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穎只覺時間仿佛突然停滯,大廳所有人都成了慢動作,空間變成模糊的灰色背景,畫面中只有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周身色彩斑斕,發著光,仿若自己命中注定的救贖……。
又像在大西洋底,漆黑一片,嘈雜聲像是在水底慢了一拍,帶著隆隆聲的尾音刮過耳邊,不知哪傳來的心髒跳動聲,越來越有力,越來越快……。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又仿佛僅僅過了幾秒鍾……。
京哥哥似乎沒發現自己,轉身徑直去了食鋪檔口。
愣了愣神,才發現是自己的心髒在激越的雀躍!!
不知什麼時候伸出的手,還在擺著,訕訕放下手,猶豫幾秒鍾,還是坐在原位。
突然沒了食欲,於是放下筷子,把餐盤推到一邊,又覺得自己的手沒地方放,把餐盤再次拉到身前,拿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攪動碗里的湯水。
筷子攪動了幾下,頓了頓,心頭微微一顫,抬頭看向過道另一側。
那邊坐著兩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漂亮女人,穿著隨意,卻渾身散發著活力,是的,就是活力,活力是一種摸不著卻看得見的東西,忍住往自己臉上摸一摸的衝動。
韓幼楚當面換發型,是什麼意思?battle?
大光明發型對容貌的要求最高,沒有之一。單單皮相好,可不擔起這種放大缺陷的發式。不但要三庭五眼比例上佳,還要骨相絕美。
皮相美的美女隨處可見,她們通過劉海和長發遮掩缺陷;或者通過首飾吸引注意力,讓他人不自覺忽視她的缺陷;或者通過化妝、醫美整容等等手段制造人造美女;甚至通過濾鏡或者後期精修照片P出完美的虛擬美人……。
三庭五眼協調且自然的美女,千不存一。
骨相美的美女,萬中無一……。
列舉20年來當紅女星,有幾人敢大光明發式出鏡?
可以說這個發式是辨別真假美女的照妖鏡。
韓幼楚只感覺自己的長發被攏起,露出光潔的額頭,接著被一雙細膩的手指扶著臉頰,被迫側過臉,對上了小魚兒清澈的眼睛。
韓幼楚臉色微微泛紅,從沒有這麼近的距離對上別人的眼睛,即便跟小魚兒同是女人,仍是感覺有點害羞,視线不自覺斜向下,看向桌上的水瓶。
葉容魚看著楚楚害羞的神色,心里暗暗發笑,用手指簡單整理了一下楚楚的長發後,滿意的點點頭:“好了,打起精神來。”
又趴在韓幼楚的耳邊:“楚楚,現在咱倆發型一樣,以後不用再藏著掖著了,今後我罩著你,誰都不用怕,知道嗎?”又衝眼前張絕美容顏肯定的點點頭。
白穎放下筷子,坐了過去,“嗨——,韓幼楚,老同學,好久不見啊……”。
……
左京接過付款小票,才想起兩位姑奶奶有忌口,忙補充一句:“不好意思,剛忘說了,其中一碗不加香菜,一碗不加蔥,謝謝。”
“好的。”收款中年胖大媽再次提高嗓門,衝後廚喊:“一個不加蔥一個不加香菜——。”。
看見左京拿著小票站在檔口前不走,就提醒:“先生您可以回座位等,一會好了我會喊你。”
“好的。”
不想回到座位跟白穎對线,只能去別的檔口轉轉,看看再買點什麼。
這時手機彈出微信提示——。
小魚兒:白穎坐過來了
左京只想把小魚兒護在羽翼下,而不是自己躲在女人身後,左京只得往回走,邊走向座位邊回了微信——。
辛巴尚未達:白穎在接受心理治療,還沒結束,心理狀態還不太穩定,不適合刺激她。
以葉容魚的戰斗力,恐怕十個白穎綁一起也不是對手,且葉容魚對白穎的出軌,一直耿耿於懷,怕她們現在就撕起來。
擔心引起誤解,以為自己對白穎余情未了,又補充幾句——。
辛巴尚未達:我的父母緣淺,童媽媽他們對我跟親生的也沒啥差別了。
辛巴尚未達:不管他們現在對白穎如何生氣,白穎真出事,傷心的只有他們倆,畢竟是親生女兒,血濃於水。
辛巴尚未達:暫時冷處理吧,一切等心理治療結束,再說。
辛巴尚未達:還有,沒什麼人什麼事,比咱們吃飯更重要了,別的事都是次要的[小貓吃魚動圖]
小魚兒:治療到什麼時候結束?
