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許七安脫口而出,再也忍不住,興奮的扭頭,盯著橘貓。
橘貓警惕的盯著打更人衙門,說道:“就在不久前,我感應到了六號的地書碎片……但在我趕過來找你的途中,地書碎片之間的聯系斷開了。”
“那六號……”許七安臉色微變。
橘貓搖了搖頭:“不知道具體情況,之前的猜測是對的,他的確被封印了,剛才應該是某些原因,封印解開了。”
說到這里,橘貓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講。
為什麼突然被解除封印?不外乎兩種可能:一,六號被轉移了。二,六號沒了。
“快去通知魏淵。”橘貓催促道。
貓的面無表情很難窺探,但許七安從語氣里聽出了道長暗藏的焦慮。
道長雖然是個老銀幣,但對天地會內部成員還是很上心的……對我來說,這是好事,將來遇到麻煩可以向他求助……許七安點頭,道:“我馬上就去。”
他撒腿跑進衙門。
等他背影消失不見,橘貓輕輕打了個響鼻,心里思索著:
洛玉衡到底在想什麼,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手。以她的修為和年紀,劫數應該還沒來,沒道理不出手。
既要當國師,又不願意和皇帝雙修,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哎,先救六號,如果他還沒死的話。
正想著,金蓮道長聽見了貓叫聲,歪頭看去,一只大灰貓走了過來,圍著他轉圈,不停的嗅來嗅去。
金蓮道長不理它,繼續想著心事,突然,大灰貓繞到了他的身後,然後趴了上去……
嗯?金蓮道長先是一愣,立刻反應過來,勃然大怒,回頭給了大灰貓一套王八拳。
……
許七安是用跑的,狂奔著衝入浩氣樓,沒有浪費時間等待通傳,奔跑中掏出金牌,呵斥侍衛:“十萬火急,滾開。”
來到七樓,看見魏淵負手站在瞭望廳,主動開口:“什麼事。”
“魏公,可能有恒慧的消息。”許七安開門見山,沒有多余的廢話。
“你怎麼找到的?”魏淵轉過身來。
“天地會的金蓮道長通過地書碎片之間的感應,終於在不久前鎖定了六號的方位。”許七安道:
“天地會六號是恒慧的師兄,青龍寺的和尚,法號恒遠。他在調查師弟恒慧的行蹤時,無故消失。我懷疑他是被恒慧或者妖族封印起來了。”
也就是說,六號所在的地方,要麼有妖族要麼有恒慧。不管是哪一種,都值得重視。
魏淵頷首,返回茶室,在案上提筆疾書,蓋上玉石印章:“你拿著我的令書去找楊硯,讓他調集所有金鑼,一刻鍾內在衙門前院集結。其他的你不用管。”
“金蓮道長就在衙門外,需要他領路……”許七安低聲道。
“我知道。”魏淵頷首。
“還有一個問題,”許七安猶豫一下:“恒慧在內城,若是發生戰斗,普通百姓難免出現死傷。”
大面積的驅散周圍的百姓,肯定會被對方察覺。司天監的陣法雖然玄奧,但無法提前布置,等於沒用。
“這是不可避免的。”魏淵凝視著他,提點道:“這也是我一直想跟你說的,我同樣憎惡蔑視人命的存在,但有的時候我們要懂得取舍。
“恒慧關乎著桑泊案,關乎著封印物,關乎著妖族的陰謀。只要有機會,就不惜代價的抓捕,或擊殺。
“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道德觀念,取小舍大。那樣只會釀成更嚴重的後果。
“我閱讀過平遠伯滅門案的卷宗,封印物喜好吞噬血氣來壯大自身,恒慧現在沒有造成殺孽,但不能保證他會一直安靜蟄伏。以封印物的強大,一旦肆無忌憚的吞噬普通人的氣血,那會造成更嚴重的傷亡。”
魏淵是在告誡我不要犯上一回的錯誤……刀斬朱銀鑼的事情,他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並不認同我的做法……他是個謀者,而我是個警察,盡管我熱衷於安撫教坊司的大姐姐們……嗯,這不是渣,是想給她們一個家。
念頭閃爍間,他抱拳道:“是。”
許七安領著令書退去。
他即刻去找了楊硯,在神槍堂里見到了這位面癱的金鑼,迎著對方質詢的目光,將魏淵的手書遞交上去。
楊硯看完,雕刻般僵硬的臉露出了些許凝重:“發生了什麼事,義父為何召集所有金鑼?”
“發現疑似恒慧和尚的藏身點了。”許七安道。
楊硯目光頓時銳利起來,他起身,伸出手,擺在木架上的銀色長槍“咻”的飛入手中。
“楊金鑼……”許七安喊了一聲,好奇問道:“沒有金鑼坐鎮衙門,魏公的安全會不會受到威脅?”
