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齒於羅東和黃毛這兩人的惡心行徑,但現在找到那個叫賀兵的人顯然更加重要。
江淺只能暫且壓下胸腔的怒火,給嚴武打了個電話。
但嚴武的電話一直提示關機,打不通。
他記得嚴武應該是一大早就到警局里報道了才對,沒道理把手機給關機了。
詢問了前面開車的何鵬,何鵬回答他:“嚴組長跟他同來的另外三位同事,要接手三個月前發生的一宗命案,他們現在應該還在開會,等他開玩會就出來了。”
江淺這才恍然。
何鵬說完,有些驚訝地說道,“那位調派過來的嚴組長,原來是江淺你朋友,難怪主任打算把這案子委任給他全權負責。”
“你知道嗎,嚴組長年紀輕輕,但卻聽說他一年之內就獨力連破了兩宗多年的懸案,很是不得了。”
嚴武有多聰明,作為死黨的江淺很清楚,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到了警局之後,何鵬就先去忙他的事情了。
在等待嚴武出來的時間里,江淺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繼續翻查著黃毛的手機。
只不過越翻,他越覺得惡心。
黃毛加的微信聯系人,絕大多數是一些看起來並不正經的女人。
因為黃毛跟這些女人的聊天記錄,充滿了曖昧與各種露骨的字眼,只要是正常男人,一看都知道那些女人做的是什麼樣的職業。
聯想到這個叫羅升的黃毛跟羅東的聊天對話,顯然羅東這個人跟黃毛根本就是同一路貨色。
特別是黃毛在聊天記錄里談及的,羅東發送給黃毛他和安簡做愛的視頻。
這件事一直在江淺腦海中揮之不去。
一想到安簡竟然給這種人搶走,江淺心里真的如同吞了蒼蠅一樣的惡心和難受。
他不停地翻找黃毛的手機。
但是找了很久,沒有找到其他什麼有用的東西。
也沒有看見羅東給他的那個視頻。
黃毛用的這只並不便宜的國產手機,里面出乎意料的干淨。
看樣子,視頻很可能被黃毛藏在了別的地方。
比如,他的住處。
思索著,耳邊傳來了何鵬同事小李的聲音。
“江淺,嚴組長他們開會完了,你不是要找他嗎?”
“謝了,李哥。”江淺連忙起身。
嚴武與幾個同事從會議室里匆匆出來。
遠遠的,就看見江淺在外頭等他。
嚴武走過來,徑直問他:“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江淺點了點頭。
嚴武立即說道:“到一旁說話。”
在沒人經過的角落里,江淺把今晨得到的信息告訴了嚴武。
嚴武聽後立時精神起來。
他拍了拍江淺的肩膀,說:“這個發現非常有用,你說的這個叫賀兵的人確實非常關鍵。”
“今晚到約定的時間,我會帶隊一起去。”
“你現在是要?”江淺問道。
“我現在要先到檔案室查詢一些重要的檔案,一時半會忙不完的,你要是有別的事就先去吧。”
“沒事,我在這外面等你。”
嚴武知道他應該有很多事想問,點了點頭。
他一頭扎進警局的檔案室,直到臨近中午的時候才從里面出來。
“走,找個地方坐下吃點東西,再慢慢說,我早上都沒吃呢。”
他們在外面不遠的地方,找了家比較安靜的小餐館,一邊吃飯,一邊談事。
江淺問他:“今天早上是我媽在跟你們開會吧?”
嚴武沒有否認,點了點頭,“是晴姨召開的會。”
江淺放下了筷子,問道:“那我媽跟你們開會的內容,究竟是不是你昨晚說的那些事情?”
這是江淺目前最為關心的問題。
但嚴武的回答有些奇怪。
他回答說:“不是,但也不全是不是。”
江淺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嚴武沒有立刻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放下筷子,看著他說。
“今天早上的會議,除了我們這四個調派過來的人之外,江城警局里所有的原班人馬,一個都沒有與會,你覺得晴姨這麼做是為什麼?”
