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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18章 張琛,部門領導

權力的體香 hmhjhc 10579 2024-03-05 10:22

  屏行會所。

  屏行會所的工作人員辦公室,主要分布在兩個區域。

  一個是位於主室內場館“雅典樓”的三樓,圍繞著中央球場的一整圈,都修建成了帶著圓環型景觀玻璃幕牆的辦公區域。

  CEO辦公室、黨委辦公室、財務、人事、營銷、賽事、法務、市場、公關、房務、娛樂、志願者辦都設在這里,借著雅典樓那精美絕倫、氣勢磅礴又時尚奢華的裝潢,儼然可以媲美觀江區的一些豪華寫字樓了。

  而另一個區域,就是作為行政支持的“莫斯科樓”,這棟樓是屏行的工作樓,一樓是機房、設備間、職工會議室和職工休閒區,二樓是辦公區,工程、運維、計算機房、安保、餐飲都設在這里的一層,而莫斯科樓的3-6層,除了一些物資和器材間,還有就是部分駐點職工的宿舍區,主管用的是單間,也有員工的2人、4人的宿舍;雖然莫斯科樓的硬件條件也算不錯,但是你一看就能看出那種濃濃的藍領風格。

  在莫斯科樓的二樓長廊最靠左側,倒是有一間挺寬敞的房間,這是屏行會所的安保部經理辦公室,也是張琛的一畝三分地。

  張琛如今的頭銜是屏行會所的安全保障部副經理,安保部現在沒有正職經理,他就是實際主管,在他管轄下,是三個小分隊28位保安人員,還有3個率屬於安保部的專職倉管員,算起來,也是個正兒八經的部門領導了。

  屏行會所如今已經很有規模了,內部人事關系也可以說是錯綜復雜的。

  但整個會所上上下下,說到底,刻著的,其實就是一個“石”字。

  會所首席執行官周衿那是石川躍一手扶植起來的;莫彬彬、吳振帆兩個重要的部門總監那都是石川躍在後灣時的舊部;就連民營投資方之一的晚晴集團,其實也和石川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晚晴、省局都保持著對屏行會所一定意義上的監管權;而也正因為如此,張琛這個實際上同時向李瞳和程繡蘭做暗线匯報的安保部副經理,是地位特殊,屬於誰都忌憚三分,搞不清楚他的背景又斷然不會來得罪干涉的一個存在。

  至少在屏行安保部這個小天地里,張琛的地位是異常的穩固。

  當然,穩固歸穩固,張琛是懂事的,對於自己名義上的上司,會所從萬年酒店特地挖來的酒店行業專業人士負責後勤行政工作的陶洛河陶總,還是非常的恭謹奉承,平時早請示晚匯報打躬作揖就不說了,私下里都塞過煙酒;這個陶洛河,據說還是環溪月湖馬拉松那邊戚美蘭女士的關系戶,也有一說是河溪市國資委裘嵩處長的關系戶,那就是另一支勢力,所謂“市里的人”,他當然也要尊敬。

  得意時別太囂張,失意時別太鬧心,張琛知道自己的分寸。

  當然,張琛是做不來正經領導范的,這會兒,他把皮鞋也脫了,兩條腿搭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把個保安經理的藍色西裝披在肩膀上,松開紐扣,領帶更是摘下來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嘴里叼著一支水筆,捧著手機正在興致勃勃的看著手里手機屏幕上的精彩畫面:

  ……

  那是一個赤裸的女人,看年齡也就是三十五、六,頭發散亂,光溜溜的身體沒有穿任何衣服,曼妙的身材顯露無疑,一對豐滿的乳球渾圓,乳頭圓鼓鼓的,細潤的腰肢堪堪一握,臀部略有些寬肥,卻更顯得性感誘惑,半坐在一張鋪著華麗綢緞被單的大床上,看是看那床鋪和床架背後的裝飾,卻好像是個民宿酒店的意思。

