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帝的一切異常,都與貞德26年的某件事有關,都與地宗道首有關……
我猜的沒錯,地宗道首是串聯所有线索的那根线,他與當年的事脫不了干系。這樣的話,下一步去查什麼,去哪里查,已經很清晰了。
下一個追查的目標是皇家獵場——南苑!
少年時的淮王和青年時的元景帝,在南苑遭遇了猛獸的襲擊,侍衛死傷殆盡,最終淮王生撕熊羆,解決危機。
這一段描述漏洞太大了,兩位皇子的侍衛,其中肯定有高手,而且數量不少,什麼熊羆能把大內高手殺光?
黑熊精麼?
我當時就覺得不太合理,只是沒有前後對照的线索,單看這段信息,說明不了太多的問題。
畢竟起居錄是可以被修改的,不排除起居郎或先帝在為淮王造勢吹噓,篡位歷史強行抬高形象這種事,皇室做的太多了。
許七安內心念頭閃爍,表面卻漸漸收斂了震驚,變的正常,他看向李玉春:“頭兒,走吧,我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
李玉春頷首。
老婦人看著兩人跨出院門,看著身影消失在門口,緊緊抱著孫子,嘟囔道:“這群官府走狗什麼時候良心發現了?”
她旋即看向兒媳,見她兀自盯著院門,怒火直衝頭頂,尖聲怒罵道:
“小蹄子,看到俊俏男人,腿都合不攏了。老娘只要還活著,你就別想改嫁,別想偷漢子,守活寡守到我死再說。”
……
告別李玉春後,許七安騎上心愛的小母馬,飛快的返回許府。
他奔回房間,在書架上找到二郎留下的先帝起居錄,紙頁“嘩啦啦”的翻動,停在貞德26年。
草書內容他看不懂,但是日期他還是能勉強看懂的。
“我沒記錯,確實是貞德26年,這一年,地宗道首入宮。這一年,平遠伯正式向皇宮輸送人口。這一年,淮王和元景在南苑遭遇熊羆……
“另外,先帝起居錄終止於貞德30年,也就是說,四年後,先帝去世了。嗯,我沒看過史書,問一問學霸們。”
許七安在書桌後坐下,取出地書碎片,他剛要傳書,手指猛的一頓,改為私聊,精神力勾連一號地書碎片。
一號不搭理他,並給了他“一巴掌”。
許七安鍥而不舍的發起私聊,一號見狀,便沒有再拒絕,接受了他的傳書:【什麼事。】
【三:先帝是什麼時候賓天的。】
【一:貞德30年,你問這個作甚。】
【三:當然是查案相關,我還有些事要問,南苑的具體情況告訴我,越詳細越好。特別是貞德26年時的情況。另外,先帝在世時,身體狀況如何。有沒有隱疾?因何病故?】
【一:南苑是皇家獵場,在南城京郊,方圓兩百六十里。南苑有四座行宮,以東南西北四座門命名,南苑為禁苑,苑內幾乎不住人,不耕種,只有海戶負責管理。】
海戶?嘿,專業養魚麼,那我這個海王也是海戶……許七安嘿了一聲,傳書道:
【三:海戶是什麼?】
【一:宮里容不下的淨身之人。】
許七安夾了夾腿:“……”
【一:至於貞德26年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至少現在不能回答你。】
停頓幾秒,一號傳書:【先帝賓天前一年,身體已經很糟糕,堅持一年後病故。隱疾方面,我需要查卷宗才能回答你。】
【三: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盡早給我答案。我這邊查到了一些线索,還不能完全確定,得等你的反饋。】
以懷慶旺盛的好奇心,她肯定會竭盡全力的完全任務,然後從自己這里獲取案件進度。
這就是懷慶的好處,要是換成裱裱,小話本一看,什麼都忘了。
……
東北三國,靖國在最北方,緊鄰著北方妖族的地盤。炎國在中央位置,直面了大奉的三州之地。康國則南邊,是一個鄰海的國家。
三國各有各的特色,靖國鐵騎驍勇無雙,山海關戰役後,北方蠻族從九州第一鐵騎的寶座跌落,靖國順勢問鼎至高。
炎國境內遍布險峰峻嶺,大部分的重要城池都建在易守難攻之地,靠著地利防守,穩如泰山。
此外,炎國居民以狩獵為生,擅射。
除了占據地利外,炎國還有一個王牌軍隊,便是飛獸軍。
《九州地理志·東經》:東桐山多蒼玉。有木焉,其狀如楊而赤理,其汁如血,其名曰芑。挈狗以此為食。
挈狗是一種異獸,展翼三米,狗頭鼠尾,日飛五百里。
東桐山就在炎國中部,與金木部的羽蛛一樣,炎國擁有制空軍隊。
缺點是,挈狗軍的數量比火甲軍還要稀少,一般作為殺手鐧使用。
炎國邊境,定關城。
作為邊境的大城,定關城有充足的兵力、物資,以及軍備,防守大奉軍隊的進攻綽綽有余,而如果巫神教要阻止軍隊進攻中原,定關城可以做到迅速出擊,因為它本身就處在隨時可以作戰的狀態。
兩天前,定關城進入了最高警戒狀態,禁止兩國商人出入,禁止平民出入,城中軍隊徹夜不息的巡邏,城外斥候不斷傳回密信。
大奉軍隊來了!
