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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15章 黃小柔

大奉打更人 賣報小郎君 5547 2024-03-05 10:53

  “女屍?”

  小宦官急吼吼的等在宮門口,肯定是出了急事。而許七安與他的交集,只有福妃案。那麼女屍必然與福妃案有關。

  許七安眯著眼,心里一動:“是福妃案中,那個失蹤的宮女?”

  小宦官一愣,心悅誠服:“大人真是神機妙算,奴才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句話既是恭維,也是發自內心。連續兩日的監督,小公公發現許七安是一個外表看似浮夸,智慧卻過於常人的名捕。

  這不是神機妙算,這是很簡單的推理……許七安點頭道:“帶我去看屍體。”

  小宦官忙前頭帶路。

  “屍體在哪口井里發現的?”

  “蟹閣的後院。”

  “蟹閣?”

  許七安心說什麼破名字。

  “蟹閣是宮女們住的地方。”小宦官回答。

  宮女也分三六九等,地位高的宮女叫女官,甚至是有品級和稱號的,比如婕妤、美人、才人、御女、采女等等。

  這類宮女有希望被皇帝臨幸,一炮而紅的。當然,元景帝在位期間,她們一個都別想出頭。

  次一等的,是在妃嬪身邊伺候的宮女。

  最低等的,就是住大宿舍的雜役。

  蟹閣就是一個宮女宿舍。

  邊走邊說,很快來到了皇宮內的停屍房,在南邊一個僻靜的小院里,這里用來停放宮中被處死、病死、意外身亡的屍體。

  簡陋的床板上,躺著一個身體泡的略顯臃腫的屍體。

  “你去取刀具過來,我要解剖屍體。”許七安吩咐道。

  他有些見獵心喜,上輩子在衙門當差的時候,他常常被派去旁觀法醫解剖,以及充當助手。積累了許多專業知識和經驗。

  從最初的驚恐嘔吐到慢慢接受,再到後來面不改色的打下手,許七安隱約發現自己挺喜歡解剖的。

  來到這個世界後,遇到的案子不少,但需要解剖的機會卻不多。

  “福妃是老皇帝的女人,我不能碰,這個小宮女我總能開膛破肚了吧……如果能再新鮮一點就好了。”

  一邊想著,一邊解開了宮女的衣服。

  “狗奴才,狗奴才,你進宮怎麼不派人通知我……”

  臨安公主歡快的嗓音從外頭傳來,緊接著,一道紅影飛奔著停在門口。

  “你在干嘛?”

  臨安看著許七安手里抓著女屍的肚兜,臉上明媚的笑容倏地凝固。

  身後,白裙飄飄的懷慶跟著跨入門檻,看了許七安一眼,目光隨之落在肚兜上。

  有點尷尬……許七安面不改色:“檢查屍體,打算解剖。”

  “你不要碰那麼惡心的東西啦。”

  裱裱連連跺腳,她掃了一眼女屍赤裸的上身,便立刻縮回目光。

  對此,懷慶公主采取相同看法,並給出建議:“為什麼不讓仵作來做?”

  因為我喜歡干這事……許七安一本正經的搖頭,認真解釋:“兩位殿下,你們知道卑職事必躬親,辦事一絲不苟,能自己做,就不會假手他人。在別人眼里,這是勤勤懇懇的好品質,但在卑職看來,確實不值一提的尋常事。”

  裱裱很欽佩許七安的工作態度。懷慶面無表情,似乎不相信他的鬼話。

  “兩位殿下先回去喝茶,稍等片刻,莫要留在此處。”許七安想趕人。

  懷慶聞言,沒走,反而蓮步款款走到女屍面前。

  “屍體是昨晚打撈上來的,辨認出是黃小柔後,便被常公公帶走了。”懷慶說道:

  “我想留下來看看,或許屍體里能得到线索。”

  懷慶似乎對動腦子的活計很感興趣,下棋、修史、以及現在的破案……許七安扭頭,默默看著長公主清亮的美眸。

  懷慶目光微凝,對他對視,聲音有著冰塊撞擊的質感,極為悅耳:“嗯?”

  簡單的一個“嗯”,蘊含的意思是:小老弟,你有意見?

  許七安收回目光,不再看長公主無暇的臉蛋,扭頭朝裱裱說:“二殿下呢。”

  裱裱看了懷慶一眼,有些躊躇的說:“這有什麼的,我也留下來。”

  “好的!”

