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妖國主小腰一挺,從軟塌上坐起身,胸脯上的那幾斤風情因為這個動作,一陣顫巍巍。
李妙真、阿蘇羅等超凡強者,也紛紛從案邊起身。
銀發妖姬大踏步往外走,李妙真等人趕上,趙守原本想秀一秀儒家修士的操作,但他傷的實在太重,便放棄了秀操作的打算。
老老實實跟在九尾天狐身後。
夜空如洗,圓月掛在天穹,繁星灑滿夜幕。
萬妖城在夜色中陷入沉睡,妖族是非常講究作息規律的族群,沒有人類那麼多花花腸子,能玩樂到三更半夜,歡飲達旦。
眾人很快抵達封印之塔,塔門敞開,明亮的燭光映射出來。
許七安和神殊在塔內對坐交談,見眾人聯袂而來,兩人同時望來,一個面帶微笑的招手,一個臉色古板的頷首。
趙守等人踏入封印之塔,鄭重其事的向半步武神作揖行禮。
只有九尾狐還是一副沒大沒小的模樣,像個煙視媚行,沒規沒矩的野丫頭。
待眾人入座後,神殊緩緩道: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事想問我,我會把關於我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你們。”
眾人精神一振。
神殊沒有立刻訴說,回憶了片刻往事,這才在緩慢的語調里,講起自己的事。
“五百多年前,佛陀掙脫了部分封印,獲得了向外滲透些許力量的自由。為了盡快打破儒聖的禁錮,苦思冥想,終於讓祂想出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撕裂自己的部分魂魄,並把自己的情感注入到了這部分魂魄里面。而後將它融入到修羅王的體內,當時修羅王已經近乎魂飛魄散,體內只剩一縷殘魂未滅。佛陀的這部分魂魄和修羅王的殘魂融合,成為了一個全新的靈魂。
“這就是我。我擁有佛陀的部分靈魂和記憶,也擁有修羅王的記憶和魂魄,常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修羅王還是佛陀。”
塔內的眾超凡表情各異。
原來如此,這和我的推測差不多吻合,神殊果然是佛陀的“另一面”,並不存在外來的超品奪舍佛陀的事,嗯,佛陀身為超品,哪里是說奪舍就能奪舍的……許七安心里恍然。
他接著看向阿蘇羅和九尾天狐,發現“兄妹倆”表情是同款的復雜。
別說你自己分不清,你的兒子和女兒也分不清自己的爹到底是修羅王還是佛陀了……許七安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佛陀與我約定,只要我幫忙度化萬妖國,讓南妖皈依佛門,助祂凝聚氣運,掙脫封印,祂便徹底切斷與我的聯系,還我一個自由身。
“祂將情感注入到我的靈魂里,加深我對自己是佛陀的認識,就是因為害怕我反悔。我答應了他,修為大成後,我便離開阿蘭陀,前往南疆。”
神殊娓娓道來,訴說著一段塵封在歷史中的往事。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八月,南疆最炎熱的盛夏。萬妖山往西三百里,有一座雙子湖,湖水清澈,湖邊長著一種叫做“雙子”的靈花,據說食之可誕下雙子。
“我從西域一路南下,路過雙子湖,在湖邊飲水休息時,水面忽然浪花噴涌,她從水里赤條條的鑽出來,陽光燦爛,白皙的身子掛滿水珠,折射著七彩的光暈,身後是九條美麗招搖的狐尾。
“她看見我,一點都不害羞,反而笑嘻嘻的問我:偷看本國主洗澡多久了?”
這個時候,你應該偷走她放在岸邊的衣服,然後要求她嫁給你,或許她會覺得你是個忠厚老實的人,選擇嫁給你……許七安想到這里,本能的環顧四周,發現袁護法不在,這才松口氣。
狐狸精果然熱情開放……許七安旋即看向九尾天狐。
“看什麼看!”