東北邊境安穩了這麼多年,戰火終於要重啟。
禿斡黑穿著鮮亮的甲胄,腰胯彎刀,在副將等下屬的簇擁下,登上了定關城的城頭,遙遠極遠處的平原。
他是定關城統兵,軍方最高領導人。
朝陽初升,入秋了,蒼青翠綠的山頭多了一抹許黯淡的枯黃。
“都說魏淵是大奉軍神,本將一直想知道,那魏淵能不能吃下我炎國固若金湯的定關城。”禿斡黑淡淡道。
他是炎國軍隊里的青壯派,當年山海關戰役時,還只是底層軍官,負責留守國土。
對於魏淵,聞名已久。
“戰場上運籌帷幄,能勝過魏淵的,應該是沒有了。縱使是夏侯玉書,在我看來,也差了魏淵許多。”滿臉絡腮胡的副將感慨一聲,繼而冷笑:
“但兩軍廝殺與城池攻守可不是一回事,將軍,若是能讓魏淵折戟在定關城,您將成為九州炙手可熱的人物。”
自古戰爭難,攻城最難,往往需要投入十倍,甚至十幾倍的兵力。若是遇到一些占據地利的城池……再厲害的將領也會頭疼,望而卻步。
硬要啃,甚至會扭轉一場戰爭的結局。
歷史上,類似的例子很多。
禿斡黑笑了起來,緩緩道:“不可大意。”
他心頭一片火熱,兩軍廝殺他沒信心打贏魏淵,守城的話,恰是他的強項。否則也不會得炎君倚重,成為邊關統兵。
定關城左鄰濤濤大河,右依陡峭山峰,固若金湯,為了增強地利,禿斡黑派人進山鑿石,耗時兩年,除了行軍的主干道,城牆兩側亂石嶙峋。
攻城車、梯子休想靠近,費力清理的話,就是活靶子。
“嗷……”
沉雄的咆哮聲從遠處天空傳來,城頭的將領、士卒們立刻聽出這是挈狗的叫聲。
循聲望去,一道黑影從遙遠處飛來,漸漸變的清晰,是一名挈狗伺候。
狗頭鼠尾的飛獸,降落在寬敞的馬道上,收攏雙翼,猩紅的凶睛凝固,望著前方,宛如人族士兵站崗。
挈狗身上纏著堅固的皮革套,連接著背上的斥候,斥候解開大腿和腰部的“安全帶”,從鳥背躍下,匆匆跑到禿斡黑面前,抱拳道:
“大將軍,大奉軍隊離定關城只有二十里。”
城頭眾人臉色頓時一肅。
禿斡黑沉吟片刻,道:“傳我手書:吾乃定關城守將禿斡黑,久聞汝大名,然於吾眼中,不過是個欺世盜名的閹人……”
幕僚迅速攤開紙張、筆墨,奮筆疾書。
禿斡黑的手書沒有其他內容,通篇都是在辱罵魏淵,罵他打贏山海關戰役是運氣,罵他欺世盜名,罵他是個絕戶的閹人,甚至把他祖宗也罵進去了。
怎麼難聽怎麼罵,怎麼惡毒怎麼寫。
最後,他提出要和魏淵一較高下,要讓大奉軍神折戟沉沙,翻譯成白話就是:有種你上來啊。
幕僚寫完,吹干墨跡,笑道:“大將軍此計,是為了激怒魏淵?”