“不知道。”楊硯搖頭。
不知道?許七安茫然的看著他,聽他解釋道:“沒有人知道義父身邊的保衛力量有多少,有多強大。”
安保力量保密?虛虛實實,讓人捉摸不透……魏淵真是個玩心機的老陰謀家啊。
很快,坐堂的金鑼被召集起來,於衙門前院會合。
同時被召集的還有三十名銀鑼,沒有銅鑼。一旦發生衝突,銅鑼去多少都是送菜。
許七安跑出打更人衙門口,左顧右盼,在不遠處賣餛飩的攤位邊,看見了橘貓。
“金蓮道長,過來,過來……”許七安招手。
橘貓絲毫不搭理他,眼巴巴的看著大鍋,嗅著里面飄蕩出的香味。
道長怎麼回事,餓了?許七安茫然中,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在這里。”
回頭看去,一只大灰貓站在身後,靜靜的看著他。
“你怎麼換了只貓?”許七安詫異道。
“那是只母貓……”大灰貓解釋了一句,似乎不願再說,岔開話題:“我與你們一起,魏淵那里是什麼態度?”
“魏公願意與你合作。”許七安道。
大灰貓點點頭,輕盈的跳到許七安肩膀,在他耳邊輕笑道:“魏公……你對魏青衣的敬重,遠比元景帝要深刻。”
“就目前來說,我沒看到他身上令人厭棄的缺陷和品格。”許七安邊走,邊低聲說:
“六號暫居外城城東的養生堂,那里破爛不堪,朝廷拖欠銀子,院里的老人和孩子快揭不開鍋了。我把六號的信息透露給魏公,他沒動六號,而是補交了善款。但養生堂不是打更人管轄的領域。”
“呵,你果然有在向他泄露天地會內部消息。”金蓮道長似笑非笑的語氣。
這……許七安表情一滯,有種當二五仔被老大當場抓住的羞愧,但他很快恢復,聳聳肩:
“我取信魏公,是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豐富我們天地會的情報系統。出發點是好的……道長怎麼不說話?”
“過於無恥,不想說話。”大灰貓嗤笑道:“你挺適合走仕途。”
“可是魏淵說我混不了官場。”
“雖然無恥,但底线還在,容易吃虧。”金蓮道長點評。
“突然想起一事,國師見我時,也察覺到了我的特殊,問了我生辰八字,但沒有算出來。”許七安無奈道。
橘貓斟酌片刻,問道:“你自己覺得呢?”
許七安斟酌片刻:“我的特殊……看右邊。”
橘貓:“……”
……
許七安騎上小母馬,噠噠噠的走在前頭,身後跟著一群金鑼、銀鑼。
大灰貓蹲在他肩膀,指引方向。
走了兩炷香時間,它忽然說道:“停下來,面前就是……那座小院了嗎,地書碎片的氣息就在那里。”
許七安勒住馬韁,身後的金鑼、銀鑼,同步做出勒馬韁的動作,大部隊停了下來。
他朝著身後打了個手勢,指了指前方的小院。
十位金鑼無聲的相視一眼,默契的消失在馬背上,身影各自出現在小院的不同方位,堵死可能逃離的方向。
銀鑼們則包圍在更外圈。
許七安靜等了片刻,發現金鑼們沒有動手,反而皺眉望著院子。
怎麼回事?逃走了?
他跳上隔壁一棟房子的屋脊,從這個角度能看到小院內的景象。
一座不大的院子,種著兩棵柳樹,院子里,盤坐著兩個和尚,一人雙手合十,低聲念誦。
一人身披黑袍,低垂著頭,無聲無息。
正是恒慧和恒遠師兄弟。
發生了什麼?許七安看了眼肩膀上的大灰貓,發現它眼里也有同樣的疑惑。
“過去看看。”大灰貓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出聲催促許七安。
這時,他看見楊硯提著槍,靠了過去。
“你們來晚了一步,他已經去了極樂。”恒遠的聲音空洞,無喜無悲。卻又大悲大慟。
死了?這個結果讓許七安措手不及,下意識的覺得是陰謀,是假象,是在拖延時間。
楊硯用槍尖挑開了恒慧的兜帽,那是一張灰敗的臉,閉著眼睛,沒有了生息。
楊硯朝著眾金鑼微微點頭,確認恒慧已經死亡。
“在我和死亡之間,他選擇了後者,被魔手攫取了生機。”恒遠低聲念誦了一句法號。
“楊硯,看一看他的右臂。”姜律中沉聲道。
楊硯抖了抖槍尖,氣機絞碎黑袍,恒慧的右臂空空蕩蕩,那魔手不知所蹤。
沒了……許七安瞳孔一縮,警惕的環顧,感覺周圍不再安全,蘊藏著重重危機。
目睹這一幕的銀鑼,同樣如此,瞬間抽出刀,警惕著周圍的行人。
“它已經走了……”恒遠和尚沉聲道:“我留在這里等待諸位。”
六號很篤定我們會來?對,金蓮道長能感應到地書碎片,所以他在等……許七安恍然。
“和尚,你想說什麼?”南宮倩柔單手按刀,依舊沒有放松警惕。
“他並沒有放棄復仇,只是把擔子交給了我。”恒遠低聲說:
“我想給諸位講一個故事,發生在一年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