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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29章 離開京城

大奉打更人 賣報小郎君 4776 2024-03-05 10:53

  “光宗耀祖?”

  嬸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心說年兒金榜題名也得是個把月以後的事了,等侄兒露出臭屁表情,她才意識到侄兒在吹噓。

  嬸嬸美眸一翻,撇嘴道:“呦呦呦,咱們大郎是加官晉爵了是嗎。”

  一開口就知道是老陰陽嬸了。

  “我聽街坊鄰居說,只有讀書人,才能位居廟堂。你啊,再怎麼升官,也只是個打更人。”

  雖然嬸嬸漸漸解開心結,不像以前那樣怨念深重,但在“侄兒和兒子誰更有出息”這個話題上,嬸嬸覺得自己是要堅守原則的。

  她不像丈夫許平志,兒子侄兒都是許家的崽,養在家里二十年,和親兒子沒啥區別。

  嬸嬸就看不慣許七安耀武揚威的姿態,時不時的就在她面前嘚瑟一下,一點都不把她這個嬸嬸放心里尊重。

  所以,二郎一定要比大郎有出息,這樣嬸嬸在侄兒面前才能直起腰來。

  “嬸嬸不信?”許七安斜眼。

  “我信啊,升官而已。”嬸嬸滿不在乎的說。

  前陣子許二叔也升官了,從外城調到內城,有了一片固定的巡邏區域。

  那片區域都是富戶,他們為了家宅安寧,會花錢孝敬負責周遭安全的御刀衛,打好關系。

  所以二叔最近私房錢特別多,被收繳了五十兩銀子,他仍有銀子可以去教坊司耍。

  當然,許二叔其實從不主動去教坊司,畢竟教坊司的姑娘與嬸嬸差的太遠,但凡在教坊司過夜,都是因為同僚之間的應酬。

  反而是許大郎和許二郎到了申公豹的年紀,且未曾娶妻,才會主動去教坊司排解壓力。

  “不是升官,是封爵!”許七安沉聲道。

  “噗嗤……”嬸嬸被逗笑了,花枝亂顫,嬌媚動人。

  “嗨,別瞎說。”許二叔擺擺手,沒好氣道:“二叔我當年在山海關陷陣殺敵,從南殺到北,從北殺到南,殺的渾身浴血,就這,距離封爵都還差一點。”

  從南殺到北,從北殺到南,二叔你胳膊不酸嗎……許七安心里吐槽。

  許新年搖搖頭,“封爵事關重大,大奉最後一次封爵,還是二十年前的山海關戰役。如今四海承平,哪來的戰功給你封爵。”

  “封爵不一定要戰功。”許七安摸了摸小豆丁的腦瓜:“對不對啊,鈴音。”

  小豆丁不理他,小嘴貼著碗沿,哧溜哧溜的喝著粥。

  “行了行了,你幾斤幾兩嬸嬸還不知道麼。”嬸嬸嗤笑一聲:“你今兒不休沐的話就趕緊去衙門吧,卯時都快過了,也別耽誤你二叔應卯。

  “光耀門楣的事,大郎你就別操心了,今年春闈之後,咱們許家就出一位進士了。到時候在家里擺宴,請族人過來吃一頓。”

  春闈還沒開始呢,嬸嬸已經驕傲起來了。

  馬德,這才是我要的開局啊,二叔是個偏心的,嬸嬸是個刻薄的,堂弟是讀書人但處處打壓我,一個妹妹看不起我,另一個妹妹搶我吃的……然後,戰神歸來,強勢封爵,把叔嬸一家趕去住狗窩……許七安想著想著,覺得還蠻爽。

  許二叔重新抱起頭盔,點點頭:“時候不早了,我得趕去應卯。”

  封爵的事,他自動忽略了,權當做侄兒的玩笑話。

  許家要是能出一位勛貴,那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哪怕二郎金榜題名,進士及第,也不可能與大郎比肩。

  就在這時,許平志看見門房老張步履匆匆的飛奔而來,那慌張的表情,好像後頭有大蟲追殺似的。

  “老老老老老爺……”

  門房老張結結巴巴,激動道:“有聖旨啊!”