  女人兩只白乎乎的手膀子,一只掩著胸一只護著襠部,算是在遮羞;臉蛋看著倒是一般,談不上漂亮算有幾分人妻風韻,而這會兒,正哭的梨花帶雨的對著屏幕哀求:“不要……嗚嗚……不要……求求你們……”

  而端著手機錄制這風月一幕的人的聲音,竟也毫無顧慮的出現在視頻里,發出粗魯的賊笑:“嘿嘿……都到這個時候,還說什麼不要不要的。夫人你不要亂想了,這都是你自己做出來的……沒人冤枉你。你不乖乖聽話錄上一段,我們今天的工作成果就……得不到保障了。得不到保障,那我們就只能現在開直播,就對著你丈夫一個人播也可以,上公眾平台給全國人民直播也可以,哈哈,你丈夫到時候……哈哈……你也不想這樣吧……”

  “別……別……”

  “哈哈……那就快點咯。夫人你就對著屏幕,和這位大哥,哈哈……一起表演一段麼,就跟你們剛才一樣麼,這很難嗎?我們肯定……哈哈……守口如瓶的。我們出來做偵探,只是求財,不是求氣的。我也沒辦法,這是必要流程麼。你想啊,我們這個撞上了夫人你的好事,可回頭你要不承認了怎麼辦?有了這段視頻,我們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對吧?我們才好談下一步怎麼處理啊。你不拍,你就算給我們錢,我們也不敢要啊。來來來……那位大哥呢……哈哈。你躲啥啊……你這會兒躲鏡頭外面,像個男人麼?剛才不是挺猛的麼?”

  然後,一個同樣是赤身裸體的男人,連雞巴都露著,徒勞勉強的遮擋著自己的臉部,被推搡著進了鏡頭。

  很明顯,拍攝這段視頻的人是一伙子,不止一個人。

  “快點啊,別浪費時間了……你們剛才不是玩的挺快活麼……哈哈……我數一、二、三開始啊……你們再不開始,呆的時間久了,我可不保證我們會干點……別的哦。”

  而還是床上那個女人,無奈又失望看著那個已經半傻掉只是在遮擋自己的男人,似乎終於認清了形勢,終於一邊抽噎著,一邊萬般無奈的,慢慢靠近那個男人,開始和那個赤裸的男人在鏡頭前交媾起來。

  白花花的肉體,滴淋淋的汗珠,羞恥的呻吟。

  從一開始那種尷尬和僵硬、恥辱和痛苦,似乎兩個人也漸漸破罐子破摔起來,越來越投入的開始摟抱、撫摸、摳弄、抽插……體液仿佛要噴濺到手機屏幕上,只是兩個人終究沒那個情趣去接吻了。

  ……

  這一看就是實拍的錄制,那畫中人慌亂、羞憤,被脅迫、被凌辱時的痛苦,那種搖晃的鏡頭,帶著殘酷的氛圍,那些淚水和痛苦,那些細節,那些來自人類的真實的殘酷,都是那類寫好劇本粗制濫造的AV視頻表演不出來的。

  而這種真實感,最是讓人感覺到刺激,即使是鏡頭中的女人的身體緊要部位明顯都已經對焦模糊了,即使鏡頭里的男女肉體都談不上有多唯美,張琛還是看的津津有味,甚至都忍不住開始隔著褲子稍稍安慰一下自己的小弟弟起來。

  “一對明顯是被捉奸在床的男女,在一群人的暴力脅迫下,被迫錄下性交視頻作為要挾。”,那等一下,這個女的,應該會被輪奸吧?

  這麼刺激的畫面,實在讓他不能不胡思亂想。

  屏幕里的女人雖然談不上絕色,可張琛卻是吃過見過的。

  他手里控制著一個不敢違逆自己的火辣辣的安娜,他在市區里安頓了自己的嫂子於雪倩那可是昔日里築基花媒街上的頭牌,這兩個自己其實“隨時可以去奸”的女人,那可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哪怕這兩個不算,自己可以偶爾近觀遐想的,都還有周衿、李瞳、言文韻、夏婉晴這樣的頂尖美女。

  甚至如今在河西大學進修的那條小美人魚許紗紗,自己都是真真切切觀賞過裸體的……

  碰,當然不能碰,但是想想,意淫一下……總可以吧?