禿斡黑頷首:“只是目的之一。”
幕僚虛心問道:“還有其他目的?”
禿斡黑倨傲冷笑:“老子就是想辱罵這閹人。”
城頭一片哄笑,嚴肅的氣氛淡去不少。
禿斡黑又道:“以魏淵的水准,怕是沒那麼容易激怒,所以,每過一刻鍾,我們就罵一次。大家一起罵,人多話多嘛。”
副將哈哈笑道:“能羞辱大奉軍神,快事一樁。”
城頭笑聲更大了。
……
京城。
東宮,臨安正和她的太子哥哥下五子棋,太子有些不耐煩,但又忍著性子陪她。對於一個愛撒嬌,又漂亮的胞妹,幾乎沒有哥哥會不寵愛。
“不玩了不玩了……”
臨安負氣的丟掉棋子,鼓著腮抱怨:“心不在焉的,太子哥哥根本不想陪我。”
是話本不香了,還是毽子不好玩了,又或者是懷慶最近不夠討厭?太子心里嘀咕,無奈道:
“臨安,本宮事務繁忙,哪有時間陪你玩這種無聊的小把戲。”
臨安小眉頭皺起:“讓下人陪著玩有什麼意思,我想和太子哥哥玩嘛。”
宮女太監陪著玩,又怎麼可能比得了親人的陪伴。
臨安小時候就是太子的跟屁蟲,穿著小裙子,矮矮的一小只,太子跑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再長大一些,就被陳妃慫恿著找懷慶的麻煩。
這時,宦官小步來到門口,細聲道:“太子殿下,懷慶公主來了。”
兄妹倆對視一眼,太子嘀咕道:“她來東宮作甚。”
當即讓太子引著懷慶進來,俄頃,穿著素色宮裝,五官絕美,清麗如畫的懷慶,跨入門檻,朝太子行了一禮,然後看了一眼臨安。
“懷慶,找本宮何事?”
太子不冷不熱的語氣,問道。
懷慶淺笑一聲:“聽說太子這里有閻畫聖的《秋獵圖》,秋獵在即,本宮突發雅興,想帶回去臨摹。”
太子猶豫一下,道:“本宮稍後派人給你送去。”
雖然大家的母親在後宮撕逼撕的熱火朝天,但塑料兄妹情還是要維護一下的。
要秋獵了呀……裱裱眼睛一亮,喜滋滋道:“太子哥哥,我們去南苑狩獵吧。”
太子聞言,眉頭緊皺,搖頭道:“好端端的去南苑做什麼,路途遙遠。”
裱裱不停的扭著腰子,撒嬌道:“一點都不遠,一點都不遠,騎馬去就好啦。太子哥哥,帶我去嘛。”
太子最受不了她這一套,但也最吃她這一套,就像元景帝那樣。無奈道:“好好好,今日我先安排一下,明日一早便去。”
他手頭還有事,趁機把臨安和懷慶打發走。
秋獵是盛事,自打元景帝沉迷修道,便極少舉行秋獵,往年皇子皇女們會自行去南苑狩獵,只需要報備一下。
對於臨安來說,狩獵是最開心的事,這和她能不能開弓沒關系。
便好比許七安上輩子,有些女孩子沉迷打游戲,這和她們是菜雞也沒關系。
臨安回府後,一位小宮女立刻上前匯報,道:“殿下,方才懷慶公主來找過您。”
懷慶找我?那她剛才在東宮為何半句話不與我說?臨安眨了眨眸子,做出茫然的小表情。
哎呀,不管了,先看話本,明兒去南苑狩獵……
……
深夜。
睡夢中的許七安,感覺大腦被人敲了一下,這屬於元神方面的反饋,並不是真的被人敲了腦瓜。
房間里能敲他腦瓜的只有一人一刀,鍾璃一般是輕輕的腿,細聲細氣的喊他。
太平刀的話,就是“當當當”的用刀頭戳他,不會這麼溫柔。
元神層面的反饋,有人找我私聊了……許七安半眯著眼,伸手抽出地書碎片,接著,他知道是誰找他私聊了。
一號,懷慶。
接受懷慶的私聊請求後,他傳書道:【為何三更半夜的傳書,難道閣下沒有性生活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