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卷 第7章 斯文小叔子
再次泡在浴缸中,寧宛的心情卻不復之前的輕松。腿心黏膩不堪,胸口輕微刺痛,血液不流通的手腕處也是一片酸麻。
她累極了,一聲嘆息,將整張臉都沉入水中,直到快要窒息的時候才嘩啦抬起頭。
重新換了睡衣睡褲,將之前狼狽不堪的浴袍丟進洗衣機,回到客廳的時候,白敬澤衣冠楚楚坐在沙發上,手邊是他未曾打開過的公文包。
鏡片折射著燈光,無法看清鏡片後他的眼神。
寧宛視若無睹,就要上樓——
白敬澤開口,聲音里聽不出喜怒:“把藥吃了吧。”
寧宛背對著他,舔了舔牙齒,嫣紅的嘴唇顫抖著,吐出一個清脆的“滾”字。
白敬澤渾身一震,那抓住公文包的手指用力到骨節發白,緩緩松開後,整只手不受控制的微微瑟抖。
“如果我說,我對我哥有的只是羨慕,你會怎麼看我?”
十三年前,他十二歲,白敬城十八歲。
他調皮爬上公園里的假山,哪知山石不穩,腳下一歪就從五六米高的地方滑了下來。
白敬城眼疾手快,衝過去抱著他就地打滾,卸去衝力,最後他只受了點擦傷。
可白敬城的右腿,卻在翻滾過程中,扭傷了神經,又因為痛得不明顯沒太在意,以至於錯過最佳治療時機,最後徹底壞死,治好後整條右腿只能微微彎曲。
那時候白敬城剛剛通過飛行員的選拔,身體殘缺,自然是無緣飛行夢了。
父母望子成龍,傷心一陣後,眼見大兒子出人頭地無望,整副重擔都壓在小兒子身上。
那個調皮搗蛋又跳脫的白敬澤一夜之間消失了,變成穩重乖巧的模樣。
不再鼓搗亂七八糟的模型,不再去上圍棋班,不再收集手術刀,一頭扎進書本里,按照父母的安排,一路讀到金融學碩士。
十五歲的時候,家里來了一個特別的客人。是他當教師的媽媽為了充實履歷,資助的貧困生。
那時候的寧宛穿著土里土氣的衣裳,皮膚很白,話不多,但講話的聲音柔柔怯怯的,像春日午後拂過的一陣清風。
吃飯的時候,徐明玉夾了一只螃蟹在她碗里。
只有坐在一旁的白敬澤發現了她的窘迫,她一邊秀秀氣氣道謝謝阿姨,一邊小巧的耳垂漸漸變粉——
她沒有吃過螃蟹。
白敬澤咳嗽一聲,處於變聲期的男孩,聲音像破殼的筍,青嫩又暗啞:“正好我吃飽了,小姐姐,我幫你剝吧。”
他細致耐心地剪開蟹腳和蟹鉗,去掉蟹掩,掰開蟹殼,用勺柄將蟹胃蟹心蟹肺去掉,最後用小蝶裝著可以吃的部分,推到寧宛面前。
她仍舊是鎮靜地道謝。
明明是他,先愛上寧宛的。在不懂愛為何物的年紀就泥足深陷,她耳垂那一點點可疑的粉,成了他整個少年時期唯一旖旎的顏色。
然而他剛剛考上C大的金融系,還來不及成長為有擔當的男人模樣的時候,就聽到寧宛要嫁給他哥哥的消息。
那是因為他毀掉夢想的哥哥呀,牽著他的摯愛,一步步走進神聖的殿堂。
沒有參加完婚禮,他借口課業太重,提前離開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