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到了?!
許七安險些喜極而泣的喊一聲: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定了定神,他傳音回復:“不是三天?”
“三天之內。”洛玉衡言簡意賅的回答。
似乎是因為要雙修的緣故,她的聲音顯得特別冷淡,一股子端著的勁兒。
“國師,我遇到了些麻煩,被佛門的金剛纏住了,速來救我。我們在雍州城南三十里的山脈里碰頭。”許七安急切傳音……
“佛門金剛……你和佛門因何事產生衝突,是龍氣?”洛玉衡問道。
“他要帶我回西域,遁入空門,四大皆空。”許七安也言簡意賅的回復。
“馬上過來。”洛玉衡再沒廢話。
許七安不再廢話,轉身走到塔靈老和尚身邊,道:“大師,去雍州城南五十里外的深山里。”
塔靈老和尚頷首。
……
雍州城南邊,人煙絕跡的深山里。
一座六十米高的暗金色寶塔從天而降,“轟隆”一聲砸落在山中,附近的山峰劇烈震動,石塊滾落。
度難金剛從塔身躍下來,周身肌肉蠕動,緩解著刺骨的疼痛。
浮屠寶塔一直在抗拒他,法器的力量侵蝕著肉身。
度難金剛知曉浮屠寶塔的深淺,佛門法術中,封印法術為最。
浮屠寶塔更是此種翹楚。
掄封印和輔助,它在佛門眾法器中,數一數二,否則也不會用它來鎮壓神殊斷臂。
但世上沒有完美的法器,浮屠寶塔最大的缺陷,就是缺乏強而有力的攻擊手段。
只要拖住浮屠寶塔,等待度情和度凡的趕來,這次伏擊依舊是功德圓滿的……度難金剛長舒一口氣,一邊運轉氣機撫平皮肉疼痛,一邊緊盯著浮屠寶塔。
經過上一次與天機宮四品探子的商談,度難金剛制定了針對許七安的陷阱。
他以三名“遁入空門”的龍氣宿主為誘餌,讓他們在城東、城南、城西轉悠,利用佛子對龍氣的敏銳探知力,成功釣出佛子。
為確保萬無一失,度難金剛把天機宮贈予的傳送法器,分別授予三名龍氣宿主。
一旦遭遇跟蹤、伏擊,龍氣宿主就立刻捏碎傳送法器,度難金剛便能即刻趕到。
不過,他低估了佛子的難纏程度。
險些陰溝里翻船,讓對方逃走。
“一舉拿下佛子,便可解阿蘭陀的僵持局面,巫神教、大奉、妖蠻三敗俱傷,佛光普照九州的絕佳機會即將到來。
“拿下佛子,便可奠定勝局。”
度難金剛深吸一口氣,鼓足氣力,暗金色的拳頭捶在浮屠寶塔上,捶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浮屠寶塔微微震動,但沒有再試圖逃脫,仿佛自暴自棄。
他在等孫玄機……度難金剛目光微閃,凝神感應周遭。
這是很簡單的推測,孫玄機和佛子曾在雷州聯手搶奪龍脈,佛子已陷入絕境,無法逃走,停在此處,必定是等待援兵。
度難金剛依舊不慌,因為三品的術士固然難纏,他想抓住、擊殺天機師,幾乎不可能,可對方同樣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走浮屠寶塔。
他只要守在這里,等待度情和度凡的到來,勝利的天平便會向佛門傾斜。
念頭閃爍間,度難金剛看見一道亮眼的金光從天邊掠來,宛如金黃色的流星。
初見時,尚遠在天邊,幾個眨眼的功夫,已近在眼前。
金光層層疊疊翻涌,拱衛著一道明艷的身影降落在浮屠寶塔頂端。
這是一位用任何溢美之詞形容都不為過的女人,她五官挑不出瑕疵,膚白勝雪,眉心一點朱砂,灼灼醒目。
身穿繁復華美的道袍,蓮花冠束起滿頭青絲,左手挽拂塵,右手拎著一柄青鋒。
如含星子的清瞳,冷漠的俯瞰塔下的度難金剛。
“洛玉衡……”
度難金剛悚然動容,他沒料到等來的會是人宗道首洛玉衡。
人宗以劍法著稱,攻殺之術,乃道門三宗之最。
“洛玉衡,你人宗也要插手佛門的事嗎。”
度難金剛沉聲道。
洛玉衡紅唇動了動:“滾,或者死。”
度難金剛冷哼道:“倒要領教一下人宗的劍法,看幾劍能破我的金身。”
撐一刻鍾,一刻鍾之內,度情和度凡必定趕來……度難金剛晉升三品以來,金身從未破過,因此信心十足。
他固然不是洛玉衡的對手,但對方想打破佛門護法金剛的體魄,哪有這般簡單。
這個念頭剛起,他看見洛玉衡抽出了三尺青鋒,此劍出鞘的刹那,天地間盈滿劍氣,一道道似真實似虛幻的劍氣填滿了整個天空。
咫尺之外,草木皆兵。
洛玉衡握住鐵劍的手,手腕輕輕旋轉,鐵劍畫出一道圓,那漫天劍影也隨之畫了一道圓。
鐵劍畫完圓,歸於原位時,那成千上萬道劍影,重疊為一。
“去!”