  一邊看著屏幕刺激的情節,他一邊代入著各種各樣的美女,捆綁夏婉晴,羞辱李瞳,乳奸言文韻,口爆周衿,左手搓著安娜的奶頭,右手摟著嫂子的臀瓣,讓許紗紗跪在地上給自己吃雞巴;接著是開始有電視里看到的女星的畫面亂入,什麼當年的紅星蔣敏,什麼維族小花賽乃慕朵,什麼豐胸御姐岑蔓蘿,什麼河西之蘭卓依蘭……

  張琛魂飛天外、得意洋洋、遐想不已。甚至有那麼一刻,都胡亂想起了自己的小侄女張琳。

  ……

  這段讓他打起了飛機的視頻,是他讓小強通過關系去黑市里弄到的,說是北洋路上一個什麼專門挖人隱私的“私人偵探社”炮制的脅迫拍攝的色情視頻。

  據說,這是號稱“北洋路三傑”,其實就是河溪地面上的三個知名的混混頭子之一郎八的業務。

  一開始就是替些富豪打探外遇之類的,後來做的有點收不住手,拍了證據就兩頭吃,甚至綁架、勒索、拘禁、強奸什麼的。

  為了弄到“外遇的證據”,有點不擇手段,才有了這類的視頻。

  這種夸張過分的事,張琛一向是不以為然的,抓奸不抓奸的,很容易弄到有錢有勢的人頭上,總覺得太得罪人,容易被人整的屍骨無存。

  而且兩頭吃,可沒那麼好玩。

  據說,這幫亡命徒綁架了人家情人逼出了所謂“證據”,最後還要原委托人人拿20萬去贖,結果鬧的雞飛狗跳的,原委托人急了要報警……還是黑道上人出面講和擺平啥的。

  當然,這和他也沒關系,河溪地面上的這些混混,號稱“北洋路三傑”之一的鉚釘曹安還和他交情不淺,另外兩位,皮七、郎八,他只是聽說到沒有打過交道。

  不過,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李瞳是特地讓自己去“摸摸這個偵探社的材料”,居然還先後提了兩次。

  他其實有點懵,他倒不是怕麻煩,但是這沒頭沒腦的,一個體育系統的領導干部去打聽這些亂七八糟下流齷齪的干什麼。

  但是懵歸懵,他也知道李瞳背後就是石少,不能拒絕。

  就讓小強去通過街面上的關系了解了解,結果小強這個惹事又好色的王八蛋,底細沒摸到多少,卻也不知道通過什麼路子,居然弄來了這伙人炮制出來的視頻好幾段來交差。

  他也是啼笑皆非,他總不能拿著幾段視頻去給李瞳匯報,而且他也知道這些視頻其實關系到不少有錢人的家庭安寧,警告小強不要外露,自己也只是當個消遣來看看。

  他沒什麼興趣探究畫面中的少婦是誰,只是情節比較刺激,用來打打飛機罷了。

  ……

  張琛是看的正興起,“咳咳……”門口有人遞來咳嗽聲。估計是進來的這位,聽到了一些里面的動靜,故意略略放大了聲音,打起了招呼:

  “張經理,您找我?”

  張琛有點掃興,但是也不覺得有什麼尷尬的,慢騰騰關了視頻收了手機往旁邊一扔,又換上了一臉散漫的笑容:“老明啊?進來,進來。”

  從保安經理辦公室外,期期艾艾進來的一個中年人。

  這人穿著屏行會所特制的那種灰色的帶著一堆口袋的工裝服,左側胸口別了一個工牌,腰間系了一堆電筆、電表、鉗子、螺絲刀、卡口錐、小電筒之類的工具,戴著一副灰白色的絨线工作手套,蹬著一雙破破爛爛的厚皮軍靴,臉色有些蒼白,神態有些拘禁;但是身材骨架子卻很壯碩,個子也算高高的,只是頭發已經半白,臉上溝壑皺紋尤其滄桑,明顯有了歲數。