江淺眉頭緊皺。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你們開會討論的這起案子,是宗很大的案件?”
“命案當然是大案,但這並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嚴武也不賣關子,直接了當地說:“三個月前,江城的御景花園出現一宗命案,案件陷入了僵局,因為警方一直找不到相關的重要线索。晴姨對外的說辭是,我曾獨力破獲過類似的案子,所以會由我們幾個接手調查。”
“表面上看合情合理,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但實際上,我當時就覺得事情絕不可能這麼簡單。之後我就到檔案室里調閱檔案,果然讓我發現……”
“你發現什麼?難道是……”
嚴武認真地看著江淺,說:“沒錯,我現在負責的這個案子,不,應該說我負責的這一系列案子,的確跟你身上發生的事情脫不了干系。”
“晴姨表面上只讓我負責這個案子,但她實際上要求我暗中調查與之有關的一連串事件,並且這件事情不能給警局里的其他人知道,所以對外發布的說辭,我們僅僅負責這一個案子而已,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江淺不蠢,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費晴這麼做的原因。
他張了張嘴,“警局里有……內奸?”
嚴武點了點頭,“不僅有內奸,而且對方的職務有可能非常高,以至於連晴姨都必須掩人耳目。”
江淺聽得倒吸了一口氣。
他聽出了嚴武的言外之意。
嚴武強調對方的職務非常高,很有可能指的是比他媽媽還要高。
而江城警局里面,職務比他媽媽高的應該就只有局長。
警局局長名叫王建剛,是個身材胖胖,一臉和睦的男人。
每次江淺見到他,他的臉上總堆著笑。
江淺媽行事風格剛烈,加上她嫉惡如仇,有時候會做出某些逾越她身份的行為和舉動。
譬如她狠踹黃毛胯間的那一腳。
但局長王建剛很包容她,從來不會跟她計較,一直都很放心地讓費晴放手去做。
費晴能以三十多歲的年齡就坐到重案組主任的位置上,也離不開王建剛一步步提拔重用的幫助在內。
江淺怎麼想,都覺得以王建剛的身份地位,他不可能會是內奸。
但是看嚴武明明白白的話,以及他凝重的臉色。
再聯想費晴過份的小心謹慎,江淺一時間都有些不太敢確定。
江城警局,看來並不是表面上那樣風平浪靜。
但是比起這個,江淺更關心另一件事情。
他問嚴武:“你現在接手的案件,跟我身上發生的事,到底有什麼關聯?”
聽到這里,嚴武放下筷子,抹了抹嘴,對他說:“我接手的並不只是三個月前發生的那宗命案,而是調查二十年來,在江城一共發生過的十六起各式各樣的離奇懸案。”
江淺聽得瞪大眼睛,感到非常吃驚。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嚴武看來,江淺是當前所有事件的中心點,所以對他,嚴武沒有任何隱瞞。
“二十年前,江城發生了一起奇怪的凶殺案。死者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白領,上班一族。那天早上,她公司的同事發現她沒來上班,電話聯系她,能通,但沒有人接。到了第二天,她被發現死在了自己屋子的浴缸里,浴缸里滿是她的血。”
“可是詭異的是,她的身上沒有半個傷口,無法弄懂她的血是如何流到浴缸去的,警方也找不到任何有關凶手的痕跡。那個案子在二十年前引起了轟動,警方面臨很大的壓力,那時候你媽才剛調來江城不久,職務也不高,沒有接手過這個案件。案子一直破不了,後來成了懸案。”
嚴武淡淡地說著,“這是江城這麼多年來第一例,警方窮盡所能也找不到蛛絲馬跡的凶案。從這第一例開始,每隔一年半載,江城總不時地出現某種非常詭異的凶殺案。”
第二例凶殺案發生在第一例過後的第九個月。
死者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性,也是普通上班族。
一天早上,他的妻子做好早餐過來叫丈夫起床,發現丈夫一動也不動,掀開被子後,他的妻子驚恐地發現,她的丈夫已經死了。
他的舌頭被人硬生生從嘴里拔出來,血流了一被子。
男人的妻子當場嚇癱在地,事後哭著報了警。
如同正常的調查流程一樣,警方將男人的妻子列為了第一嫌疑的對象,可事後的追查卻陷入了困境。
他們夫妻非常的恩愛,有一雙兒女,雖然不是多麼有錢,但生活幸福美滿,與周邊鄰里也關系非常好。
夫妻倆感情深厚,男人死後,妻子悲傷過度,精神一度崩潰。警方不論怎麼查,都找不到妻子作案的動機,更找不到證據。
嚴武說到這里,看了江淺一眼,“但最關鍵的是,男人的妻子曾經無意中對警方說過一句,你知道是什麼話嗎?”