  “聖什麼?”許平志沒聽清。

  “聖旨啊。”

  “什麼旨?”許二郎沒聽清。

  “聖旨,封爵的聖旨。”

  許七安看了眼目光呆滯的嬸嬸,推著二叔往外走:“陛下的聖旨來了。”

  昨日福妃案結束,魏淵就與他說過,內閣已經擬好封爵的聖旨,就定在今日。

  許平志從內院走到外院,就像走過了大半個人生,此刻的心情很復雜,忐忑、激動、猶豫、畏懼……類似的感覺他經歷過一次,那就是新婚之夜。

  遠遠的,看見一個穿蟒袍的太監站在院中,一列披甲侍衛分立兩側。

  那位太監手里握著一卷繡著五爪金龍的黃綢聖旨。

  嘭嘭嘭……

  許平志聽見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見正主過來,傳旨的太監緩緩展開聖旨,朗聲道:“銅鑼許七安接旨。”

  二叔率先跪下,然後拉扯著許七安一起跪。

  許二叔用力瞪了侄兒一樣,聖旨當前,這小子竟還跪的不情不願。

  “銅鑼許七安在。”

  太監頷首,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而軍帥戎將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許七安連破奇案,於雲州斬殺叛軍兩百人……”

  聽到斬殺叛軍兩百人,許七安愣了一下,心說我斬敵數千人的啊,怎麼變成兩百人了?

  接著,才恍然大悟是牛逼吹太多,吹的自己都信了。

  “……特封許七安為長樂縣子,賜良田三十傾,黃金五百兩,欽此。”

  “謝陛下隆恩。”

  許七安高喊一聲口號,起身接旨。

  “恭喜了,許大人……哦,是許縣子。”蟒袍太監笑眯眯道。

  “多謝公公。”

  許七安接過聖旨,順勢遞過去一張百兩銀票。

  等蟒袍太監帶著侍衛留下,許二叔劈手奪過聖旨,反反復復看了半天,明明大字不識幾個,卻看的認真。

  看著看著,許二叔眼眶紅了。

  “封爵了,封爵了……我許家出了一位子爵。”

  他捧著聖旨奔回後院,大喊道:“夫人,快寫信給許氏族人,許家出了一位子爵啊。我要大擺宴席,擺三天三夜,哈哈哈哈哈……”

  許七安抱起元景帝賜的一箱子黃金和田契,偷摸摸的回房間去。

  二叔傻不拉幾的,聖旨哪有金子重要。

  ……

  把黃金存入地書碎片,許七安返回內院,看見許二叔和二郎在搶聖旨。父子倆差點打起來。

  許二郎不悅道:“不知道的還以為聖旨是給爹你的呢。”

  許二叔:“滾滾滾!”

  許二郎微怒道:“我只是想看看聖旨怎麼寫。”

  許二叔:“滾滾滾!”

  許二郎怒道:“爹,把聖旨給我一觀。”

  許二叔:“滾滾滾。”

  呸,粗鄙的武夫……許二郎拂袖而去,回書房讀書了。

  子爵算什麼,他要金榜題名,要中一個狀元。不然,家里的風頭都被大哥搶光了。

  “真,真的封爵了啊?”