  屏行會所自從開業以來,一直在進行各種部門的人員填充,上到總監經理、下到安保電工,流水似的招兵買馬。

  由於屏行會所背後有河溪市委、屏行區委和省、市體育局的支持,實際上有一半的“機關事業單位”的血統,這是最受普通群眾憧憬向往的一類工作;而注資十來個億,又使得俱樂部開出來的工資待遇,在這種城郊結合部,那是遠遠超越當地的市場水准的。

  這麼一來,使得屏行的每一個崗位,都成了熱門的追捧對象。

  總監、經理、副經理、組長什麼的,當然免不了各方要通過各種關系“塞人”。

  即使是張琛一個地面上的混混,即使是這麼個小小的保安部門,他又把一直跟著自己混的最親近的大強、小強、二禿、羅三四個都帶了過來,就這,也免不了有奇奇怪怪的關系網,托來托去的要安插各種三舅舅、四叔叔的來……張琛竟然是顧了這個,就顧不了那個。

  老實說,張琛以前還真沒嘗過這種屬於領導干部才有的“甜蜜的煩惱”。

  他在有些地方固然是算計很准的人精,但是這方面可以說過是個小白,沒過個把月,就後悔自己一開始就不該從社會上招募的這幾個倉管員。

  其實這里還有個歷史原因,他和大強、小強幾乎可以算是屏行到崗的第一批職工,那時候,屏行的行政後勤部門還沒建立,按照要求,他在當地招的幾個倉管員,卻要求是電工、機械、維修都得能來兩下子。

  他所以才在當地招了幾個有水電維修經驗的,隸屬於保安部的“倉庫管理員”。

  但是沒想到屏行發展的飛快,正式的行政後勤部門建立起來,當然有專門的電工和維修工,他管的這幾個其實干著維修工工作的“倉庫管理員”就顯得有點累贅。

  而且現在看來,早知道連個倉管員都那麼吃香,自己還各方面都照顧不來,那想想自己剛來那幾天,還按部就班的在屏行社會上招人,不是犯渾麼?

  他這幾天,其實已經打算著,要換掉幾個自己剛來時招進來的沒來頭、沒背景、沒人托路子的,裁掉幾個,換上自己有人托的,哪怕換上幾個和自己關系近的呢?

  也不用什麼強電弱電技能,辦事不還方便麼?

  眼前這個中年人,就是他第一批從屏行市面上招募來的維修工倉管員。

  這位“大叔”,大名叫做明繼承,就是個毫無背景門路平時又和自己疏遠的,體能雖然好也能吃苦,水電管道啥的都能來兩下子技術還不錯,甚至看的出來是比較“能打”的,但是年齡偏大了。

  這明大叔,原本是羅山山溝溝里的人,看材料也是個滄桑人。

  四十幾年前,還是大革命晚期,C國開展過一輪半政治半體育的“無產階級現代體育運動”,挖掘過一批農村孩子強行去學習一些C國完全空缺的現代奧運項目;後來,人事更迭,時政遷易,九成九都是不了了之。

  這個當年還是個山娃的明繼承,就是受害者之一;還是小朋友的時候,居然被拉去充名額,練了皮劃艇,什麼都沒練出來就被篩汰了,結果連小學都沒念完,說白了就是個半文盲。

  後來務了幾年農,跟著C國第一代打工大軍一起漂泊到了河溪城。

  連河溪市區都沒進去,就在當時還是“屏行縣”的縣郊里謀了一份工扎下了根。

  他又老實又不會鑽營,這一根扎下去,居然就是三十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學的手藝,干過電工,干過管道工,干過泥瓦匠,干過聯防隊、干過快遞,干過跟車搬運,干過無編制的輔警,其實水電上頭經驗還挺豐富的,但是說到底,在屏行連個靠譜的身份都沒混上,是個黑戶;早年娶過一個同樣是民工的外來媳婦,人到中年就病逝了,留下一對兒女,如今都在念初中。

