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403章 身陷黑店黑吃黑
丁壽久候劉景祥一家不至,終於失去了耐心,留下部分人手繼續等,他則帶著於永、郝凱等人啟程趕赴九邊重鎮固原。
固原鎮又稱陝西鎮,所轄長城為東起延綏鎮饒陽水堡西界,西達蘭州,本屬內地,兵備只需靖虜,弘治四年起大明那位‘中興之主’將他老子收回的河套地區又丟給了韃靼蒙郭勒津部,這一帶便成了韃子進犯關中地區的要衝,陝西北境雖設延綏、寧夏、甘肅三邊,但是由於戰线漫長,三鎮相距又較遠,每逢敵寇犯邊只能各自為陣,無法相互顧及,在對敵作戰的過程中屢嘗敗績,別說,弘治爺挨打久了也能打出點經驗,為有效鞏固西北防務,在弘治十年設立“總督陝西三邊軍務一員”,簡稱三邊總督,改平涼府開成縣為固原州,設總制府,節制調度三邊兵馬協同作戰,弘治十四年又設固原鎮,隸以四衛,將固原納入了九邊防御體系。
丁壽等人出長安,過咸陽,沿著大明官道,一路經干州、邠州,很快便進入了平涼府境,只消穿過彈箏峽北上,便可抵達固原。
“衛帥,翻過這座山,前面瓦亭關設有巡檢司和驛站,可要到那里落腳?”作為陝西地方千戶,於永對此地道路還算熟悉。
丁壽看看群峰環拱下蜿蜒曲折的山谷,搖搖頭,“算了,這一頭扎進去不知何時才能走出來,天色不早,在谷外尋地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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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孤零零的客棧坐落在峽谷口外,店幌死氣沉沉地垂在旗杆上,看不清名字,客棧共有二層,裝飾簡陋,由黃土高原上常見的黃土堆砌而成。
日已偏西,一名身材瘦小的店小二正費力用竹竿將一串串燈籠挑掛在屋檐下,忽聽得遠處馬蹄聲響,店伙計一下來了精神,手腳麻利地攀上了旗杆,搭棚瞭望。
“大哥,大哥,有人來啦!”小二興高采烈地向店內呼喊。
“嚎喪呢,老子耳朵沒聾。”一個小帽長袍的男子罵罵咧咧從店內走出。
“大哥,來買賣啦。”小二跐溜從旗杆上滑下,興衝衝跑到男子近前。
男子與小二容貌相近,只是唇上多了兩撇焦黃鼠須,對著跑近的店伙二話不說,先是一個爆栗,打得小二抱頭呼痛。
“說多少次了,兄弟歸兄弟,生意歸生意,老這麼沒規矩,丟人現眼的!”
“是,掌櫃的。”小二捂著腦袋口頭答應,心中卻是不忿,舍不得花錢請伙計,對親弟弟耍哪門子威風。
男子對這聲稱呼很是滿意,撣撣油膩膩的長袍,仰著腦袋問道:“客人在哪兒?”
沒等小二回話,便有個破鑼嗓子嚷了起來,“店家,來人牽馬,安排上房,爺要住店。”
掌櫃打眼一看,二十余人鮮衣怒馬,簇擁著幾輛馬車已到了店外。
掌櫃筆直的腰板猛地一曲,縮頭聳肩,喜笑顏開道:“幾位爺,里面請,小二,招呼客爺。”
丁壽吐出嘴中沙土,低聲咒罵此地的鬼天氣,向身後郝凱等人囑咐‘看好東西’,便隨著掌櫃進了客店。
客棧設計成回廊形狀,一層飯堂,二樓是客房,丁壽趕路滿身風塵,直接命掌櫃的准備熱水洗漱,隨後有什麼好酒好菜盡管上就是。
郝凱等錦衣衛將馬匹牽入馬廄,也各自進房安歇。
客棧後廚,兼職廚子的掌櫃在案板上運刀如飛,熟練地切著一盤盤羊肉。
“大……掌櫃的……”急匆匆衝進廚房的小二口不擇言,見自家大哥握著菜刀,眼含殺氣,識趣地立即改了稱呼。
“大掌櫃?這稱呼不錯,以後就這麼叫吧。”解鎖了新稱號的店掌櫃操刀繼續干活。
店伙沒心情計較這些,“大掌櫃,來的是批肥羊。”
“還用你說,小三十匹馬呢,轉手出去起碼幾百兩銀子的賺頭。”掌櫃的頭都沒擡。
“不是馬,是馬車里的十八個箱子……”店伙四下看看無人,還是不放心地盡量放低了聲音。
“卸車的時候我去搭手,雖說被他們立即給推開了,可能估摸出分量不輕,是硬貨。”
‘咣’,剔骨刀深深陷入案板,掌櫃失聲道:“十八個箱子都是?!”