“說過什麼話?”江淺眉頭緊鎖,問。
嚴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上半身微微向前傾,說。
“她說,男人死之前的前幾天曾跟妻子說,他最近好像被某種東西纏上了,是一只大頭鬼娃。而在男人死前的前一晚,他還曾在睡夢里嚇醒,對妻子說他夢見那只大頭鬼娃坐在他的床頭,想把他的舌頭拔出來。”
“他的妻子當時認為丈夫只是作噩夢,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安慰了幾句就睡了。才過了一天,他就死了,死法跟他說過的那樣,你想到了什麼?”
江淺睜大眼睛,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大頭鬼娃,你是說……”
嚴武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繼續說下去。
第三個遇害者,也發生在那件事之後的第九個月。
死者是江城一個洗浴城老板,身家頗豐,他有蒸桑拿的習慣。那天他照例在自己名下的桑拿房里蒸桑拿,然後被活活蒸死在了里面。
那家桑拿房是他自己名下的產業,他蒸桑拿的習慣也有多年,桑拿房的工作人員也都是老員工,那天桑拿房的溫度也都一直是正常的,照理來說,絕對不可能出現有人蒸死在里面的情況。
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桑拿房的門明明沒有任何被鎖的跡象,第三名受害者卻被活活蒸熟在了桑拿房里,整個過程他也沒有對外求救過,警方到達之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與第二名受害者在死之前曾無意透露的那樣,這個洗浴城的老板也曾跟身邊的人說過,他近來似乎碰上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總有個臉色慘白的大頭小孩跟著他,他還詢問身邊的人,哪有道行高深的驅鬼大師之類的。
“之後的案子我就不一一舉例了。”
嚴武總結道:“看似平靜的江城,在過去的二十年里,包括三個月前的最後那例,一共發生了十七起性質相當惡劣的命案。死者的年齡,性別,職業,以及死法都完全不同,看似毫無關聯。”
“但是,這里面有一些人臨死前,或多或少地跟他們的身邊人透露過,他們都曾遇見過一只外表看上去很凶戾的鬼娃,這只鬼娃正是串連起前後所有案件的關鍵因素。”
江淺聽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二十年,十七宗命案!
平均下來,幾乎一年一宗!
這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情?
小時候費晴周末還經常有時間,帶他跟江淺爸一起去度周末。
但這些年來,她的工作越來越忙,有時候江淺凌晨兩三點起夜,還看到她在忙著工作沒有睡覺。
他有些理解費晴身上的工作壓力有多麼的大。
“十七宗命案……”江淺深吸了一口氣,陷入深深的沉思。
“等等……”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問嚴武:“你剛才說,第一位受害者全身血液流干而死,第二位半夜被拔掉舌頭而死,第三位則是被活活蒸熟,對吧?”
嚴武望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想問其余的那些受害者都是什麼樣的死法,對吧?”