  這種情形,越是人到中年,生活就越是窘迫。

  這次居然能謀到屏行會所的電工這種美差,連他自己恐怕都覺得運氣好的夸張,都有點不配。

  “張經理,您找我?”明繼承是陪著尷尬的笑,甚至都不太敢看張琛,似乎想學人鞠個躬又有點拉不下那個臉來。

  屏行會所保安部的一水人員,眼頭活絡的,個個都跟著大強小強他們,管張琛叫“琛哥”;但是這老明年紀太大,和張琛也沒交情,平時也是個木愣愣的性格,叫“哥”是叫不出口的,喊個張經理,就顯得生分多了。

  張琛當然不喜歡這種“張經理”的稱呼,當然他也算當了幾天經理了,還是可以做到不露聲色的裝出笑容來:“老明啊,你坐,坐呀……站著怎麼說話?”

  看著明繼承斜著身體猶豫的坐下,手足無措的似乎要“匯報”兩句:“那個……莫斯科樓的夜巡照明线路,我已經換過了,還缺11個射燈,如果用9瓦的,還得跟設備部去要,我們保安部沒有了。”

  “哈哈,先別說這個,我找你不是這個事。”張琛才把自己的兩條腿從辦公桌上挪下來,胡亂插到皮靴里,換了個坐姿;似乎是別了別嘴,又“嘩啦”拉了一下抽屜,從一堆白乎乎的文件里,找啊找啊,抽出幾張A4紙,用個訂書機胡亂敲成一摞,卻是明繼承的人事材料,往桌子上一擱;他也不說話,就是眯著眼看著這老保安。

  “張經理……您這是?”

  “……”

  “張總……”老電工明顯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慌亂間換上了更加恭敬的稱謂。

  “……”

  張琛只是似笑非笑,看著自己這個下屬,有點貓戲老鼠的味道:“老明啊,你就沒點什麼要和我解釋的麼?”

  “我……”明繼承眼神里滿是窘迫和絕望,又明顯不太會說話:“我沒……我……那什麼……”

  張琛只好嘆了口氣,笑笑的將這堆A4紙一張張的翻開,到第四頁,卻是一張身份證的復印件,卻換了上他自己都還不熟練的“談心”口吻:“老明啊。”

  “……”

  “你家里還有兩個小朋友要讀書,初中還是高中啊?初中吧……不容易啊,看你這歲數,算是老來得子了啊,哈哈。嗯,老明啊,你呢,論學歷也就這樣,對吧?連個小學文憑都拿不出來,嗯,這我都明白……我聽說你還挺能打的,我聽大強說,你們私下里練過,說你身手不錯;大強都這麼說,那是沒錯了。對吧?哈哈……不過,老明啊,咱們這里啊是保安部,不是搏擊隊,更不是街上混黑社會招打架的。你呢,說到底是電工,是咱們保安的設備維修員,不能說能打就行,對吧?我知道,你挺看重會所這份工作的。可老明啊,我呢……就戴著個經理的帽子,這其實也就是個打工的。我上頭還有總後勤陶總,對吧?陶總上頭還有周總,對吧?這用誰、不用誰,也不是我說了算的。會所的規矩你懂,咱們周總是給區政府打包票的,所有正編職工,都用40歲以下的青年生力軍,算是高科技人才;啊,那個,就算是咱們後勤部門支持部門,只要是技術崗,也是怎麼說來著?對了,對了……年富力強。對吧?會所通知里說的很清楚,全部只招聘……啊……50歲以下的。這文件你是知道的。你自己說,你這年齡合格麼?”