辛巴尚未達:不太清楚,應該個把月吧,有空我問問。
可能“不太清楚”這句話讓葉容魚莫名開心,眉眼彎彎,坐在白穎對面,把手機放在桌上,看到左京過來,衝他擺擺手。
左京走過來時,看只剩下白穎旁邊一個座位,示意韓幼楚坐過去。左京坐在了韓幼楚對面,葉容魚旁邊,跟白穎是最遠的對角线。
坐定後,一陣沉默。
韓幼楚眼角余光偷偷瞄著每個人的臉色和反應,左京和葉容魚都在忙著收發微信,看起來兩人在用微信聊著什麼。
白穎眼神有點飄忽,似乎不太敢直視左京。
白穎一直用溫柔的眼神瞄著左京,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以前的白穎,在左京面前就是一個女神。
這世間的夫妻,妻子往往都是端著的,不願意讓丈夫玩花樣百出的體位和姿勢,就是怕丈夫看輕自己,覺得自己性情淫蕩。
為什麼端著呢?為什麼害怕丈夫知道自己淫蕩?是因為潛意識里她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現實世界不是綠帽小說,安全感和生存壓力是永遠擺在女性面前的永恒主題,不想讓丈夫看低自己嫌棄自己,這是擺在所有女性面前的社會問題。
若說婚前,姑娘是金貴的,可以隨意挑揀未來老公。
若到婚後,婦女就不再金貴。
二婚女人,再組建家庭,半路夫妻敢交心,能交心的,不能說沒有,只是太少了,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遇不到。
白穎有沒有生存壓力?有!
生存並不是吃飽穿暖,而是一個人作為社會的一份子,有各種安全和尊嚴的需求。
試問,白穎在工作上和社交上,被人說成淫娃蕩婦,被人天天在背後指指點點,以白穎的成長環境,死亡恐怕都不能解脫吧?
畢竟,身後名,有誰不在乎呢?
從小形成的尊嚴體系,最是根深蒂固。
不在乎生前和身後名的,也只有吃飯成問題的那些人吧?飯都吃不飽,何談名聲?
即便看起來不在乎名聲的小姐和技師,也很少在家鄉做,都是遠離故土。
離開熟悉的人,賺夠錢後,把自己洗白才能回家,或者漂白,下體醫美也算漂白?
郝江化能給白穎提供安全感嗎?兩人會結婚嗎?郝江化能拿得出手嗎?在人前白穎好意思介紹郝江化?
得到時不知道珍惜,失去才知道後悔莫及,白穎從小到現在的溫室環境,造就了白穎這麼別扭的性格。
酒醉被郝江化奸汙,恐怕是人生中遇到第一個劇變,換成別的有豐富社會經驗的老油條,事情絕不至於發展到這一步。
現在就是白穎最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她知道左京再不會原諒自己,這時候女人天生具有的本能,讓白穎發慌。
這個世界,再也沒有讓自己可以靠著的安穩胸懷,更別說一落千丈的社會地位。
如果沒了以前周圍男人看自己那種崇拜和痴迷的眼神,只剩下赤裸裸的肉欲,和一絲輕視的不齒……,白穎會覺得比殺了自己還難受。
所以,白穎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左京的原諒,所以,不斷用溫柔的眼神,試圖引起左京的注意。
可惜,左京似乎沒看見,只低頭忙著微信。
小魚兒:她怎麼找來的?
辛巴尚未達:不知道,咱們公司地址,我誰都沒告訴。
小魚兒:一會趕快吃完,感覺氣氛怪怪的。
左京理解小魚兒的心情,她不知道應該拿出什麼態度去應對白穎,也沒有立場,畢竟還沒離婚,還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
一旦離婚,哼哼哼,會撕得白穎連她媽都不認識,哦,左京把她媽當媽了,那就撕得白穎連她婆婆都不認識……。
小魚兒:正瞄著你呢,不去安慰安慰?
左京眉峰微挑,頭都沒抬,繼續輸入——。
辛巴尚未達:閒的你是吧?牛肉面應該好了,我去拿。
左京站起來去牛肉面檔口,葉容魚在身後挑眉輕笑。
白穎感覺胸口悶悶地,想一走了之,又對左京的漠視而憤怒,自己何曾被這樣漠視過?
白穎站起來追過去,追到檔口時,左京正往每一碗里放醋和辣椒。
白穎站在左京身後,壓低聲音,“京哥哥,能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嗎?”
聽到這一聲喘息急切的聲音,左京轉過頭,臉上有點驚訝,“京哥哥?好久遠的稱呼了哈。”左京只想拒絕,沒正面回答。
“可能現在說什麼抱歉的話都沒用,下午有空的話,我們能談一談嗎?”
“下午沒空,這一個月都要加班,公司事情很急,等忙過這一段吧。”
白穎:“……”
左京看了一眼把失望都寫在臉上的白穎,眼中無悲無喜,端著餐盤側身走過去。
白穎仿佛掉進無盡黑暗深淵,看得出,左京的眼睛里,對自己沒有恨,也沒有愛。
白穎像是被抽干身體最後一絲的力氣,無法支撐,只得倚在牆邊,手指顫抖,淚眼模糊。
等到攢夠力氣回到座位時,左京三人已經走了。淚水再也止不住,趴在桌上抽泣起來,一遍遍問自己,“自己到底是怎麼把日子過程這樣的?”
這次偶遇,韓幼楚旁觀了全程,一句都沒問,看得出來,左京和白穎似乎出了問題,眼中對左京多了一絲憐惜。
葉容魚心里多了一絲甜意。
左京無暇琢磨這些,而是在反復思考,什麼時候見一見童佳慧,說一下光刻機的事,專利申請的材料,准備的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