江淺有些吃驚。
聽嚴武的口氣,他似乎早就已經猜到自己要問什麼了。
江淺問道:“你也猜到那個了嗎?”
嚴武沉吟著說道,“三個月前那受害者,死之前被人用剪刀剪掉了十根手指。在此之前的其他受害者,有的被活埋,更有人慘得被凶手拿電鋸鋸斃,所以你猜的並沒有錯。”
“凶手,是在按照著下十八層地獄的傳說,挑選受害者下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們無從得知,但現在,他只差最後一個了!”
江淺聽得一陣毛骨悚然。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等一下,你說一共十七人,里面有沒有包括我的朋友余寶?”
嚴武沉著聲說:“你那位姓余的朋友,他是雖然死前見過那只大頭鬼娃,但他卻是死於心肌梗塞,通俗點地說,他是被活活嚇死的,並不屬於這里面之一。”
“他也是唯一的一個例外,換句話講,他的死是出於羅東對他的報復,而這直接證明了羅東跟那只鬼娃之間,有重大的聯系。”
江淺深吸一口氣,“按照這麼推斷的話,羅東跟凶手之間,也同樣有著我們所不知道的關聯,對吧?”
嚴武點了點頭,“沒錯,羅東是一個關鍵點,但是他目前本身能夠提供給我們的信息非常有限,所以我才說你今天得到的信息非常有用。”
江淺明白過來。
在此之前,羅東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二流子,頂多也就混得比一般人好一些。
他的年齡也就二十來歲,所以他不會是這一連串命案的凶手,本身也沒有任何嫌疑。
但羅東從東南亞回來之後,他的身上出現了一些無法解釋的詭異變化。
而他之所以會起這樣的變化,就是跟黃毛嘴里提到的,那個叫賀兵的人有關。
首先是那個所謂的方姓大師,他一口道出江淺的情況,像親眼見到一樣,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極度值得懷疑的對象了。
羅東能在人海茫茫的東南亞,迅速跟那方大師聯系上,並見了面,毫無疑問是那個叫賀兵的人在穿針引线。
只要找到賀兵,方大師的地址就可以找到了。
“這個叫賀兵的人,現在比羅東更加關鍵,你打算怎麼做?”江淺問道。
嚴武看了一下手腕的表:“這個時間點,我的幾位同事應該已經潛伏在他的住處周邊,就等他了。”
“現在先帶我到關押那幾個打你的小黃毛的地方,我有些話要仔細問他們。”
江淺也已經吃好了,帶嚴武到了看守所。
嚴武把黃毛叫了出來,問了許多問題。
問完,又把他那兩個跟班小弟單獨叫出來問了一遍,才跟江淺離開。
“那黃毛沒有說謊吧?”江淺問他。
嚴武點頭說:“大概率沒有說謊。”
江淺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既然嚴武判斷黃毛沒說謊,那也就意味著他早上說的事情,也應該都是實話。
兩人走出看守所。
江淺忽然問道:“你現在,還有沒有別的事情?”
嚴武想了下,搖頭,“暫時沒有,怎麼了?”
江淺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你上次不是說,有空想到蘇凝的診所看看嗎?橫豎有點時間,要不,到她那里坐坐?你應該有兩年多沒見過她了吧。”
江淺注意到,嚴武那雙金絲眼鏡後的冷靜沉著的眼睛,明顯的微微一亮。
“也好。”他欣然點頭說。
“坐我的車子去吧。”
江淺今晨開來的車子就停放在附近處,他帶著嚴武走向他開來的那台寶馬車。
嚴武有些訝異:“車子從哪來的?”