“看分量差不多。”小二篤定點頭。
掌櫃激動得輕輕顫抖,“我說甚來著,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兄弟,機會來啦!”
店伙帶著幾分擔心猶豫道:“不過這些人看著不好惹,真的要動他們?”
“送上門的買賣,不做沒臉見祖師爺,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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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去塵埃的丁壽又換了一身衣服,頓覺神清氣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缺個搓背捶肩的美人兒在身邊伺候。
見丁壽下樓,散座的眾錦衣衛起身肅立。
“坐吧,”丁壽壓手示意眾人坐下,對桌邊郝凱問:“於永他們呢?”
“帶著手下幾個人在屋里看銀子。”見丁壽入座,郝凱張羅店家給各桌上菜。
“那就給他們送份吃食。”丁壽大多時候還是很體恤手下。
“於千戶說在外不宜同吃一個地方的食物,他們在屋內吃干糧。”郝凱不屑撇嘴,“杯弓蛇影,有這個必要麼?”
“小心使得萬年船,這於永辦事還算勤謹。”丁壽將一張大餅撕碎,丟進盛滿羊肉湯的海碗。
“大人說的是。”郝凱遞小話不成,訕訕點頭。
“行了,哥幾個也累一路啦,開吃。”
聽了丁壽下令,鄰桌的幾個錦衣衛不再拘謹,埋頭吃喝。
郝凱替丁壽斟滿一杯酒,丁壽舉著杯子半天不喝,瞧得郝千戶心中打鼓。
“大人,可是這酒水糙劣,難以下咽?”
“本也沒指望這地方有什麼好酒,”丁壽扁扁嘴,嘆了口氣,“爺也是命苦,家中嬌妻美妾丟下不顧,跑到西北來吃沙子,那宋巧姣在時好歹還可養養眼,現在整日對著你們一幫粗坯,食難下咽呐。”
丁壽說話沒什麼顧忌,郝凱干笑幾聲,“是卑職們無能,待到了固原,定為大人尋摸幾個嬌滴滴的美人……”
“不用到固原了,現在就來了。”
順著丁壽目光,郝凱看向了剛進店的一名少女,一身剪裁得體的紫色勁裝,足蹬粉底鹿皮快靴,長腿婀娜,玉立亭亭,三指寬的緋色腰帶緊束蠻腰,更襯得怒胸蜂腰,凹凸有致。
少女進店一掃,便發現了丁壽所在,徑直而來。
不理堂中警覺站起的錦衣衛,少女自顧走到近前,長劍重重在方桌上一放,“丁壽?”
“大膽!”郝凱拍案大喝。
丁壽不滿地橫了郝凱一眼,討個沒趣的郝凱移到別桌,在丁壽示意下一眾錦衣衛重新入座。
“姑娘看著面善,我們見過?”
“我師父是司馬瀟。”
丁壽一拍腦門,“咱們在京郊碰過頭,竟然險些忘記,真是該死,未請教姑娘芳名?”
