結婚,已經結婚四年,最近正在備孕。
她為人性格活潑直率,說話直來直往,青枝喜歡同她打交道,因為她沒什麼城府心計,也最恨那一套表里不一的陰陽法則,和她相處很輕松,不需要兜兜轉轉。
在學校,關伊人的人際關系是很好的。
“你喜歡昨晚那個?”關伊人問。
青枝點點頭。
關伊人拍拍她肩膀,關心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孟介甫不是追你追得火熱嗎?”
青枝為難地開口:“我挺對不起他的。”
關伊人安撫道:“別這麼說,你又不是出軌,這不還正接觸著麼,都沒正式確定關系。”
青枝也只能這樣想。
她沒想到,第二天第六節課下課時,會接到孟介甫的電話。
他聲音聽起來很疲憊,象是經歷長遠的奔波,精疲力盡。
“青枝,是我,介甫。”
青枝握著手機,停下正改練習冊的紅筆,輕聲道:“嗯,介甫,你在B市嗎?”
“上午本來在的,現在不在了。”孟介甫有氣無力地苦笑,“我在你們學校西門,你現在有空麼?”
青枝訝然:“你怎麼………”
“我看了課表,你今天下午沒課了對不對,青枝,我等你。”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青枝心情復雜,窗外氣候陰涼,天空陰霾,滿城風雨欲來的模樣。
中午開始,就降溫了。
王敏說,今天下午會有一場暴雨。
青枝出閘門時,遠遠見到孟介甫穿著件單衣,身型蕭瑟地立在一顆廣玉蘭下。
青枝忙走過去,迎風擔心地問:“介甫,今天降溫,你怎麼只穿了這麼點?”
孟介甫直直看著她,緊抿著唇,純粹干淨的眼神從未有過的憂郁。
他聲音有些沙:“我不知道A市降溫,B市今天溫度高。”
風吹拂起地上的落葉,卷向蒼茫的天空。
青枝看著他都覺得冷,忙道:“你這樣不行,會受涼的,快上車,我陪你去買套衣服吧。”
“不用了。”孟介甫神色傷悲,“我來,就是想當面向你確認一件事。”
青枝突然意識到是什麼,她充滿歉意地低下了頭。
孟介甫開口,帶著點兒希冀:“你之前說的那個讓你念念不忘的男人,是江總是嗎?”
青枝臉色蒼白地承認:“對不起。”
孟介甫無力地倒退半步,萎靡道:“你們………確定關系了是嗎?”
青枝咬唇:“嗯,介甫,我真的很抱歉。”
“不用道歉。”孟介甫苦笑,“是我來晚了。”
三周的緣分,如何比得上他們二十年的情感積淀?
什麼都不是愛的對手,除了愛。
他還是有自知明,哪怕心有不甘。
青枝默然不語。
孟介甫抬手揉了揉她被風吹亂的發絲,溫聲道:“上去吧,沒事了,我就是來看看你,看看就走了。”
青枝看著他,他似乎快要哭了,卻強裝鎮定。
青枝不放心這個樣子的他,“你今天還要返回B市嗎?”
孟介甫無所謂地說:“可能吧。”
天上雷聲陣陣,霹靂交叉,風雨即將載途。
“介甫,你回去先休息,明天再想工作的事,好嗎?”
孟介甫嗯了一聲,“好,我走了。”
他猶豫了一下,扯扯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深深看她最後一眼,轉身。
單薄的身影沒入風中。
再也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