女子國師拋出手里的鐵劍,讓它化作長虹射向度難金剛。
這一刹那,度難金剛只覺得山呼海嘯般的劍氣撲面而來,帶著沛莫能御的力量,讓他首次覺得自己力量渺小。
他沉沉低喝一聲,暗金色的皮膚下,肌肉紋起,同時凸起的還有青筋,九尺身軀竟又膨脹了些許。
低喝聲里,度難金剛雙手合握,夾住了鐵劍。
他雙腳在地面犁出深深溝壑,被這一劍推的不停滑退,“轟”的一聲,撞入山體。
劍勢不絕,轟隆聲不斷回蕩,這座不高的山體,出現劇烈的坍塌和皸裂,山石、土塊、樹木成片成片的砸落下來。
好強……許七安站在窗邊,看著這一幕,心神搖曳。
即使他現在已是三品,但見到洛玉衡的出手,依舊難掩震撼。
只是隨手一劍便將三品的金剛打的如此狼狽,只能硬抗無法反擊。
“國師的修為,距離一品,只差一個渡劫了……”
他心里感慨著,窗口忽然投下陰影,洛玉衡腳踏虛空,站在窗邊,擋住了光,眸光冷淡的審視著他:
“還不走?”
許七安立刻回神,再不走,另外兩位羅漢金剛就要到了。
當即不再猶豫,轉身朝塔靈喊道:“大師,我們快撤退。”
浮屠寶塔拔空而起,化作流光迅速遠去。
洛玉衡站在塔頂,衣袂翻飛,仙姿卓絕。
一口氣飛了半個時辰,浮屠寶塔在一處荒野中降落,一層大門打開,洛玉衡從塔靈輕盈落下,抬腳進入塔內。
“國師!”
許七安已在第一層等候。
洛玉衡微微頷首,說道:“雷州的浮屠寶塔?為何成了你的法器。”
“此事說來話長,簡而言之,便是我得了法濟菩薩的信物,得寶塔承認,暫時跟著我。”許七安道。
可惜我不修佛法,難以發揮這件法器的真實威力……他頗為遺憾的想道。
“法濟?”洛玉衡兩條秀眉皺了皺。
“聽說法濟菩薩消失三百多年了,阿蘭陀的和尚們找不到他。”許七安隨口解釋,傳音道:
“其實那信物是我從鎮北王副將褚相龍那里得來的,我隱瞞了塔靈這件事。”
說話間,他們上了第三層,洛玉衡與塔靈老和尚頷首示意。
“人宗的小丫頭……”
神殊斷臂嘖嘖道:“修為不錯,二品巔峰,可惜離死不遠了。”
自古以來,人宗道首幾乎沒有一品,二品巔峰時壓制業火,直到無法再壓制,死於天劫。
神殊斷臂誘惑道:“替我解開封印,我便告訴你度過天劫的辦法。”
許七安一語道破:“找一個有氣運的人雙修?”
神殊噎住了,半晌後,嘿一聲,以掩飾尷尬:“小子,知道的還不少。”
大師,時代變了……許七安嘲諷道:“是你被鎮壓五百年,消息落後了。”
神殊氣勢一變,惡狠狠道:“小子,你找死?”
……
浮屠塔離開一刻鍾後,一道霞光從天邊掠來,那是一朵九瓣蓮台,其上立著一位膚色暗金,腦後燃燒火環的金剛。
這位金剛相貌奇丑無比,眼神凶惡,僅是外在形象,就能讓常人嚇的雙腿發軟。
不禁讓人懷疑胚胎時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以致於長的如此對不起天下百姓。
但若是西域人,則能一眼看出這是修羅族,以丑陋和好斗著稱的修羅族。
修羅金剛的身側,是一位枯瘦的老者,雙手拈花,盤坐垂首,他白眉垂到臉頰,眉心一顆肉痣。
正閉著眼,似在悟道。
蓮台在山石狼藉的上空停滯,修羅金剛度凡俯瞰片刻,沉聲道:
“度難師弟!”