“慕容白。”慕容白在丁壽對面坐下。
“相逢即是有緣,丁某敬姑娘一杯。”丁壽笑嘻嘻地為慕容白斟了一杯酒。
慕容白略微猶豫一下,舉杯一飲而盡,還不忘向丁壽亮了一下杯底。
“痛快。”丁壽含笑陪飲,放下酒杯又道:“尊師何在?”
“師父沒來,”慕容白神色一黯,轉瞬便昂然道:“我要與你做筆交易。”
“尊師武藝高強,天幽幫財雄勢大,還有什麼需要丁某代勞的?”
“殺人。”慕容白一字一頓。
“尊師殺不得的人,我的成算似乎也不大。”
“你武功遠勝於她,只是……”慕容白薄唇微抿,半晌才吐出幾個字,“師父守在她身側。”
“女人?”丁壽覺察到了什麼。
見慕容白不語默認,丁壽突然捧腹大笑,引得眾人側目。
擺手告訴手下自己沒什麼,面對粉面含霜的慕容白,丁壽拭去眼角笑出的淚水,“看來女人喜新厭舊起來,比男人更甚。”
“誰說師父厭我了,只是那不要臉的狐媚子勾引……”
看丁壽似笑非笑的模樣,慕容白自覺失言,羞惱道:“你答不答應?”
“應什麼?你出什麼價還沒說呢?”丁壽輕輕搓掌,“得罪我那位師侄,得看值不值啊。”
“一條救你命的消息。”
“哦?”丁壽終於來了些興趣,“說說看。”
“道上有人傳出消息,你……”慕容白頭腦一片昏沉,嬌軀軟軟倒下。
“慕容姑娘,你怎麼了?”丁壽起身攙扶,也覺天旋地轉,再看周遭手下不知何時都已伏桌不起。
“內息無阻,不是中毒,難道是……蒙汗藥?”丁壽雙手扶桌閃過最後一個意識,隨即也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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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內,於永坐在一個銀箱上默默啃著干糧,手下的三個錦衣衛被干巴巴的饢餅噎得直瞪眼,聽著外面同僚胡吃海塞的動靜,只得自認倒霉。
“大人,姓郝的也太欺負人了,大家都是千戶,就算是京里來的,也沒有這麼使喚您的道理。”一個錦衣衛忿忿不平。
“這差事是我要的。”於永淡淡道。
那錦衣衛話語一窒,憋得說不出話來。
“當著衛帥的面,有點眼力見,等我熬出了頭,虧待不了弟兄們。”於永也被饢餅噎得不輕,拿著水囊喝水,卻半滴也倒不出來了。
那錦衣衛果然長了眼色,將自己的水囊雙手奉上,不忘表上一句,“全靠大人栽培。”
於永仰脖灌了一大口清水,才算舒了口氣,搖搖水囊,發現沉甸甸的存水頗多,“你小子倒節省,從上次打尖到現在還有這麼多水。”
“不瞞大人,哥幾個水早沒了,這是到店後讓伙計補的清水。”
於永面色一變,隱隱覺得哪里似乎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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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箱蓋全部揭開,白花花的銀子堆滿了整間屋子。
“大掌櫃,大掌櫃,你怎麼了?別嚇我呀!”
店小二見自家大哥長大了嘴巴,面無表情眼神發直地瞪著滿屋銀子,一動不動杵了半天,以為他發了癔症,急忙連推帶搡地高聲喊魂。
“冷不丁見這麼多銀子,刺激太大,給他一巴掌就打醒了。”五花大綁的丁壽靠在牆角,還有心給人出主意。
“別胡說,我怎麼能打我親哥!”小二怒叱。
“信不信由你。”丁壽翻了個白眼,作為過來人,他也這麼失態過,雖說當時看的數目是現今不能比的,但病根總歸都是一個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思,小二顫巍巍舉起了手掌,沒等落下呢又聽見一邊丁二的小話,“得用勁打,不然醒不過來。”
小二往掌心吐口唾沫,閉上眼睛揚手就是一大嘴巴子衝自家哥哥臉上扇去。
一聲脆響,掌櫃的被打得原地轉了一圈,瞪圓了眼睛看向小二,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再指指銀子,嘴長了半天,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哥,哥,您咋了,說句話呀!”小二都快哭出來了,衝著丁壽叫嚷:“你不說能打醒嘛,怎麼成了這樣!”