銀發妖姬和李妙真,同時柳眉倒豎。
許七安收回目光,神殊繼續道:
“她問我是不是從西域來的,我說是,她便一改笑嘻嘻的模樣,對我施以辣手。當時西域佛門和萬妖國常有摩擦,佛門喜歡首收服強大的妖族當坐騎。
“她說我長的俊俏英武,要收我做男寵。”
答應她,大師,你要把握未來啊……許七安心里調侃了一句,衝散那滄海桑田的悵然感。
俊俏英武?趙守等人用質疑的目光審視著神殊的五官,懷疑神殊是在吹牛。
就連同為修羅族的阿蘇羅,也覺得神殊自吹自擂的有些過頭了。
銀發妖姬淡淡道:
“我們九尾天狐一族,只喜歡強大勇猛的男子,不像人族女子,只心儀油頭粉面的小白臉。”
強大勇猛的男子……李妙真看一眼許七安,再看銀發妖姬時,眼神里多了一抹警惕。
“後來呢!”許七安問道。
“後來我把她捶了一頓,她老實了,說願意只收我一個男寵,絕不三心二意。”神殊笑了笑,“我當時正好在煩惱如何打入萬妖國內部。妖族對佛門僧人極為抵觸,即使我修為強大,能以力服人,也很難以理服人。”
“再後來,我就以萬妖國主男寵的身份留在萬妖國,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的數十載時光。”
神殊說到這里,看向九尾天狐,語氣溫和:
“第三十年,你就出生了。”
不是,你是去度化他們的,不是被他們同化的啊,大師你佛法不堅定啊,但是狐狸精誰不愛呢,人美,錢多,還騷,換我我也把持不住……許七安心里一動,道:
“正因為這樣,所以你和佛陀才決裂?”
神殊搖了搖頭,沉聲道:
“我的任務其實早就完成了,她猶豫了數十年,直到孩子出世,她終於同意皈依佛門,讓萬妖國成為佛門附庸,只要佛門答應讓萬妖國自治便成。
“我欣然返回佛門,將此事告之佛陀與眾菩薩,佛陀也同意了,隨後就派遣阿蘭陀的菩薩、羅漢,以及金剛入主萬妖國。”
說到這里,他表情忽然變的陰郁:
“她敞開大門迎接佛門,可等來的是佛門的屠戮,佛陀背棄了承受,祂從未想過要還我自由身,從未想過要放過萬妖國,我只是祂負責探路的卒子。
“祂要以最小的代價滅了萬妖國,將十萬大山的氣運納入佛門。”
九尾天狐抿了抿嘴唇,臉色陰沉。
趙守回憶著史書的記載,恍然道:
“難怪,史書上說,佛門在萬妖山殺死了萬妖女王,妖族倉惶敗退,旋即在十萬大山中與佛門游擊抗戰,經歷了整整一甲子,才徹底平息戰亂。
“史稱甲子蕩妖。”
如果讓妖族有所防備,凝聚舉國之力,佛門想滅萬妖國,恐怕沒那麼容易。
當初是以偷襲的方式,解決了萬妖國的頂尖力量。
大部分妖族散落在十萬大山各處,當時是沒反應過來的。
所以才有了後續的一甲子戰爭。
失去了頂尖力量的妖族,仍然抗爭了一甲子,可想而知,當年九州最大的妖族群體有多強盛。
許七安皺眉道:
“我聽娘娘說,當初大日如來法相是從你體內升起的,佛陀仍能控制你?”
神殊頷首:
“這是祂的殺手鐧,當初分離我的時候便留下的暗手。當時我只察覺到一股難以控制的力量,並不知道它的本質,佛陀告訴我,這是我和祂同出一體難以割舍的聯系,我想要自由身,便只有清除掉這股力量。
“而代價是幫祂度化萬妖國,助祂脫困。”
原來如此……許七安和九尾天狐恍然點頭。
後者問道:
“時至今日,你們仍能融合?佛陀的狀態是怎麼回事,祂顯得很不正常。”
她把李妙真之前的疑惑,問了出來。
眾超凡精神一振,耐心聆聽。
神殊皺著眉頭:
“在我的印象里,佛陀是人族,這點應該不會出錯,雖然我的記憶只停留在祂成為超品之後,但祂就是我,我就是祂,我自己是什麼東西,我自己知道。”
許七安追問:
“那祂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神殊微微搖頭:
“我不知道這五百年來,在祂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這樣的祂更可怕了。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
他看向許七安,“佛陀已經不能稱之為‘生靈’,祂的神智是不正常的。”
就像一個可怕的怪物,沒有感情的怪物……許七安點點頭,沉吟道:
“這會不會是因為牠把大部分情感都轉嫁到了你身上?”
當初佛陀把大部分情感轉嫁到神殊身上,加深他對自己是佛陀的認識,為的是不讓修羅王的部分記憶成為主導,導致這具‘分身’失去掌控。
但這件事真的沒有代價嗎?
或許,祂如今的狀態,正是代價。
所以祂才想借著這次機會,容納神殊,補完自身?
這時,九尾天狐看向許七安,道:
“熊王呢?”