  許七安痛快的剝光了女屍。

  裱裱臉蛋刷的紅了,接著白了,掩面而走。

  “二殿下,不留下來看了?”許七安喊。

  裱裱捂著臉,細若蚊吟:“走了,走了……”

  懷慶掃了眼女屍,盡管隱藏的很好,不過許七安還是從那雙寒潭般清澈剔透的眼睛里,看出了尷尬。

  這種尷尬,就好比許七安以前陪父母看電視,恰好播到男女主角在床上。

  擁有完美的外觀和頂級的配置,內核非常強大,就是公里數幾乎為零……許七安在心里做出評價。

  如果把懷慶比作一台頂級跑車,剛出廠的。

  那麼裱裱就是一台模型車,外觀漂亮的不像話,內核嘛……一言難盡。

  不過對於男人來說,大概是裱裱這種愛撒嬌,又內媚,且不算太聰明的女子更受歡迎。

  “這是什麼?”

  懷慶從宮女黃小柔的貼身衣物里,發現一截色澤黯淡的黃色絲綢,上面繡著一朵紅艷艷的蓮花,以及一行小字:

  元景三十一年春。

  “臨死前還貼身收藏,說明對她來說是極為重要的東西。”

  懷慶看著許七安,似乎在求證,道:“許大人覺得呢?”

  許七安“嗯”了一聲。

  懷慶嘴角微翹。

  “殿下這般聰明,不如來看看這具女屍,您能看出什麼?”

  懷慶不由看他一眼,許七安一副要考校她的姿態,不由收斂了嘴角的弧度,涌起不服輸的情緒。

  “根據屍體發白、浮腫的程度,她不是在案發之後投井的。”懷慶做出判斷。

  “兩天之內。”許七安給出更精准的回復。

  “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所以她應該是溺水死的,可能是被人打暈了。”說完,清麗脫俗的長公主下意識的看向許七安。

  見他面無表情,不做回復,公主殿下心里有些不開心,低頭時,輕輕撇了一下嘴角。

  “還有嗎?”許七安問。

  懷慶想了想,微微搖頭。

  “你缺少了最重要的一步,通常在檢驗女屍時,哪怕有明顯的死亡特征,但也永遠不要忘記檢查……”

  許七安朝懷慶挑眉,露出嘿嘿嘿的笑容。

  懷慶懵了一下,接著,看見許七安的目光落在禁忌之地,聰慧如她,立刻懂了。

  唰……

  白皙的臉蛋立刻漲紅,長公主柳眉倒豎,咬牙切齒:“許寧宴,你敢調戲本宮!”

  許七安果斷認錯,態度誠懇:“卑職無意冒犯,公主恕罪。”

  懷慶側過身去,表示不接受他的道歉,心里很生氣。

  調戲一下驕傲高冷的公主,比調戲臨安要有成就感多了……懷慶嗔怒時的風情別有一番滋味啊……許七安咳嗽一聲,道:

  “她是溺水的沒錯,但不是在井里溺死,是被人按在水里憋死的。”

  “何以見得?”懷慶不相信,扭過頭,質問道。

  嗯,只要討論學術性的問題,她就會暫時不生氣……女學霸也有女學霸的弱點……許七安默默記下來,表面不動聲色,講解道:

  “你看她的臉呈紫紅色,正常溺死者,臉是慘白浮腫的。只有被人壓在水里,姿勢是頭朝下,死亡時血液回流頭部,臉才會充血。”

  懷慶皺著眉頭,做思考狀。

  “還有一點,”許七安抓起女屍的手腕,“你看她的手,緊握成拳,這符合溺死的特征。但仔細看,她的指甲縫里沒有沙子和青苔。”