  “張總……我,我……剛50……”明繼承聲音虛的仿佛是從腹腔里發出來的,紅紅的眼白里已經全是哀求的神色。

  張琛“噗嗤”一樂:“我的老明啊……哈哈……你還真逗。本來麼,那麼巧,你呢,就這身份證上來說,按照實歲算,還真是剛50。一歲不多,一歲不少,可是,如果按照虛歲算,那就51了。當然了,這會所招聘條例上是沒寫著實歲還是虛歲,所以呢,我當初看你的家里條件苦,人也算老實,強電弱電也能來兩下,那時候咱們設備部和工程部都沒成立,你呢,就能幫幫忙弄點維護工作……啊呀,啥虛歲實歲的,就給你當實歲算,所以,給你開了這麼一线线後門,讓你進來……我,這也是要擔風險的啊,陶總真的認真問起來,我得能說的圓才行,對吧?等於是我替你擔了風險。結果呢,你是怎麼對我的呢?”

  “……”明繼承已經無奈的沉默了,似乎也放棄了辯解。

  “你的電工證、身份證……他媽的,居然都是假的。你可真行啊……老明。我還真沒想到,你這麼個老實巴交的,居然還敢學人家造假證?!電工證是技術要求,你做水電的,居然是個假證?!這還擱一邊,還有,你居然連身份證都是假的?!你怎麼跟我解釋啊……”張琛已經變了顏色,換上了不滿和冷漠。

  “張總,您聽我解釋,聽我解釋……我,我也是沒辦法……我……”這老明已經是渾身哆嗦,顫顫巍巍的在解釋了:“其實我……很多年前就來咱們屏行了,也不知道怎麼了,派出所就一直查不到我的檔案,說是老家那里檔案早丟了,咱們那是山里,很多事吧,和這不一樣,這里派出所說,要補辦,就要去老家縣城里出證明;我當年……又犯了點事,不敢回去;就算勉強回去,這一套下來,都不知道是怎麼個猴年馬月了,我也沒念過書,不懂,也不知道去找誰。我是沒辦法,這如今,上車買票都要個證。有人說能給辦個證,我自己提供信息,和真的就是一樣的;我自己辦自己的證……這,就不能算假的。我只能給隨便先給辦一個。張總啊,我沒壞心眼啊,我這樣的人,沒人辦假證冒充啊……張總,我……就是找人,給弄了一張,先用著。”

  張琛揮揮手,阻止了他的解釋:“老明啊,不是我說你啊,你檔案找不到了,去派出所該掛失掛失,該補辦補辦,該怎麼弄怎麼弄,怎麼就敢辦個假證忽悠呢?而且,就這,你也沒說實話吧?你的心思……嘿嘿,別怪我直接啊……我一眼就看穿了。我看你是想,左右找人弄假證,就是順便寫年輕了幾歲,好找工作,對不對?哎……你這干得都叫什麼事啊老明。這種事,能想到哪里寫到哪里麼?你不是50吧?你其實過了50了吧?啊?!54還是55了?你這麼一弄,號碼都對不上你懂不懂,那身份證上面的那竄數字里有出生年月日的你懂不懂,你這還不是假證?至於電工證,你壓根就去考過對不對?你弄這一出,就不是50不50的問題了,你這往小里說,是找工作虛報年齡蒙混過關;往嚴重里說,那叫偽造國家證件你懂嗎。一個電工,你沒電工證,你說的過去麼?連身份證都是假的?你所的過去麼?你讓我怎麼和會所里交代?怎麼和陶總交代。這要是人事部發現了,肯定直接就報警了……你知道偽造證件最高可以怎麼判麼?3年啊,我的老哥哥。你就為找份工作,有你這麼胡鬧的麼?啊?你說……你打算怎麼跟警察交代?你剛才說的那套能行不?我還不是嚇唬你,就咱們會所在地面上的影響力和關系,人事部一個電話過去,派出所就敢直接先拘了你再說,你信嗎?”

  這老電工被他一通輸出,整個人都木了,似乎也知道自己理虧,無從辯解,半天,嘴唇顫顫巍巍,好幾次似乎想哀求幾句,辯白幾句,但是可憐老實巴交,也終究找不到什麼托詞。

  兩個人倒是就這麼相對無聲,沉默了一會兒;兩行濁淚終於憋不住,從明繼承溝壑滿滿的臉上流淌了下來。

  “張總……我錯了,別,別鬧大了……我自己走,行不?”