江淺微一沉吟。
他之前還沒有跟嚴武說起他爸媽的事,既然嚴武的任務涉及到他自己乃至他爸媽,江淺覺得不應該瞞著他。
“上車再說吧。”
江淺開著車子,隨即匯進車流中。
車子里,江淺組織了一會語言,然後慢慢把自己所知的事情,完整地告訴了嚴武。
甚至就連江淺爸目前已經搬到左漢江的別墅住的事情,也沒有對他半點隱瞞。
出乎江淺意料的是,在聽到江淺的爸媽早已經感情破裂且分居了兩年,並且江淺媽還交了新男友,如今已經同居在了一起的時候。
嚴武臉上雖然露出了非常驚訝的神色,但很快,他就像是想到了什麼,眉頭緊鎖在了一起,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江淺沒有打擾他,任由他一個人靜靜想著。
二十多分鍾後,車子在蘇凝的私人診所前的路旁停下。
刹車聲把嚴武從思考中拉扯了回來。
“到了?”
“到了。”
下了車,一邊走,江淺這才一邊問他:“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有一些,但還不是很具體。”嚴武沉吟著,“待我想清楚些了再跟你說。”
江淺點了點頭,“到了,這里就是了。”
嚴武跟在江淺的身後,打量著蘇凝所開的私人心理診所。
因為職業的關系,他時常都會跟心理醫生打交道,對這一行頗為熟悉。
蘇凝診所的布置風格非常溫和,毫不尖銳,給人的感覺像是跟朋友談天說地的居所,更多於字眼上冷冰冰的診所。
他跟著江淺步進診所的時候,蘇凝正在跟一個中年婦女在里邊說著話。
算起來,嚴武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沒有見到蘇凝了。
自從畢業後,他就一直忙於公事,實在抽不出時間來江城看望他的朋友。
蘇凝今天的穿著打扮很是簡約。
白色的襯衫,外面套著件米色的針織衫薄外套,下身穿的是一條卡其色的九分長褲,腳下則是一雙米色的平底單鞋,露出一小截潔白的腳踝。
她臉上是素顏的,沒有化半點妝,可絲毫不減她的美麗漂亮。
她的那一頭波浪形的長發,今天也簡單地扎了一個馬尾。
在嚴武的印象中,一直是性感迷人的蘇凝,今天很罕見的呈現給人一種干練而又不失溫婉的氣質。
雖然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見到蘇凝,嚴武那一直是古井無波的臉上,少見地有了一些變化。
“凝姐,有客人嗎?”江淺微笑著走了進去。
中年婦女似乎本來就已經准備要走了,見到江淺兩人進來,那婦女站起身,笑著對蘇凝說道,“是蘇小姐的朋友吧。”
“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有事情,今天就到這里了,不打擾蘇小姐你跟朋友聚了。”
蘇凝微笑起身,“好的,那我送送你,王姐。”
“不用,不用,蘇小姐,你盡管忙你的就好。”中年婦女連連擺手。
待她走後,蘇凝的目光落在江淺臉上。
她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說:“怎麼有時間過來我這兒?”
蘇凝眼睛流傳來的一絲柔情,讓江淺心中一暖。
他微笑著說:“凝姐,你看是誰來了?”
嚴武從後面走了過來。
蘇凝看著他,微笑說:“早就看到了。”
“好久不見了,嚴武。”
嚴武客氣有禮地說:“好久不見了,蘇小姐。”
蘇凝唇角含著笑意,“我聽江淺說,你倆是從小玩到大的死黨對吧,不用那麼見外的,就叫我蘇凝,或者跟江淺一樣,叫我凝姐都可以的。”
嚴武目光微微亮了起來,點頭說:“好的,凝姐。”
蘇凝的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招呼著兩人坐下。
“你們倆要茶,還是咖啡?”
“都行。”嚴武回答道。
江淺則說:“我要咖啡吧。”
“那就兩杯咖啡吧,你們坐會兒。”
蘇凝研磨了兩杯香氣騰騰的黑咖啡,端到了兩人的跟前,隨後坐下問,“江淺就不說了,嚴武,你不是在花城那邊上班的嗎,怎麼有時間到江城這邊來?”