  懷慶凝神一看,指甲縫果然干干淨淨。

  “這說明她確實是溺死,但不是死在井里?”她問。

  “殿下實在太聰明了,與您相比,臨安殿下只是個妹妹。”許七安拱手,表示嘆服。

  雖然知道他在恭維自己,但懷慶還是覺得舒坦。

  人都是愛聽好話的,聖人也不例外。何況懷慶公主向來驕傲,她表面會對阿諛奉承不屑一顧,但心里會暗暗的爽。

  懷慶矜持的“嗯”了一聲。

  “所以,她是被滅口的。”長公主殿下隨後補充道。

  許七安點點頭,同時聽見了細微的腳步聲,抬頭望向門外,遠遠的看見小宦官抱著解剖屍體的刀具過來。

  急促的腳步聲衝入門檻,小宦官看見女屍的第一反應,是尖銳的叫了一聲:呀~

  “小公公沒見過女人吧,來來來,本官給你上一堂生理課。”許七安老混子一般的口吻調侃。

  小宦官不搭理,有些窘迫,低著頭,把刀具擺在長條桌上。

  刀具共六把,大小粗細各異,用厚厚的麻布包裹。

  許七安想舔一舔嘴唇,表達一下內心的期待,又覺得這個姿勢過於鬼畜,不好在懷慶面前露出來,只好忍了。

  真是的,我進行一些趣味愛好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旁觀的……他選中一把匕首大小的單刃尖刀,刀尖抵在女屍喉嚨處,劃開了喉管。

  一股略顯渾濁的水流出來。

  “嘔……”

  嫩紅的血肉暴露在視线里,小宦官捂住了嘴,忍不住干嘔。

  許七安接著換了把大刀,剖開了胸口,剖開了肺……

  “嘔……”小宦官逃了出去。

  這就撐不住了?

  懷慶玉雕般的臉龐,露出了很生動的表情——驚悚、厭惡。睫毛顫抖,瞥開了目光。

  “肺里也有積水,死因可以確認了,是溺水身亡。”許七安放下刀。

  懷慶頷首,道:“還需要檢查什麼嗎?”

  “沒有了,殿下我們離開吧。”許七安說著,突然“咦”了一聲。

  已經扭頭准備離開的懷慶,回頭看來,忽然柳眉倒豎:“你做什麼?”

  “她受過傷。”許七安皺眉,說話的時候,讓懷慶可以看見情況。

  懷慶愣住了。

  這位叫黃小柔的宮女,左側下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位置正對著心髒。

  她頓時知道自己錯怪了許七安,也明白了他的疑惑:

  一個宮女怎麼會受這麼危險的傷?離奇的是,竟然還活下來了?

  許七安重新攤開粗麻布,握住最大的那把刀,順著傷疤,剖開了女屍的胸膛。

  懷慶一副想看又怕辣眼睛的模樣。

  許七安摘下心髒,眯著眼看了片刻,體貼地說道:“從疤痕來看,傷口很深,武器應該是剪刀或者其他尖銳之物。已經觸及心髒,她本該死於大量失血。”

  懷慶點點頭,目光望向門外,分析道:“能治愈這種傷口的藥,後宮只有母後和貴妃品秩的妃子才能使用。

  “其余人如果需要丹藥救命,得母後允許,或本身得到過父皇賞賜,無需從庫房挪用。”

  她說的“其余人”里,自然不包括皇子皇女。

  兩人離開停屍房,院子里就有一口井,許七安打了一桶清水,仔細洗了手。

  然後,他把女屍身上發現的那塊黃絲綢用力搓洗了幾下,攤開晾在井邊。

  “你告之一下管停屍房的當差,里頭那具屍體,本官還有用,送到冰窖去。”許七安打發走小宦官。

  “許寧宴,幫本宮打一桶水。”懷慶公主俏生生的站在一旁。

  根據她的稱呼,許七安判斷出她這會兒心情還可以,客氣生疏的時候喊的是許大人。生氣的時候喊的是許寧宴。

  這會兒懷慶的語氣肯定不是生氣,那麼這聲許寧宴,就有點喊朋友的味道了。

  許七安給她提了一桶水,懷慶蹲下,撩起長袖,一雙白皙的小手浸在水里,青蔥玉指修長勻稱。

  小手真漂亮……他心說。

  懷慶浸完手,取出錦帕擦干水漬,道:“本宮帶你去御藥房。”

  許七安正要點頭,這時候,他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為什麼要投屍到蟹閣呢?

  皇宮之中,少說也有數十口井,有更隱蔽的,比如冷宮里,比如停屍房的這口井。

  “我們先去蟹閣。”

  遠處的臨安見兩人出來,邁著輕快的步子迎上來,道:“有什麼發現?”

  “確實有些收獲。”許七安告訴她驗屍的發現,臨安邊聽邊點頭,小臉很專注,但許七安說完,她注意力立刻轉移,明顯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臨安指著晾在井邊的淡黃絲綢,驚喜道:“狗奴才,這上面的蓮花像不像是你……”

  話音未落,許七安忽然慘叫一聲,捂著腦袋,滿地打滾。

  裱裱和懷慶嚇了一跳,急切道:“你怎麼了?”