掌櫃突然打了個激靈,抱著小二嚎啕痛哭,“弟啊,我們終於熬出頭啦!”
“哥……不是,掌櫃的,您沒事吧?”小二拍著哥哥後背,關切問道。
“沒事,有甚事,”掌櫃擤了把鼻涕,“叫甚掌櫃的,以後就叫大哥,這破店開到頭啦。”
“不開店,咱干甚去?”
“干甚?干甚不行!咱先建個大宅院,再置個幾百垧地,給你娶七八房小嫂子,咱想干哪個干哪個……”掌櫃的近乎癲狂。
“得罪了天幽幫,你們哪里也去不了。”同樣被綁成粽子的慕容白銀牙咬得咯咯直響,真是陰溝翻船,栽到這兩個蟊賊手里。
“天幽幫?這女娃是司馬瀟的人,大掌櫃的哥,咱們惹不起。”小二的稱呼已經徹底凌亂。
“怕個蛋,天幽幫的勢力又過不了長江,咱哥倆立即收拾東西,沿陳倉道去漢中,然後入川,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哥給你娶幾個蘇杭美女做嫂子……”掌櫃大哥立即有了應對。
“天幽幫過不了長江,本姑娘保證你們能死在江南。”這兩人越是無行淺薄,慕容白越覺被他們抓住是奇恥大辱。
“你這妮子恁地多嘴,去把他們嘴都堵上。”掌櫃叉腰喝道。
小二十分聽話,拿過一籃子布頭將這一屋子‘粽子’個個都塞上嘴巴,慕容白當然不肯配合,小二自有辦法,兩指捏住俏鼻,待她張嘴換氣時狠狠塞入,噎得慕容白美目直翻白眼。
“我就不必了吧,在下很配合的。”丁壽實在信不過那些布頭的衛生狀況。
“大掌櫃的哥,這人是挺老實的。”小二倒還念著丁壽出主意的好。
“咱們收拾東西的時候,萬一他用嘴給他們咬開繩子,你我還跑得了嘛,不長腦子的東西。”掌櫃擡手又是一爆栗。
“咱商量商量,真要堵的話您換塊干淨點的,也算照顧。”丁壽試圖講講條件。
“再說廢話,我就用襪子堵你的嘴。”掌櫃的也納悶,這家伙丟了這麼多銀子也不心疼,還有心和他計較這些。
“別介,我不說了不行麼。”丁壽認慫,乖乖讓人堵住了嘴巴。
“後院廄里馬車和馬都是現成的,咱們立即裝車趕路,先去鳳翔,然後……”
掌櫃正和弟弟規劃路线,又聽外面大堂里響起好似洪鍾般響亮的聲音,“人呐?都死光了?”
“他娘的,平日里一個鬼影也不見,今天接二連三地來人。”掌櫃沒好氣道,“去把他打發了。”
客店大堂,一個高大肥碩的和尚踩著條凳,將桌子拍得山響。
“來啦——”小二慌張張跑下樓梯,“喲,這位大師,真是不巧,小店打烊了,您換一家吧。”
“放屁,你個開客棧的打個逑烊,成心想餓死你佛爺爺不成!”和尚一提領子,直接將小二拎了起來,目露凶光。
“大師息怒,小二不會說話,實在是小店不賣素齋,招待不了師父。”掌櫃的急忙跟了下來。
“哪個說要吃素,好酒好肉盡管上。”大和尚拍著肥大肚皮,哈哈大笑,“佛爺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沒那多忌諱。”
“這個……”好不容易喘勻了氣的小二還有顧忌,支支吾吾地不願動彈。
“怎麼,怕佛爺不給錢不成!”和尚一巴掌將一張方桌拍個稀爛,“再敢囉唣,就把你們兩個的腦袋當西瓜拍!”
