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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329章 不如歸去

大明天下(修改版) hui329 3270 2024-03-05 09:51

  披麻戴孝的齊良大公子快步穿過青石甬道,直奔後堂。

  “齊公子,久違了。”

  丁壽立在堂前,笑呵呵地拱手為禮。

  “丁壽!哦不,丁大人,您在這兒?”

  看到當日帶錦衣衛闖進府里把自己扔進詔獄的罪魁禍首站在眼前,齊良打心眼里犯怵。

  “在靈前為駙馬爺上一炷香,順道叨擾杯茶喝。”丁壽道。

  “在下替先考謝過大人隆情。”略微猶豫一下,齊良還是問道:“家母可在里面?”

  “殿下適才去處理府中一些瑣事,稍後便回,公子可願進堂敘談一番,與丁某邊等邊聊。”

  “這個混小子!!”正在屋內整理衣裙的仁和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不說她現在衣衫不整,單是臉上紅潮未退,滿屋淫靡氣味,明眼人哪個看不出來剛經了好事,何況來人還是自己兒子,還怎生做人!

  “不不不,前面靈堂人來人往,需有人照看,在下不能耽擱,只得失禮少陪,請大人見諒。”齊良連連搖手,還往後退了兩步,生怕這位強拉著自己敘話。

  “如此,公子請便。”丁壽笑答。

  如蒙大赦的齊良長出一口氣,客套話都不敢多說,避之若浼,扭身快步離了後院。

  丁壽背手扭身回廳,壞笑道:“殿下虛驚一場,咱們繼續。”

  “一邊呆著去!”倒在椅子上撫胸呼呼嬌喘的仁和嗔怒不已,“都說了這里不行,你個急色鬼就是不聽。”

  “下官不是擔心您沒盡興嘛,”丁壽摸摸鼻子,試探道:“要不到您臥房……”

  “滾!你當府上人都是瞎子呀,再說以後你一個大男人老往這里跑算怎麼回事!”說了後半句,公主殿下的臉更紅了。

  “你是擔心以後呀,”丁壽摩挲著下巴,思忖道:“這倒是個麻煩事,不過臣下有個主意……”

  ********************

  奉天門早朝。

  “仁和大長公主上表:奏請於南苑修建駙馬墳塋,自願結廬相守,乞陛下恩准。”禮部郎中崔傑出班奏道。

  作為首輔李東陽的長婿,崔傑的奏請自有多人應和,什麼公主殿下夫妻情深,貞潔可為天下表率,足為後人旌表等等,反正好話不要錢,多說幾句也不虧。

  “南苑?”小皇帝卻有些奇怪,“以往薨逝的公主諸王不都安葬西山麼,何必另選佳城?”

  “陛下,西山一帶風景秀麗,林泉茂盛,確為風水寶地,然國朝皇親貴戚多葬於此,形勝之地殆盡,若大長公主殿下願另選他地,禮部並無異議。”

  大明朝公主墓地選擇都是工部、禮部和司禮監的活兒,反正將來都是合葬一處,現在敲定了也省得日後麻煩,禮部尚書張升樂見其成。

  前陣子剛拒絕了人家奏請,這要是在南苑安家,以後南海子打獵碰見了這位大姑姑如何相處呀,朱厚照擔心這個。

  “陛下,仁和大長公主貞烈可表,臣請授其長子齊良錦衣衛千戶一職,以為嘉許。”丁壽突然出班奏稟。

  “准奏。”朱厚照回得干脆痛快,這樣好啊,兒子都升了官,親戚見面也好說話呀。

  見小皇帝高興,丁壽趁熱打鐵,“公主為夫結廬守靈,其情可憫,臣請為其預建生壙,廣設享殿、庫廚、官宅,以彰其行。”

  見小皇帝突然面露難色,丁壽暗道聲壞了,忘了皇帝是個窮光蛋了。

  “預修生墳,可有先例?”朱厚照的確為難。

  工部尚書曾鑒道:“自英廟時汝陽大長公主起,確有公主以年老死日將近為由修建壽藏,然仁和大長公主春秋鼎盛,似無此必要。”

  禮部尚書張升也說道:“豫凶事,非禮也。況而今庫藏匱乏,宜停不急之務。”

  你倆老家伙跟我對著干是吧,連《左傳》都搬出來了,剛才給齊良那小子加官的時候怎麼不來一句“贈死不及屍”的屁話呢,丁壽在心中給這二位部堂記了筆小賬。

  “陛下,壽藏官宅亦是公主結廬之所,事急從權,禮不可廢,臣意請公主府自置塋地,待帑藏充裕,再領銀折價。”這筆錢到底還是得自己出,丁壽心疼得直抽抽。

  “此議甚好,司禮監會同工、禮二部,照此辦理吧。”朱厚照現在是樂得做甩手掌櫃的,拍拍屁股走人。

  “恭送陛下。”

  一直垂眼低眉的劉瑾送走小皇帝,對著張升二人道:“兩位部堂,請留步。”

  “劉公公,有何吩咐?”曾鑒傲然屹立,語氣生硬。

  “曾部堂客氣,近日朝臣赴咱家府宴之人甚多,唯部堂清高故我,咱家怎敢失禮得罪。”劉瑾皮笑肉不笑道。

  “你……”曾鑒待要反唇相譏,被一旁張升阻攔。

  “若劉公見召,老夫與克明兄自當上門叨擾。”比起曾鑒,張升姿態低了許多。

  “宗伯說笑,內外相接乃是重罪,部堂可是要與咱家私相授受,暗中結黨麼?”