  “頭,頭好痛……”許七安痛苦的抱住頭,不惜讓自己的貂帽落下,露出光禿禿的腦瓜,可見是真的頭痛欲裂了。

  “你等著,本宮立刻去請太醫。”裱裱急的跺腳。一轉身,扭著水蛇腰跑開了。

  懷慶公主見討厭的妹妹走了,這才不擺架子,在他身邊蹲下,扣住脈搏:“本宮略通醫術……”

  一摸脈象,確實搏動的很快,想必許銅鑼此刻心跳加劇了。

  “殿下……”許七安反握住懷慶的柔荑,痛苦的說:“卑職踏入煉神境以來,便時時頭疼,魏公說,是元神躁動的原因,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元神離體而死。”

  懷慶大吃一驚,她竟不知道此事,於是也就沒有立即抽回小手。

  當裱裱吩咐侍衛去請太醫,返回院子時,發現許七安面不改色的拍著身上的灰塵。

  討厭的懷慶蹲在木桶邊洗手。

  “你沒事了?”裱裱愕然道。

  “沒事,是陣痛,一會兒就好的。”許七安一臉心累的擺擺手。

  呼……差點翻車了,還好老子反應機敏。

  不然,要是讓姐妹倆知道我給她們寫了一樣的情書,送了一樣的蓮花瓣,懷慶不能忍,裱裱也不能忍……好感度肯定降到谷底……許七安干的漂亮,不但穩住了方向盤,還牽了懷慶的小手……他在心里為自己喝彩。

  懷慶低著頭不說話,小手被捏的通紅,仿佛還殘留著許七安的溫度。

  裱裱狐疑的打量著他。

  ……

  蟹閣在皇宮的西側,距離妃子們扎堆的宮苑很遠,是一座很大的四合院。

  這個時辰,宮女們早已離開了蟹閣,前往皇宮各處干活。只有一位管事的嬤嬤,躺在大椅上曬著初春的朝陽。

  她臉上的老年斑在陽光中清晰分明,身體發福走形,頭發花白,簡單的插著一根玉簪子。

  “容嬤嬤,容嬤嬤……”

  小宦官喊了幾聲,老嬤嬤幽幽轉醒。

  容嬤嬤?!

  許七安童年的回憶被勾起,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一句名台詞:

  皇上,您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容嬤嬤嗎。

  “兩位殿下來了。”小宦官說道。

  容嬤嬤定睛一看,果然是宮里最漂亮的兩位公主,聯袂大駕光臨。

  她以不符合年齡段的敏捷速度起身,邊施禮,邊喊道:“老奴見過兩位殿下。”

  懷慶看著她,說道:“本宮陪同許大人過來查案,事關今日從井里撈上來的女屍,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容嬤嬤點頭應是。

  見狀,許七安不再沉默,問道:“屍體是誰撈上來的,什麼時候發現的?”

  “是小玉發現的,今早她到井邊打水,察覺到桶落水聲不對,有些沉悶,趴在井口看了半天,哎呦喂,竟然是一具屍體。”老嬤嬤表情很激動。

  許七安指著槐樹下的石井:“是那口嗎?”

  “是啊。”

  他走到井邊,往里看去,井道深邃,視线昏暗,井水如鏡。

  以普通人的目力,要在這麼陰暗的井里發現屍體,確實需要分辨很久。

  “昨日沒有人發現嗎?”許七安皺眉。

  宮女黃小柔的屍體泡水時間絕對超過24小時。

  “說起這事就來氣,今早發現井里有死人,那些死丫頭才說,難怪前天打水時聲音怪怪的……”老嬤嬤提到這事就來氣,罵道:

  “就沒一個把眼珠子摳出來放進去瞧瞧,害老奴喝了兩天的屍水。”

  裱裱一臉嫌棄。

  許七安嘴角一抽:“嬤嬤你認識那個黃小柔嗎。”

  老嬤嬤一愣:“黃什麼?”

  許七安道:“黃小柔。”

  嬤嬤瞪大眼睛:“什麼小柔?”

  許七安怒道:“我不是在問你馬冬梅,你不用這麼回我。”

  嬤嬤想了很久,恍然大悟:“老奴只是再確認確認,黃小柔老奴認得,認得。”

  懷慶眼睛一亮,她領悟了許七安要來蟹閣的原因。

  這個小銅鑼什麼腦子呀,轉的這麼快。

  “你認識她?”許七安提醒道:“她是福妃身邊的宮女,你怎麼可能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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