“是是是,大師稍待,我們這就去准備。”掌櫃的急忙拉著小二進了後廚。
“大掌櫃的,這和尚面相凶惡,怕不是善類。”
“管他善類匪類,今天誰擋著咱們哥倆發財,來一個放翻一個,來兩個麻倒一雙,給他加雙份料。”掌櫃狠狠道。
外面餐桌,和尚抱著一只羊腿啃得滿嘴流油,小二在旁小心伺候,和尚吃肉那股狠勁看得他直皺眉。
“大師,這酒是小店自釀的,您嘗嘗。”掌櫃將一壺酒擺在桌上。
胖和尚一丟羊腿,兩手在油膩膩看不出顏色的僧袍上抹了抹,也不用杯,對著壺嘴來了一口,頻頻點頭,“不錯不錯,來一壇,用大碗。”
“好嘞,小二,快去給大師搬酒。”掌櫃的掃了眼被和尚啃得狼藉一片的肉骨頭,暗暗蹙眉,這和尚定是十世修行的菩薩,幾輩子缺的肉都在這輩找補呢,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這樣的和尚我他媽也想做啊!
“店家,你這廂的酒……勁頭好大……”和尚咚的一聲,撲到了桌上。
“你他娘再橫啊!”小二往和尚光頭上狠拍了一記,猶不解氣,舉起桌上羊骨還想再來一拐。
“行啦,別耽誤工夫了,裝車走人。”掌櫃的還能拎得清哪個重要。
兩人也不去管這和尚,以他喝掉的藥量足夠睡到明天晌午,二人只顧費力將一箱箱銀子搬到後院馬車上。
才搬了五六箱銀子,又聽前院響起了柔媚清脆的呼喊:“店家可在?”
真是邪門了,兩人同時心道。
“甭管是誰,讓他滾蛋!”掌櫃沒好氣道。
一個粉色襖裙的妙齡女子立在大堂,四顧打量著店內布置,見了伏案鼾聲如雷的大和尚,嘴角輕輕一抹。
“誰啊?”小二從後堂轉出。
“店家,我想住店。”女子約莫二十余歲,柳眉杏臉,皮膚白膩如脂,眼角眉梢隱藏著萬種風情。
“沒空房了。”得了哥哥授意的小二底氣很壯。
“那麼,打尖呢?”女子又問。
“什麼都沒有,趕快……”小二准備揮手攆人。
“趕快給姑娘張羅幾個菜啊。”掌櫃的笑容滿面地奔了出來。
“不是哥你……”小二不解。
“不是個東西,哪有對客人這麼說話的!”小二腦袋再度挨了一個暴擊。
“姑娘請坐,酒菜稍後就到。”掌櫃的近乎阿諛般熱情。
“有勞店家了。”女子嫵媚一笑,掌櫃的頓時酥了半邊身子。
後廚內,小二自言自語地發著牢騷。
“一會叫掌櫃一會叫哥,這邊說不接客那邊又上趕著招呼,這日子沒法過了。”
掌櫃的腳步輕快地進了廚房,“你嘟嘟囔囔地說什麼呢?”
“說你呐,咱到底走不走啊,你還給不給我買房置地娶嫂子啦?”小二難得硬氣了一次。
“哎呦小點聲,”掌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眉花眼笑道:“這不是現成的小嫂子送上門了麼。”
“她?那樓上還一個呢。”小二將肩搭的毛巾向灶台上一甩,沒個好聲氣。
“你懂個屁,那小丫頭拿刀佩劍的,還是個小辣椒的脾氣,和她睡覺哪天興起把你哥命根子剪了都不一定,可這小娘們……”
掌櫃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那聲調千嬌百媚的,再看那身段,風騷入骨,在床上不定多浪呢,這才叫女人,你的第一個小嫂子——就她了。”
“那……還放酒里?”