  張琛倒是沒想到這事這麼容易,這老保安還真的老實好騙,也不糾纏,居然當場就哭了認慫,鬧的自己一下竟不知道怎麼接嘴了。

  明繼承看了看他,擦了擦眼角的淚,蒼白的臉已經通通紅,見他不吭聲,還以為他在搓火,只能接著哀求起來:“張總,我這就去收拾收拾,自己走。我這個月的工資……也不要了。我雖然沒有電工證,可是我手藝在,這不是沒辦砸工作麼?您能不能……幫我一把?別把這證件的事搞大了?就和陶總說,是我自己換個活干,自己走了。別……別鬧到派出所啥的。我,我……年紀大了,還要找活養家。我家里還有小的,兒子、女兒都在念書,又不聽話,我老婆早沒了,家里就靠我,真的不容易。現在咱們區民工子弟學校都沒了,本來我兒子女兒都沒書讀的,我是托了老鼻子人,湊來湊去湊了禮托到學校里,才給我的娃安排了一個座位;我現在就求他們能念好書。我要是有個案底什麼的,後者派出所的事鬧到學校里……我兒子女兒就真的沒書念了啊,十幾歲的娃,怎麼辦啊……”

  可憐這都五十出頭的漢子,一邊想擦淚說的剛強點,一邊居然越說越是淚珠滾滾而下,竟然有點泣不成聲的意思,想到黑戶求學之難,居然都有人軟趴趴的想給張琛跪下來的樣子。

  張琛愣了。

  這一切,本來算起來,只是不過是他當這麼個“部門領導”的某種演習罷了。

  他是做不來領導的,但是現在有了實權,也要權衡關系。

  嚇唬嚇唬這老實的老電工,讓他主動走人,騰個位子出來,安排其他人,別說關系戶了,哪怕就是自己弄幾個昔日的小弟來,也算是親支近派。

  他其實也並沒有打算去派出所報什麼案,當然了,他的那句“就咱們會所在地面上的影響力和關系,人事部一個電話過去,派出所就敢直接先拘了你”倒不是吹牛,屏行會所在今天的屏行地面上,是頗得到政府機關的照顧的。

  但是他才不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做人的道理;剛才的那番話,其實就是嚇唬嚇唬這個小老頭,讓他別糾纏別鬧事更別鬧賠償的鋪墊。

  身份證上少寫了幾歲?

  算個球事啊。

  一個倉管員順便修修水電,要啥電工證啊?

  關鍵是,他張琛才不在乎這些。

  這和他,有個毛线關系!?

  現在看樣子,效果還真不錯……可憐這老工人一身腱子肉,剛強滄桑的模樣,居然當場被自己的嚇唬的都哭了?

  媽的,還是當領導好啊,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權力的游戲小小一玩,就能有這麼大的威力,真的比軍刺要好用多了。

  但是……不舒服。

  這會兒,明明一切都和自己算計的一樣,但是他就是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本來准備好的一些收煞的官話,似乎也說不出口。

  而這老電工,以為他默認了,偷偷看了他一眼,就把那疊人事資料就手一捏,擦了擦眼淚,還正兒八經對著他鞠一了個躬,倉皇的轉身退了出去。

  退了出去。

  一個跌跌撞撞的走向門口的背影就這麼退了出去?

  這事,就這麼成了?

  自己可以多一個職缺了?

  給誰呢?

  大強小強二禿羅三已經在身邊了,還有狐狸、螞蚱他們幾個可以撈一個過來?

  或者是把這個崗位干脆孝敬孝敬陶總,看看他有什麼人要安排?

  或者是問問程繡蘭,也許程姐一直都想在這里再安排個人盯盯自己?

