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兮被電話吵醒的時候還有些微怒,摸到枕頭邊手機接起來,聲音聽起來不大清醒,“喂?”
“水兮,你家出了點事,阿姨不讓我跟你說,但沉學致天天跪你家門口也太嚇人了。”是孟茜夏的慌張聲音,瞬間讓她清醒大半。
沉學致,她那個跟三兒跑的爹。
“啊?出什麼事了?為什麼跪門口啊?”這下鄧兮徹底清醒了。
“沉和林得了尿毒症,他爸跪在你家門口,求你去做腎髒配型檢查,前天晚上阿姨給我打電話,是我把他們轟走的,但天天來我也顧不過來,你讓孟涼跟你一起回去,警告他一下別胡來。”
……
好在暴雨夜里就停了,他們搭了最早的那趟客船回去,又趕到機場給行李辦了托運,這才坐上回津北的飛機。
打開和鄧英蘭女士的聊天頁面,輕松平和的語氣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問題。
身旁人明顯心不在焉,孟涼拉住她冰涼的手,“我已經叫人去把他趕走了,阿姨的情況一切都好。”
鄧兮這才回神,心中各種情緒交織,就連她也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情,“好,我就是在想,該怎麼罵他才好。”
不等他回應,她繼續自顧自開口,聲音很輕,“二零年快入秋的時候,我媽確診白血病,治療費用真的太高了,房子一時半會兒賣不出去,存款也花得七七八八,能借的親戚都借遍了,可還是不夠,然後,我給沉學致打了電話,他讓我見面再說。”
握住她纖細指尖的手緊了緊,雖然她說起來輕松,孟涼卻能體會到其中沉重,眼中閃過心疼之意,“嗯。”
“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家,那女人說‘白血病治不好,該放棄就得放棄,都是人的命’,”鄧兮自嘲地笑了下,“錢沒借到,白賺一肚子氣,當時我慫得不行,竟然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憋著眼淚跑出來,時間過得真快,你說,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鄧兮永遠記得那天下午,他們其樂融融的三口之家,和手足無措的她。
沉學致諾諾不敢言的訕笑模樣簡直要把她惡心死。
像是那個強忍住淚水的少女就在自己眼前,有澀意自心口蔓延,孟涼垂眸看她,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緊緊攬住她。
回握住他的手,鄧兮笑起來,“現在一切都好起來啦,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那些打不倒你的,終將使你更強大,”她眼神凌厲起來,“不過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張的開嘴。”
……
等他們回去時,已經接近下午兩點,樓道內空空如也。
看來是走了。
行李箱被孟涼拎著,鄧兮從小包里拿出鑰匙,擰開。
推開門卻正好和客廳里站得拘謹的林梅對上眼,她哪還有幾年前的溫婉甜蜜模樣,兩鬢都白了些。
“水兮,小孟,你們回來這麼早啊。”鄧英蘭女士從客廳沙發上起身,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沉學致也站起來,眉眼間盡是疲憊和躲閃,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討好,“水兮回來了,這位是?”
鄧兮可沒那麼多閒情雅致跟他掰扯,面上冷漠,掏出手機看了眼,“沒過年啊,怎麼還來客人了呢?”
跟幾年前林梅開門時說的話一樣。
她表情瞬間僵硬起來,扯出抹尷尬的笑容,“我們就是來看看。”
“這件事不用再多說,我不會同意,你們二位請回吧,多在醫院找找好的腎源,也比跟我們這耗著合適,”鄧英蘭把自家閨女扯過來,接過孟涼手中行李箱,拉著兩個孩子後退,一把打開門,“慢走,不送。”
“英蘭,你,”
“快閉嘴吧,聽著你叫喚我都反胃,沉學致,趕緊滾,別逼我在孩子面前罵你。”
緊捏在門把手上的手顫著。
鄧英蘭女士這些年保養得不錯,生了病之後一直清瘦,看起來比當年沒什麼不同,反觀沉學致,兩人像是差了十歲。
“人在做,天在看,自己不積德,還想能有什麼福報。”她氣的聲音都有點抖。
“鄧姐,算我求您,救救我們家和林吧。”林梅一把抓住她顫抖的手,作勢要跪下。
孟涼抬手直接擋開,收了力把她甩進低眉順眼的沉學致懷里。
他本能護住自己的妻子。
看得鄧兮直犯惡心,她開了口,惡意滿滿,“我不會去的,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林梅,這都是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