  嬸嬸看著丈夫懷里的聖旨,睜大了卡姿蘭大眼睛,她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像是活在夢里。

  完全沒有一點點的心里准備。

  “這還有假,上頭有玉璽蓋章的,陛下還賜了五百兩黃金,三十傾良田。”許平志大聲說,生怕別人不信似的。

  五百兩黃金,三十傾良田……嬸嬸眼里閃過金色的光芒。

  “大郎,這是真的嗎?嬸嬸怎麼感覺活在夢里啊。”嬸嬸拽住許七安的手。

  許七安甩開,淡淡道:“這位夫人,莫要套近乎,叫我子爵大人。”

  許玲月一臉崇拜的看著大哥。

  氣完嬸嬸,許七安手伸入懷里,摸出田契拍在桌上,說道:“黃金我自己收起來了,至於這三十傾良田,嬸嬸,我未娶妻成家,就勞煩……玲月幫大哥管了。”

  嬸嬸伸到一半的手僵住,她拿許七安沒法子,跺腳氣道:“許平志……”

  嬸嬸拿侄兒沒辦法,只能對丈夫重拳出擊。

  許二叔“呵”一聲,“寧宴與你說笑的,玲月又不懂這些。”

  許玲月細聲細氣說:“爹,我念過幾年書,也懂算術。”

  而且,管理田地通常是讓府里信得過的下人在外跑腿,主人只需要管賬就成了。

  嬸嬸忽然有了危機感。

  她以前的假想敵是大郎和二郎的媳婦,如今才發現,許玲月這個死丫頭,竟然起了反心,想和她這個當娘的爭權。

  “娘,你這麼看著我干嘛。”許玲月覺得母親的目光灼灼逼人。

  “我不是看你,我是看白眼狼。”

  “……”許玲月。

  ……

  說起觀星樓這座建築,京城,乃至大奉各地人士,對它的印象無非兩個字:高!

  在江湖人眼里,除了高聳入雲,觀星樓還是大奉的禁忌之地,因為這里住著王朝唯一的一品強者。

  很少有人會去思考觀星樓地底,是一個什麼地方。

  扎扎扎……

  幽暗的地底,鐵門緩緩升起,一道蜿蜒的石階伸向地底,每個十個台階,牆壁上就有一盞油燈,散發昏暗的光芒。

  噠噠噠……寂靜的空氣里,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腳步聲漸漸清晰,一道黑影從地底,順著台階走了上來。

  黑影披散著頭發,遮住了臉頰,套著簡單的麻色長袍,赤著腳,行走時胸口偶爾凸顯出的飽滿,讓人意識到她是個女子。

  而且是胸有溝壑的女子。

  “我距離四品陣師還差一些,老師怎麼把我喚醒了……”黑影喃喃自語。

  她抬頭看了一眼,台階盡頭,門外無數光芒潮水般傾瀉下來,那是久違的陽光。

  踏出鐵門,黑影站在寂寂無聲的廳里,閉著眼,張開雙臂,擁抱陽光。

  她五年沒有出世了,一直被監正老師鎮壓在觀星樓底。

  穿過一樓的廊道,披頭散發的女人拾級而上,行至二樓,噔噔噔……腳步聲從頭頂傳來,一名舉著托盤,盤內擺著瓶瓶罐罐的白衣術士走了下來。

  兩人打了一個照面。

  白衣術士身子倏地僵住,他臉色也一點點蒼白了下去,像是看見了極為可怕的東西。

  大概有個三四秒,白衣術士轉身,倉惶的逃走。

  披頭散發的女人出於善意,連忙提醒:“師弟,慢些,小心滑倒。”

  話音方落,白衣術士腳底突然打滑,咕嚕咕嚕滾了下來,順帶著把女人撞倒,兩人一起咕嚕咕嚕的滾下樓。

  砰砰……

  托盤里的瓶瓶罐罐摔的粉碎,彌漫起五顏六色的塵霧。

  “救,救命……”白衣術士臉龐血色上涌,逐漸轉為青黑色,他掐著自己的脖子,艱難的說:

  “這,這是,宋卿師兄,煉,煉的毒藥……”

  女人捂著自己的脖子,艱難說:“師姐沒帶解藥啊。”

  “解藥就在里面……”白衣術士似乎不能動彈,眼珠子死死盯著某個摔碎的瓷瓶,盯著地上的藥粉。

  在女人的幫助下,白衣術士服下解藥,連滾帶爬的下樓,來到一樓大堂里,朝著煮藥煉藥的白衣術士們,大喊道:

  “鍾師姐出關啦!!!”