  這位成化五年的高考狀元被劉瑾一句話頂的說不話來,臉色難堪,一旁的曾鑒不耐道:“劉瑾,有話直說,老夫無心與你在大內囉唣。”

  “咱家也有一摞奏本要批,”劉瑾淡然笑道:“只是這些奏請里怎沒看到二位部堂年老乞歸的奏本?”

  “什麼?!”二人同時驚詫莫名。

  “劉瑾,你究竟何意?”年過古稀的曾鑒火氣未減,直要衝上前理論。

  劉瑾冷冷道:“咱家的意思很清楚,二位年老昏耄,做了幾十年的官兒了,還不明白審時度勢的道理,別等到咱家出手,大家都不好看。”

  不理暴跳如雷的曾鑒,劉瑾扭身而走。

  “欺人太甚!”曾鑒漲紅了臉道:“啟昭,你我上表參他脅迫大臣,居心叵測……”

  “克明兄,算了吧。”張升長嘆一聲。

  “算了?這算什麼?”

  “如今兩京都察院各道奏章,必先呈堂詳稟劉瑾,然後上聞,你我的奏表根本到不了陛下眼前呀!”

  “這……”曾鑒知曉張升說的是實情,卻咽不下這口氣。

  “急流勇退,謂之知機,咱們也到了頤養天年的歲數了。”張升淒涼苦笑,“你我皆是聯名請誅八虎之人,安然歸里已屬僥幸,若是如車震卿和朱懋恭一般……”

  曾鑒嘿然,宣府巡撫車霆和山東巡撫朱欽如今可都在詔獄里作伴呢;尚寶司卿也有小九卿之稱啊,結果顧璇他們幾個因為違例乘轎在長安門外戴枷示眾,差點把命都丟了;還有那位除夕致仕的左都御史張敷華,船到徐州莫名傾覆,好懸沒淹死,鬼知道是不是真得撞了什麼礁石,劉瑾做事已不能用官場常理度之。

  張升望天喟然,“國事如此,不如歸去啊!”

  ********************

  小時雍坊,灰廠小巷,李閣老胡同。

  下朝的李東陽甫一下轎,便看見許多人圍在府門前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怎麼回事?”李東陽見其中不乏士子儒生,心中奇怪,進門便問。

  家人支支吾吾遞過一張白紙告示,“老爺,今晨不知何人在府門上貼了這個。”

  “揭帖?”李東陽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大門上也會被人貼了這個東西,拿過來一看,是一首七絕詩:

  文名應與斗山齊,伴食中書日已西。

  回首湘江春草綠,鷓鴣啼罷子規啼。

  “鷓鴣啼罷子規啼……”李東陽默念一遍,嘴角邊浮起一絲苦笑道:“這是譏諷老夫”行不得也哥哥“,”不如歸去“呀。”

  “老爺,南都太常少卿羅大人有信來。”家人又呈上一封信來。

  “哦,羅景鳴來信了。”李東陽隨即開懷,羅玘是他得意門生,受他舉薦升任留都少卿,已有段時日未通鴻雁了。

  李府書房,燭光漸殘。

  信箋無聲地由指尖滑落,李東陽懵然無知,只是回味著信中數語:公既助紂為虐,吾與公再無師徒之誼,官身前途為公薦所得,願請削籍償之。

  “呵呵……”李東陽扭頭看看案幾上的那張揭帖,神情復雜,“行不得也,不如歸去呀……”

  ********************

  正德二年閏正月初八日,工部尚書曾鑒進榮祿大夫致仕。

  正德二年閏正月十七日,禮部尚書張升進太子太保致仕。

  正德二年閏正月十九日,有旨傳出:令吏、兵二部,凡進退文武官,先於劉瑾處詳議,內外奏章,悉呈之。

  注:齊世美歷史上是弘治十六年病逝,為了劇情衝突讓他多活兩年,仁和公主和他的墓確實在南海子小紅門,算是明代親王公主墓穴里的少數個例,在她之前只有朱棣的永安公主葬在了北京房山,其他大多數人陵寢都在西山。

  另外不用替丁二操心修陵花多少銀子,歷史上仁和公主墓折價銀一千六百九十兩,她妹妹德清公主的墳折價銀一萬六千二百兩,以後公主駙馬墳一般是一萬四千兩的標准,看著差距挺大,實際上里面貓膩很多,萬歷為自己的同母妹永寧公主(《獨行侍衛》里的女主)修墳,特旨加恩共兩萬四千兩,工部一個姓賀的郎中不信邪,免去各家參與,自己主持修墳,結果修成後“金井並席殿五十余間,計費僅三百三十兩有奇”,只能說一句:明晚期工程項目真特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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