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卷 第14章 (H)
葉萱是何等聰慧之人,聽了這句話,如何不知懷偃的意思。
她霎時間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只呆呆站在那里,面上先是茫然,繼而便閃過不可置信,及至最後,狂喜之下,眼中甚至盈出了淚光。
懷偃將她這一番神色看在眼中,心頭嘆息:“只是這句話到底錯在哪里,我卻不明。”
他從小長在佛門,九歲剃度,方外之人,出世苦修,當為大道,其實他根本從未入世,又何來出世之說。
佛法深奧,他竟能一點就透,人人都贊他生性靈慧,唯獨師父文海禪師卻道:“世間最難者非一白始終,而是從那滾滾紅塵、汙泥孽債中來,卻不曾由白轉黑。佛法精深,又哪里深的過凡塵俗事。”
那時懷偃尚不能參得其中真味,只一心在山中參禪打坐,文海禪師圓寂後,他繼任成為住持,不得不入世。
之後便經歷了入宮、拒愛、行歡種種孽事,此時方才恍然有些明白,文海禪師為何會有當年之語。
“我所不明者,乃是佛心依舊,卻並非沒有分毫被打動。”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見到花木零落會悵惘,見到螻蟻平生會悲戚,見到駱城一腔痴心盡付會悲憫,見到葉萱的傾許之心,又如何不會被觸動。
也只有冷心冷情之人,當不會為此所感,但懷偃慈悲天成,又教他如何冷若冰霜。
葉萱拭了眼角淚花,展顏笑道:“我只知如果自己有想不明白的事,那便一直想,總會有想明白的那天。”
想明白了之後,或許懷偃會徹底愛上她,也或許拋卻因緣,終究還是踏上佛道。
但這些於眼下來說,實在是不重要的事罷了。
因她從未有如此快活的時候,便如注定頹敗的花兒,忽有一天迎來了重新綻放的機會。
她上前一步,捉住了懷偃的手,懷偃垂眸看著她,只聽她輕聲說:“回去罷。”——雖沒有反握住她的小手,至始至終,也不曾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