“看樣子,還挺清閒的。”
嚴武抿了一口咖啡,微笑說:“我是因為公干,才被調派到江城這邊來的,清閒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
蘇凝從江淺口中知道,嚴武智商過人,從小就是跳級上學的,現在也當了警察,隨口問了一些他工作上的事情。
嚴武都簡略地一一回答了。
蘇凝也沒有就此深問下去。
三人坐在沙發上,融洽地聊著天。
這時,蘇凝診所的電話響了。
她的一個病人因為臨時有急事來不了,希望蘇凝能上門一趟。
接完電話,蘇凝就對江淺他們說。
“我有事現在要出門一趟,大概需要半小時到四十分鍾左右,你們倆如果有事情忙的話就先去忙吧。”
江淺看了一下時間,時候也不算早。
他和嚴武還要准備從那賀兵的身上問出重要的线索,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備。
正准備跟蘇凝說他們要先走,一旁的嚴武很突然地搶著開口說:“沒事,我們倆今天下午也沒什麼事情,就在這等你回來好了。”
蘇凝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那行,你們先坐一會,我很快就會回來。”
蘇凝隨後匆匆開著她那台紅色的寶馬車離開了。
江淺有些詫異地說:“我們不是應該還有不少事情要做,沒關系嗎?”
“沒關系。”嚴武搖頭說,“我在這里,也同樣有點事情要做。”
江淺有些不明所以。
嚴武沒有回答。
他仔細地打量著蘇凝的診所,四處看了看。
過了一會,他伸手指著那條通往二樓的木梯。
“你之前說,你曾在凝姐這間診所里看到那只女鬼,就是在那上面對不對?”
江淺近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再看見那只可怕的女鬼了。
他幾乎都已經快要忘記掉這件事情,以至於認為那只厲鬼早已從他身邊離開,從此不再糾纏著他了。
嚴武的話再度勾起了江淺腦海中那段可怕的回憶。
恐懼的感覺,再一次泛起心中。
遲疑了一下,江淺點了點頭。
嚴武徑直走向了樓梯,他一步一步的踏了上去。
江淺一陣猶豫,但隨後還是咬牙跟了上去。
一切都很平靜,沒有任何異狀發生。
蘇凝的診所分上下兩層,樓上也同樣是工作區域,只不過一些比較涉及到患者私人隱私的問題,她一會會到這上面來處理。
嚴武在二樓巡視了一趟,似乎並沒有什麼發現。
江淺看到他的舉動,隱約猜到了什麼。
他臉上有些難以置信地說:“你該不會懷疑凝姐她,跟這件事情也有關吧?”
“我個人當然是不這麼認為的。”嚴武搖了搖頭,“只不過一些必要的檢查,還是需要的。”
“我們下去再說吧。”
兩人重新下了樓。
江淺知道嚴武的每一個舉動,都一定有他的深意,所以靜待著他回答。
在沙發處坐下,嚴武問他說:“你還記不記得你昨晚跟我說過,你遇見那只女鬼的每一個場景?”
江淺當然記得。
但他並沒有刻意去想這件事。
從江淺爸的出租屋里拿到了那張詭畫後,在跟安簡一起睡的當天夜里,江淺就第一次夢見那只厲鬼。
第二次是在他的公司里,再接下來,就是他跟安簡外出逛街的時候,在她認識的朋友的店里,以及不遠的廣場,還有蘇凝的診所看到的這一次。
到最後一次,就是他跟安簡分手時,安簡變成了那只女鬼的樣子,那也是江淺見到的最為可怕的幻象。
“前前後後,出現的地點其實就這幾個。”
江淺皺著眉頭,問他:“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嚴武思索著說:“看是出了一些東西,可是當中有一些我想不通的地方。”
“為什麼?”
“因為目前我所掌握到的信息,有些過於零碎和分散,串聯不起來。”
江淺說道:“你說說看,說不定我能給你提供一些有用的靈感呢?”
