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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305章 翠羽驚鴻

大明天下(修改版) hui329 2774 2024-03-05 09:51

  南京,守備太監石岩府第。

  “在下與石大人分屬同僚,情同兄弟,本該一早前來拜會,無奈公務繁雜,延宕至今,還請石公公海涵。”

  丁壽規規矩矩向石岩執晚輩禮。

  “丁大人客氣了,您是陛下御前紅人,咱家不敢當。”

  石岩身子微傴,臉皮干瘦蠟黃,一副遲暮之態,說完這句話便是一陣劇烈咳嗽,呼呼氣喘。

  “公公保重。”

  石岩淒涼一笑,“黃葉不落青葉落,白發人送黑發人,石家就剩我這一把老骨頭了,還有什麼好保重的。”

  看著丁壽尷尬的神色,石岩漠然道:“丁大人有何事不妨直說,咱家便是老邁無用,公事該辦還是要辦的。”

  一點脾氣沒有的丁壽急忙道:“本不該打擾公公靜養,實在是茲事體大,不得不勞煩您老……”

  “漕銀是假的?”石岩拍案而起,不可置信。

  “在下也未曾料到,若要說由各地匯聚的漕銀開始便是假的……”

  “不可能。”石岩斷然道,“折色銀牽扯州府有司官吏甚多,若是解運之初便是假的,這江南半壁早不是大明的了。”

  老小子你真敢說,丁壽吐槽,面上還是笑道:“石公公所言甚是,故而在下懷疑這貓膩出在運解之後,起送之前。”

  “你是說戶部?”石岩混濁的小眼睛中閃過一絲光芒。

  “在下人手不足,一時又摸不清留都的門道,斗膽請公公襄助。”

  “有劉瑾的面子,這點小忙還是幫得上的。”石岩頷首,“三天之後給你消息。”

  “多謝公公了。”丁壽拱手道謝。

  “咱家身子乏了,不便留客,丁大人請自便。”石岩說罷又咳嗽了幾聲。

  “公公留步,在下告退。”

  本就沒打算起身的石岩輕喚一聲,“石楠,替我送送丁大人。”

  一名內侍快步走了過來,“丁大人,請。”

  老梆子,連茶都舍不得給一杯,丁壽腹誹,還是跟著這個叫石楠的小內侍離了守備衙門。

  ********************

  月掛東山,秦淮河波聲隱隱。

  翠羽閣內紅燈處處,香風陣陣,行院內隨處可聞歌舞吹彈的靡靡之音。

  大堂內有許多散客,也是衣冠楚楚,倚紅偎翠,說笑無忌,只不過眼睛都不時瞟向堂上高台,似乎在等候著什麼。

  堂上二樓分置成數個雅軒,每個雅軒裝飾皆是富貴堂皇,門窗桌椅、案幾屏風皆仿古制。

  壁上掛有幾軸金碧山水,軒外臨堂處都有一方小小露台,露台兩面綠蔭覆蓋,盆景簇簇,看不清兩邊情景,便於軒內客人獨處私談。

  一間雅軒內,丁壽和魏國公府的小公子徐天賜相對小酌。

  “申之,哥哥我還有一攤子事要辦,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這二位爺脾氣相投,同樣不著調,上次便一見如故,這次丁壽說話也沒什麼顧忌。

  徐天賜一反常態,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請托南山兄幫著尋個前程。”

  “前程?”丁壽睜大了眼睛,“老弟喝醉了?”

  徐天賜搖頭。

  丁壽掰起了手指頭,“大明朝六個國公,黔國公世鎮雲南,現在這位都不是老國公的種,能襲公爵都是賺的;保國公而今才傳了兩代,能不能傳第三代還得看運氣;如今同守備南京的成國公和北京的英國公,這都是靖難時才得的世爵,老弟乃中山王之後,開國世襲魏國公,與北京的定國公一脈同宗,再有仁孝皇後的情分,與當今萬歲是實打實的親戚,還擔心什麼前程!”