許七安伸出手掌,掌心金光凝聚,化作一座玲瓏袖珍的金色小塔。
“它受了些傷,在塔內沉睡,我已經用藥師法相治好了它的傷……”
說著說著,許七安臉色一變,瞳孔略有收縮。
“怎麼了?”眾人問道。
“我似乎明白佛陀為什麼要吃法濟菩薩了。”許七安深吸一口氣,掃視一圈,沉聲道:
“有個細節你們也注意到了,祂似乎無法施展大日如來法相外的八大法相。祂吃法濟菩薩,真正想要的是大智慧法相的力量,祂需要大智慧法相來保持清醒,不讓自己徹底變成沒有理智的怪物……”
這個猜測讓人細思極恐,卻又合情合理,附和他們之前的推測。
“可惜法濟菩薩只剩一縷殘魂,記不起太多事情。”許七安看向金蓮道長:
“這事還得勞煩道長,替法濟菩薩補完魂魄。”
金蓮道長點頭應承下來。
“神殊大師的頭顱已經奪回,那麼佛陀就沒有繼續沉睡的理由,祂很可能會報復南疆,乃至大奉,不得不防。”趙守沉聲道。
“這件事,我需要回去找魏公商量……”許七安捏了捏眉心。
眾人聊到深刻,因為神殊需要休養,恢復實力,於是相繼離開。
趙守等人受傷不輕,本想在萬妖國暫且住下,修養一夜,但許七安站在封印之塔外的廣場上,眺望了一下夜色,道:
“先回大奉,我有件事要去驗證。”
說罷,祭出浮屠寶塔,示意他們進塔修養。
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李妙真等人便沒多問,縱身躍入塔中。
砰!
塔門關閉,許七安在刺耳的音爆聲里,利箭般竄向夜空,准瞬間消失在天際。
從十萬大山到京城,相隔十幾萬里,許七安只用了一個時辰便返回京城。
雄偉的城池坐落在蒼茫大地上,燈火星星點點,越靠近皇宮,燈光越密集。
黃昏時,懷慶在天地會內傳書告知他們,已經打退了大巫師的進攻,寇陽州以二品武夫之力,將度厄羅漢打的不敢進京城,逃回西域,隨後直奔主戰場,支援洛玉衡等人。
遺憾的是,大巫師太過雞賊,一見粗鄙的二品武夫殺來,立刻帶著兩名靈慧師撤退。
此戰,是寇陽州老前輩拿了MVP……許七安聽聞消息時,著實驚訝。
心說寇老前輩終於崛起了。
啪嗒……許七安降落在八卦台,祭出浮屠寶塔,釋放李妙真阿蘇羅等超凡。
然後帶著眾人一路往下,朝著觀星樓地底走去。
觀星樓地底總共三層,第一層關押的是普通犯人,曾一度變成鍾璃的專屬套房。
最底層則是關押超凡強者的。
孫玄機在許七安的示意下,開啟一道道禁制,來到了最底層。
孫師兄抬腳一踏,清光圓陣顯化,陣中多了一只沒穿衣服的猴子。
渾身雪白長毛的袁護法有些羞澀,他已經習慣穿人族的衣服,帶毛的玉體暴露在大庭觀眾之下時,難免害羞。
接著,他很快進入工作狀態,審視著孫玄機片刻,讀心道:
“你要見度情羅漢?”
度情羅漢是當初在雍州時,抓捕許七安的主力,被洛玉衡擊敗,再後來,以拔除封魔釘為代價,換來一條活路。
監正答應度情羅漢,將他鎮在觀星樓三年,三年之期一過,便還他自由。
許七安點頭,嗯了一聲。
孫玄機帶著一眾超凡,穿過幽暗沉悶的廊道,抵達盡頭的一間鐵門外。
他先是取出一面八角銅鏡,嵌入鐵門的八角凹槽里,銅鏡宛如3D投影儀,投射出一面復雜的陣法。
孫師兄面不改色的撥弄、書寫陣紋,十幾息後,鐵門內的鎖舌‘咔擦’作響,相繼彈開。
略顯沉重的‘扎扎’聲里,他推開了厚重的鐵門。
鐵門內漆黑一片,孫玄機以傳送術召來一盞油燈,微弱的燭光驅散黑暗,帶來昏黃。
枯草堆上,盤坐著一位白眉垂掛在臉頰兩側的老僧。
枯瘦的老僧睜開眼,溫和平靜的看向這群突然造訪的強者,目光在阿蘇羅和許七安身上微微一凝。
“你們倆能站在一起,看來貧僧在地底的這大半年里,外面發生了很多事。”
度情羅漢淡淡道。
許七安點點頭,道:
“確實發生了很多事,度情羅漢想知道嗎。”
老僧沒有回答,一副隨緣的模樣。
許七安繼續道:
“不過在此之前,本銀鑼有件事想問你。”
度情羅漢道:
“何事!”
許七安凝視著他:
“雍州城外,地宮里,那具古屍,是不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