  自己也該主動表現表現對程姐的忠誠了……

  都不錯。

  但是……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肚皮下一股子不舒服,讓張琛無法忍耐。

  他對著老工人已經仿佛一下子蒼老岣嶁的背脊,喊了一聲:“等等。”

  明繼承回過頭,茫然的看著他。

  “操!我讓你走了麼我?操你媽逼,你當我這里是兒童樂園?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憋出一句痞氣十足的話,但是也就這一句話,似乎比剛才一大堆官話要讓他舒服。

  張琛對著地板啐了一口唾沫,慫了慫肩膀,似乎要把那永遠背在自己肩頭的那只火紅色的蠍子的尾針頂回去一般,又點了點桌子,示意明繼承先放下那堆材料;又沉默了一會,他才似乎下了決心,沉聲說:“你回頭,去找一下羅三。”

  “?”

  “就說,是我說的,那小子機靈,讓他帶你去派出所跑一趟,補辦一張身份證。其實現在這種老檔案丟失,派出所都能給查原檔補辦的。老明啊,你是當時讓人坑了。”

  “……”明繼承愣了,似乎沒想到張琛會這麼說,甚至都沒完全聽懂張琛的意思。

  張琛卻依舊自顧自的說:“等補辦的證下來,到我這里來,重新錄一下檔。電工證就不用了,我們這兒其實就是倉管,要啥電工?水電的事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分內事。你做多了,人家還嫌你多事呢……我知道,你呢,肯定過五十了,沒事,過五十就過五十,你別張揚,其實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誰他媽的歲數還停下不長啊……但是假證就不能再用了。你就留下好好干,是好好跟著我干,懂麼?但是老明,咱可說清楚啊,我就當你年輕人這麼派活,該夜班夜班,該外勤外勤,叫你看倉庫,你耗子都不能放進去一只,叫你做維修,我管你會不會,現學也得給我處理了……再出紕漏,就別怪我沒事先打招呼了。”

  “琛哥……我……”明繼承完全沒想得張琛會這麼替他兜底,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表達,顫顫巍巍的,口中稱呼都變了。

  這一聲“琛哥”,居然把張琛叫的開心了起來,他“嘿嘿”一笑,又恢復了他素常笑嘻嘻的模樣,擺擺手:“好好干活,好好上班……哈哈,難為你……哈哈……終於肯叫我一聲琛哥。好,老明啊,雖然我肯定比你年紀小,但是我就受了,你叫我一聲琛哥,那就是當我哥們兄弟;行,啊,那今後有什麼事,別瞞著我,有難處,也大大方方和我說,陶總這里我去應付,屁人事部,這個地方,我說了算……知道麼?”

  明繼承幾乎仿佛是用全身的氣力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調整了一個早就哽咽的嗓音:“是,琛哥。今後有什麼事,你就吩咐,我老明……水里火里,一定報答你的恩。”

  張琛嘻嘻一笑,又想了想:“哪那麼嚴重,什麼報恩不報恩,聽說老明你身手不錯,你會打籃球不,下次一起打球啊。嗯……對了,既然你都說起了,我還真有件事,你雖然沒電工證,但是我知道你管道线路上還是熟的,你替我辦一下。”

  “好,我一定辦好。琛哥,您吩咐吧……我能辦的一定辦,不能辦的,我也辦!”

  張琛卻並不急著交代清楚,他是打算讓明繼承偷偷的把莫斯科樓四樓的樓道監控給撤了,給自己更多的“空間”,但是這其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種感覺,他不知道這屬不屬於權利游戲的一部分,只是齜牙咧嘴的感受了一下,忍不住嘿嘿一笑,還是很滿意自己這個決定。

  如果自己剛才勉強把套“領導干部勸退員工”的劇本演完,自己這會兒一定是滿肚子的不舒服。

  還是這樣爽!

  游戲麼,各有各的當法,有些方法有些風格,就是不適合自己,張經理也好,張總也好,自己還是做不來的;自己最爽的,還是做自己的琛哥。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

  這眼看就要元旦了,窗外的天卻又陰沉起來,這河西今年的天氣,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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