“放菜里面,人家姑娘還想和我喝幾杯呢,別他娘把我給放翻了。”掌櫃囑咐一句,捧著酒壺酒杯就奔了外面。
“拋頭露面,還主動和男人喝酒,能是什麼好人家,這嫂子進門你就等著戴綠帽吧。”小二心中嘀咕。
大堂中,掌櫃的和那女子推杯換盞,不過幾杯下去,女子便蟬鬢微濕,凝脂里透出片片紅霞來,看得掌櫃口干眼熱,心火亂竄。
“小女子不勝酒力,怕是喝不動了。”女子扶著微微汗潤的額頭輕聲道。
“那就不要喝了,”掌櫃的很是體貼,自認便是戲文里的才子佳人憐香惜玉也不過如此,“小二,快上菜。”
“來啦。”小二捧著托盤轉到前堂,放下兩個熱菜,兩個涼拼,順便向掌櫃眨了眨眼。
掌櫃會意,急忙添酒布菜,“姑娘請試試小店的手藝。”
女子眼波低垂,輕嗯了一聲,掌櫃感覺身子都要飄了起來。
伙計實在看不慣他二人這做派,轉身就要回後廚。
“小二哥慢走,勞您辛苦,若不嫌棄,妾身敬您一杯。”女子捧起酒杯道。
“哎喲喲,小的可不敢當。”店伙連連擺手。
“姑娘給你就喝,便不識擡舉。”掌櫃不滿,這小子現在就敢對未來嫂子不敬。
店伙沒辦法,不情不願地喝了一杯。
“來,姑娘請吃菜。”掌櫃熱情地幫女子夾了一片羊肝。
“謝店家。”女子順從地將羊肝放進了嘴里。
眼看朱唇隨著咀嚼微微張合,掌櫃與店小二得意對視。
女子突然手扶螓首,“店家,你這酒……上頭好快……”
“小店自釀的,酒勁大了些,姑娘快用熱菜壓壓。”掌櫃解釋道。
“也好,那這半杯就有勞店家代勞了。”女子毫不避忌地將杯中殘酒遞與掌櫃。
眼看杯沿上的胭脂唇印,掌櫃心中一蕩,接杯一飲而盡,涓滴不剩。
女子咯咯嬌笑。
掌櫃哈哈大笑。
店伙呵呵傻笑。
女子突然面容一肅,“你們笑夠了麼?”
“姑娘何意?”掌櫃的一愣。
“青草蛇趙成,花狸貓趙宗,你們兄弟倆在下五門里也是不入流的人物,竟敢把主意打到姑奶奶的頭上!”女子寒聲冷笑。
“你如何知道我們兄弟底細?”掌櫃趙成驚懼問道。
“哥,我頭好暈……”店伙計趙宗一頭栽倒。
“你酒里面下……”趙成也是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你……你到底是誰?”
“蒙汗藥的小伎倆算計到杜翩翩身上,確是失策得很。”一個身材瘦削,面如淡金的老者踏步入了店門。
“玉狐?!”趙成失聲叫道,宇內七凶在黑道中凶名赫赫,和他們比起來自己兄弟真是上不得台面。
從老者入門,杜翩翩便凝神戒備,此時擠出幾分笑容道:“恕小女子眼拙,不識尊駕是哪一位,還請見告。”
“宇內七凶敢在甘涼道上犯案,竟不識老夫謝自傷的賤名?”老者嘴角微勾,隱有嘲弄之意。
杜翩翩悚然一驚,強作鎮定道:“原來是崆峒五叟的乾坤手謝長老當面,小女子失敬,這便告退。”
“且慢。”謝自傷沉聲喝阻,“杜姑娘不嫌走得太急麼。”
杜翩翩眼波流轉,“謝長老可要為趙家兄弟討個公道?”
“他們不配。”謝自傷目光從地上二人身上一轉,便迅速移開。
“老夫要的——是你從平涼府高平驛所盜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