  哐當……白衣術士們手里的瓷瓶、勺子等器具,摔落在地。

  他們僵硬的扭動脖子,面孔呆滯的望過來。

  披頭散發的女人繼續拾級而上,路過七樓,七樓的煉丹房“轟”的炸開,地板和牆壁晃動,簌簌掉灰。

  “怎麼炸了?怎麼炸了?!”宋卿的怒吼聲傳來。

  女人置之不理,繼續登樓,終於來到了觀星樓頂,八卦台。

  白衣白胡,仙風道骨的監正盤坐在案後,捏酒杯,望著遠方愣愣出神。

  “老師。”

  女人恭敬的喊了一聲,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美酒美食。

  “鍾璃,你晉升四品的契機到了。”監正悠悠道。

  女人身子一顫,微微抬起頭,露出雪白尖俏的下頜。

  ……

  大奉的異姓爵位分五等:公、候、伯、子、男。每一等爵位,又分為五個品級(等級)。

  許七安的爵位全稱是“三等長樂縣子”。

  這是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爵位,也沒有什麼實權,只是多了一筆月俸。

  不過爵位的意義,並不在權力,而是它所象征的榮耀,以及社會地位。

  金榜題名,位列廟堂,就算貴族了嗎?不是,這樣的權勢只是一時,真正永絕平民,躋身貴族階層的象征,是世襲罔替的爵位。

  當然,許七安的爵位無法世襲罔替,但至少有他一日,許家就是貴族,再不是平民了。

  以後,長樂縣子要是娶一個平民女子為正妻,給事中就會上折子彈劾他。滿朝文武會說:是公主不香了,還是郡主不漂亮了?

  竟娶一個平民女子為妻。

  總之,許家幾百年來,頭一次出了子爵,徹底擺脫了民戶,躋身為貴族。

  對於一家之主的許平志來說,大概是人生最高光的時刻。當天就帶著許七安去祖墳上香。

  回來之後,打算廣發請帖,大擺宴席,邀親朋好友來府上喝酒慶祝。

  但嬸嬸覺得不妥,說:“後日便是春闈,這樣會影響到二郎讀書的。”

  是啊,後天便是春闈,魚躍龍門的頭等大事,在家中大擺宴席必定會影響到二郎讀書。

  許平志覺得妻子說的有道理,於是讓許二郎搬去外城老宅,好好讀書,酒宴不變。

  許鈴音覺得很贊。

  許二郎罵咧咧的退出直播間,帶著一名下人,一個丫鬟,屁顛顛的回老宅去了。

  上香回來,許七安大方的撥款白銀七十兩,作為明日酒宴的經費。

  七十兩已經很多很多,是普通殷實人家不吃不喝三年的積蓄;是勾欄兩年的嫖資;是許七安現在一年的工資。

  “回來這麼久,還沒去過恒遠大師的養生堂,我得送些錢去救濟鰥寡孤獨……”

  許七安從方頭櫃里翻出五錢銀,打算去低價白嫖恒遠的煉體功法。

  突然,坐在床邊的他腦海里響起神殊和尚,低沉縹緲的嗓音:“離開京城。”

  離開京城?!

  什麼意思……許七安神色嚴肅,神殊和尚從來不主動與他交流,默默沉睡於體內。

  現在卻讓他離開京城。

  是京城要出事了,還是我要出事了?

  種種念頭閃爍間,他眼前看見了灰蒙蒙的世界,薄霧一般的灰色散開,一座破舊的寺廟出現,廟門口盤坐著眉目清秀的神殊大師。

  這位來歷神秘的和尚,雙手合十打坐,褐色的雙眼溫和的望來,聲音縹緲:“離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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