幾秒後,狼藉的石碓里傳來動靜,碎石滾落,度難金剛爬了出來。
他模樣狼狽,紅黃相間的袈裟破爛不堪,暗金色的皮膚暗淡無光,嘴角殘留著金色的血漬。
“你受傷了,如今大奉,誰能把你打的如此狼狽?”修羅金剛度凡皺了皺眉。
“人宗道首洛玉衡。”度難金剛回答道。
盤坐在蓮台的度情羅漢睜開眸子,緩緩道:“度難,你打草驚蛇了。為何不等我與度凡來了,再做埋伏。”
度難金剛雙手合十:“那位二品術士也在圖謀佛子,我本想捷足先登,在他之前擒住佛子。是我低估了佛子的實力。”
天機宮要求合作,度難答應了,但那只是虛晃一槍。
他本想在那位術士出手前,擒拿住佛子,因此才沒等度凡和度情兩位同門。
“但也試出佛子的底牌。”度難金剛補充道:
“他有洛玉衡相助,有司天監孫玄機相助,我們接下來要考慮的是如何對付他們。至於打草驚蛇,龍氣宿主是陽謀,只要他還想收集龍氣,就必定要與我等對上。
“機會不是只有這一次,還有很多次。”
度情羅漢作拈花狀,聲音洪亮平緩:“只有術士才能對付術士,不妨與天機宮合作。”
度難金剛挑了挑並不存在的眉毛(他無眉),道:“佛門與那位術士的協議達成了?”
度情羅漢頷首。
……
客棧內。
李靈素用力推開慕南梔的房門,惶急道:
“剛打探回來,不出所料的話,徐前輩遇到的是度難金剛。”
慕南梔花容失色,下意識的抱緊懷里的白狐:“三品的金剛?”
“三品的金剛?”
小白狐脆生生的重復一遍。
李靈素點頭。
他返回雍州城後,方知不久前在城中發生的激戰,有數名百姓死於戰斗的衝擊波中,十幾名百姓受傷。
根據當時在遠處觀戰的江湖人士的反饋,交手雙方中,有一人是穿袈裟的和尚,特點是高大、皮膚暗金色,沒有眉毛、胡須和頭發。
另一人長相平庸,沒什麼特點,但能驅使動物為己所用。
結合打探消息前,慕南梔給出的信息。
徐謙遭遇三品金剛這個推測,很容易就能得出。
“可知現在情況如何?”慕南梔急切道。
李靈素遺憾搖頭。
慕南梔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李靈素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焦慮,以往的徐夫人,優哉游哉,說話做事都透著懶散,好像自己是個仙女,除了對他可能有幾分好感,凡間的俗事不能讓她掛心。
呼,還好,徐夫人看來還是對徐謙很上心的,這樣最好,她要是一直惦記著我,遲早徐謙會宰了我。唉,我這該死的魅力……
兩人一狐焦慮中,窗戶傳來撲棱棱的聲音。
一只黑色的野鳥站在窗框上,口吐人言道:“放心,我很好。”
李靈素和慕南梔猛的轉身看來,面露驚喜。
小白狐也很驚喜。
“你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擺脫追殺了嗎?那個光頭傀儡在身邊嗎?”
慕南梔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野鳥啄了啄腦袋:“我很好,你在客棧安心呆著,不會有問題的。好好等我回來。”
接著,它扭頭“瞪”著李靈素:“你隨我出城一趟。”
……
雍州城北郊,青杏園。
此處是公孫向陽閒暇時,呼朋引伴來玩多人運動的地方,在雍州某些圈子里很名氣。
每每到了宴會時間,達官貴人們的馬車絡繹不絕,雍州城各大青樓里,最有名氣的花魁開開心心的受邀而來,掛滿白霜的滿足而去。
平日里,青杏園特別安靜祥和,除了仆人、丫鬟外,通常不會有公孫家的族人過來入住。
青杏園雅致,植有梅蘭竹菊,曲徑通幽,後院還有一座溫泉,是青杏園被公孫向陽等貴人熱衷的真正原因。
掛著名家字畫的茶室里,許七安和國師對坐飲茶,說起離京以來的種種事跡、見聞。
洛玉衡端著茶盞,素面朝天,表情平靜的聽著。
優雅、清冷,眉心的朱砂,將她襯托的宛如高貴冷艷的仙子,若是再考慮到大奉國師和二品道首的身份,那麼仙子就多了幾分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女人,會和我雙修啊……老司機許七安有些忐忑。
在他見過的女子里,洛玉衡容貌氣質排第二,沒辦法,花神轉世是個掛逼。
至於身段,受時代限制,許七安看不見穿小熱褲的裱裱,看不見包臀牛仔褲的懷慶,看不見燙大波浪的王妃,當然也看不見洛玉衡道袍下的火辣身段。
只能從高高鼓起的胸脯,目測此女有容乃大。
“對了,我已讓李靈素過來,勞煩國師幫他解開封印。”許七安道。
“屆時,接下來的七天里,好讓他保護慕南梔?”洛玉衡淡淡道。
臥槽,真的要七天啊,小姨有話好好說……許七安心里一沉。
洛玉衡似乎意識到說錯話了,也沉默了下來。
略顯尷尬的氣氛里,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李靈素在青杏園丫鬟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前輩,今日凶險啊,您竟遭遇了度難金……”
聲音夏然而止,李靈素站在茶室外,渾身僵硬,愣愣的看著洛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