  將滿朝國公數了個遍,至於那個被當成寵物養的衍聖公,丁二爺連提都懶得提。

  “哥哥誒,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喲。”徐公子一臉苦相,倒出滿腹苦水。

  “徐氏一門兩公,看著榮寵無比,架不住祖輩們不爭氣啊!”徐天賜也真是借著酒勁,什麼話都敢說,“高祖輝祖公在靖難時便惡了太宗,要不是有祖姑奶奶的面子,這一嗣怕是早沒了……”

  “太爺爺那輩也是個不長心的,平日行止荒唐些,太宗爺也不忍治罪,可進京覲見,連招呼都不打自個兒就跑回來了,這不是作死麼,到頭來罷爵為民,幸得仁廟登基,才復了爵位,萬幸……”

  “咱這邊好歹還有南京守備的差事,定國公那邊更別說了,一個比一個不著調,一個在太宗大喪期間飲酒作樂,連仁廟都看不下去了,被褫奪冠服歲祿;另一個就更別說了,瘋瘋癲癲的上街亂打人……”

  丁壽知道徐天賜說的是兩年前才去世的定國公徐永寧,幫著分辨幾句,“定國公也不是逢人便打,只打那些為非作歹的顯貴子弟……”

  “說的就是啊,放著無權無勢的百姓不欺負,專挑有權有勢的打,正常人誰能這麼干!!”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丁壽無語承認。

  “瘋來瘋去瘋出事了吧,把皇帝制書都毀了,無職無權的閒住幾十年,這一支短時間緩不過勁兒來,所以,小弟想著……”

  丁壽急忙打斷道:“老弟,你的苦處我明白,但國朝以仁孝治國,長幼有序,嫡庶有別,承嗣國公這事情上哥哥實在幫不上忙。”

  徐天賜腦袋晃得和撥浪鼓一樣,“誰說要承嗣公爵了,家里老爺子養生有道,襲爵四十來年了,又白又胖,腦門發亮,我能不能熬過他還兩說呢,死鬼大哥反正已經被熬死了,讓鵬舉那傻孩子接茬等吧,我可沒指望過。”

  “那你說什麼前程?”丁壽納悶。

  “說的是錦衣衛。”徐天賜沒好氣道,這哥哥看著挺聰明的,怎麼是個榆木腦袋。

  “申之啊,錦衣衛里多的是勛貴子弟,徐家乃大明第一武勛世家,你進錦衣衛是應有之義,還用張一次嘴?”

  “不是那幫光吃飯不干活的帶俸官,小弟是真想干出一番事來,將來含飴弄孫時也有一番吹捧不是。”

  看著徐天賜眼巴巴的熱切眼神,丁壽無奈道:“得嘞,這事交給哥哥我了,回京就向陛下奏稟,既然要弄,就來個徹底,干脆弄個實權世職,好傳諸子孫。”

  徐天賜大喜過望,“仗義,小弟敬兄長一杯。”

  滿飲杯中酒,丁壽看了看露台方向,“今晚這麼熱鬧,什麼情況?”

  徐天賜臉上露出幾分壞笑,“丁兄來得巧,今日正是秦淮河花魁獻舞之日,若是機緣巧合,沒准還能成為入幕之賓。”

  “能讓你老弟這般色授魂與,這女子怕不一般吧。”丁壽取笑道。

  未等徐天賜答話,忽聽樓下響起一聲檀板,絲竹樂起,一時間大堂內弦管交織,悅耳非凡。

  徐天賜微微一笑,舉臂延攬,與丁壽同行至露台。

  只見台下舞池內轉出一名盛裝打扮的美貌女子,體似琢玉,面如堆花,粉紅蟬翼薄紗下,窈窕身段若隱若現。

  女子手持兩根長長的翠色雉雞翎,輕挪蓮步,細腰搖曳,在樂工玉笛伴聲中,會合節拍,翩翩起舞。

  笛聲舒緩,遠見那女子笑顏微漾,如三春桃李,舞態婀娜,如風中柳條,一舉一動嫵媚勾人。

  眾多尋芳客人目眩神迷,眼珠只在女子豐盈身姿上打轉。

  忽然間管繁弦急,樂聲急促,如倒海翻江,氣象磅礴,雄闊壯烈,女子嬌柔身姿如狂風一般急速旋轉,似一團霓霞閃灼明滅,一簇仙葩搖曳舒發,忽聽得一聲中天鶴唳,樂聲戛然而止,女子羅裙鋪展,盈盈半臥,頻頻細喘,凝脂間紅霞隱隱。

  樓上堂下發出震天般的喝彩之聲,女子笑吟吟向眾人拜謝,退出軒廳。

  “荊台呈妙舞,雲雨半羅衣。裊裊腰疑折,褰褰袖欲飛。”丁壽撫掌贊道:“舞妙,人更美,此女何人?”

  “南國有佳人,飛去逐驚鴻。”見秦淮佳麗引得丁壽動容,徐公子與有榮焉,自得道:“唐一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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