嚴武覺得有道理。
他說:“結合整件事情,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
江淺嘆了一口氣,“你這話問得有些沒頭沒腦,奇怪的地方真的太多了。”
嚴武也不賣關子了,徑直地說:“你仔細想想,那只女鬼自從被你放出來後,在你看見它的場景中,它是不是每一次,都刻意避開了某個人?”
“某個人?”
江淺皺著眉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他在腦海里快速地將一切過了一遍。
江淺本身並不笨,得到嚴武的提醒,很快就從過往的回憶里,捕捉到了一個非常關鍵的點。
那個發現,就像一道閃電掠過夜空,整個世界突然大亮。
他站起身來,“是我爸!”
那只厲鬼,由頭到尾都避開了江淺爸!
江淺爸發生車禍的當晚,他按照信息的指示拿出了畫,那天晚上,那只厲鬼出現在他的夢中。
那個時候江淺爸是在醫院里。
那只女鬼當時為何出現在他夢里,而不是現實里,江淺猜想很可能是它剛從畫中逃脫,力量不足。
它的力量在隔了大半個月之後,有了在現實里現身的能力。
那時候,江淺爸正好從醫院搬回家,那只鬼不敢呆在他家里,然後就選擇在江淺的公司等他。
到後面,江淺和安簡外出逛街,在蘇凝的診所這兒,這幾次都是一樣的情況。
而到江淺精神深受刺激,不得不搬到江淺媽男友的別墅去住之後,那只厲鬼過後連一次都沒再出現。
不是它不出現,而是它不敢。
因為江淺爸也一並搬了進去。
這就解釋為何後面江淺跟安簡再一次見面,它再一次出現,並成功點燃安簡與江淺分手的導火索。
發現了這點,江淺倍感震驚。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只駭人的厲鬼,它為何會害怕有江淺爸出現的地方?
“我的初步推斷是,既然那只鬼是從畫里被放出來的,而那張畫又是江叔叔的手筆,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
嚴武沉著聲,說:“那只鬼,其實是被江叔叔封印在畫里的。”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它為何每一次都避開有江叔叔在的場景,挑選在其他地方出現在你面前。”
江淺聽得張了張嘴,腦袋有些發懵。
他的印象里,江淺爸只是個二流畫家,水平是有一些,但也相當有限。
除此以外,他身上也沒有什麼其他令人注目的特長了,怎麼可能如嚴武說的那樣?
可江淺隨後又想起嚴武跟他說過的話。
如果整件事情,真是江淺爸一手安排,說不定江淺媽還在暗中配合,那這只厲鬼是給江淺爸封印在畫里的,就的確不是件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可是我不明白,那只厲鬼不停糾纏著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嚴武沉吟思索道:“這也是我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那只女鬼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你面前,從它的行為舉止來看,它應該是有能力害死你的。可它並沒有這麼做,是為什麼?它是有所顧慮呢,還是有其它的目的?”
江淺回想著當時的景況,說:“我當時的感覺,就是那女鬼不停出現,目的是不停的想給我制造恐懼,讓我喪失理智,變成一個瘋子。”
聽到這里,嚴武更是深深皺起眉頭,“它要你惶惶不可終日,不停削弱你的精神,讓你變成瘋子,除了讓你做出不理智的行為以外,對它有什麼好處?”
“換個角度去想,你失去理智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也就是那只厲鬼的最終目的……”
說到這里,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
“它的目的是讓我跟安簡分手!”
“它是要讓你跟安簡分手!”
江淺倒吸一口冷氣。
嚴武的臉上,也泛起了凝重之色:“我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那只女鬼的目標並不是你,而是安簡!”
“或者說,它是要你跟安簡分手,讓安簡投身羅東的懷抱!”
“難怪,它近來再沒有出現在你面前,那是因為它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再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聽到嚴武的最終結論。
江淺只覺得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