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下午5點前冷笑著撥通了沉瑩父母家的電話,因為我沒有沉瑩的電話。
接電話的人是沉瑩的父親,我的前岳父,一位中學校長。我在說出以下這番話之前,心里還琢磨了一下,這番話會有多麼大的破壞力,我該不該說?但我此時已經顧不得沒那麼多了,電話已經打通,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是趙建新,您手頭有沉瑩的聯系方式嗎?”
“原來是建新啊,沉瑩不是去德國了嗎?你手頭都沒有她的聯系方式,我肯定更沒有。怎麼,你找她有急事嗎?小瑩雖然不在,但我和你媽也還惦記著你這個女婿啊。”沉父看來是真的不知道我和他女兒離婚的事。
“對不起,沉叔叔,我已經不是你的女婿了,我和沉瑩離婚了。”我狠心說出了這番令人窒息的話。
“建新,你說什麼……,你是和爸爸開玩笑吧?”
我能聽出沉父的震驚,但我就如惡魔附身一般,接著說出了至今都令我後悔不已的話:“不開玩笑,沉瑩實際上沒有出國,而是離婚後去了深圳。她是為了一個長得像猴子的小民工而出軌,我們因此在7月初就離婚了,現在沉瑩和她的新歡小民工都在深圳。她昨天晚上為了向我要你們拿出的房錢,以滿足她的小民工情人的私欲,逼我要錢不成,就接著打電話向我媽要錢。
離婚時我們曾協議暫時不告知雙方父母,所以我媽一直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但沉瑩為了那些錢狠心給我母親打電話,說出了一切,我媽被當時氣得發生休克、心梗,現在正在瀋陽部隊醫院的急救室里,她剛剛蘇醒過來。既然沉瑩破壞了協議,那我就不想單方面遵守了,我也告訴你們吧,希望你們不必吃驚。順便告訴你們,我會把未裝修完的房子賣掉還你們的錢,這點我說到做到。你們若是日後見到沉瑩,代我轉告她一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好了就說到這里,不必再見。”
我不想再聽沉父說什麼,我打算等我母親狀況好一些之後,就飛往深圳,去好好拜會一下這兩個人間極品。
我抽空向單位請了假,並躲開眾人向父親將我離婚的前後經過和盤托出。一向堅強、樂觀的父親聽了這事後也如五雷轟頂一般震驚,他好半天沒有說話,臉色慘白,牙齒咬的咯吱吱響。他本來話語不多,現在徹底無語了,人仿佛在夢游一般失神。
我看到父親這般模樣,就後悔告訴他真相,我的父母尚且如此,那沉瑩的父母不知該是什麼情形。我對自己剛才衝動之下向沉父說出真相也後悔了,我剛才是做了什麼啊?難道我也是一個惡魔嗎?
沉父一直對我很不錯。每次回菏澤探親時,他都要拿出他存儲了好長時間的好酒來招待我。因為平時是醫生的沉母反對有病的沉父喝酒,他只有在我回來時,借著女婿上門的機會才厚著臉皮被老伴嗔怪幾句,才能和我喝上幾盅。為了我們要房,沉瑩的父母毫不猶豫地拿出積攢的存款送給我們,這是多大的恩德。可是我卻被母親的危難一時衝昏了頭腦,接著也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來,我是一個什麼東西啊!我也要遭報應嗎?
果不其然,在晚上不到7點鍾,李濱旭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趙建新,你個王八蛋,你言而無信,你不得好死!我的姑父被你的電話直接送進了醫院,他現在昏迷不醒。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非把你大卸八塊不可!”
我早已經料想到是這個結果,但我還是被這個惡果狠狠地捅了一刀,我有氣無力地分辨了幾句:“那沉瑩為什麼要破壞協議,告訴我母親她出軌離婚的事,就為了給賴駿要幾個破錢嗎?我的母親昨晚就被送進醫院里,她是心梗加心包炎,現在也是生命垂危,我去把誰大卸八塊呢?”
電話那頭的李濱旭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了一句話:“這都是賴駿造的孽,你們應該對付的是他,而不是你們雙方的父母。”然後他就壓了電話。
我還想等沉瑩的來電,但直到今天也沒有等來。
我在母親病情穩定之後就去了菏澤,趕往了沉母所在的醫院,查到了沉父所在的病室。我去了交費處,拿出兩萬元,存入了沉父的醫院戶頭,好在醫院那時還沒有推行使用醫療交費卡。我又趁著無人在病床邊之際,偷偷將一個花籃放到了沉父的床腳,交錢的收據別在上面,然後才悄然離去。這是我僅能為他做的一點補償。
在為我母親陪床之際,我用手機在網上的“百度新聞”里看到這樣一則消息:一名漂亮女子在深圳的一家茶樓瘋狂揮刀刺向一名民工模樣的男子,該男子手、胳膊和上身被捅傷多處,浴血倉皇出逃,女子也隨後扔刀逃離現場。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但該男子卻未向警方報案,去向不名,生死未卜,持刀女子也去向不明。適值茶樓附近停電,警方沒有找到合適的監控錄影資料……
從這幾句模糊的報導稿中,我猜測到了一點有用的資訊:沉瑩終於覺醒了,她向賴駿展開了復仇,可惜賴駿這個混蛋狗運當頭,他又逃脫了,真不知這位偵查員出身的小民工怎麼會在沉瑩面前漏了怯、敗了陣?難道他是疏忽大意嗎?我是猜不出的。
我接到了沉瑩母親的幾條短信,她給我打過電話,但我不敢接。
短信內容很簡單:沉母從自己的侄兒李濱旭那里知道了全部真相,她向我和我的父母道歉,她全家為女兒的事情倍感蒙羞,是沉瑩應對不起我們。她祝願我的母親早日康復,同時她感謝我前去探望沉父。因為沉父在昏沉之間看到了我的背影,醫院收費處的工作人員也見到了沉母出示的我的照片。最後她希望我能原諒和遺忘沉瑩,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她和沉父也原諒我的過錯,畢竟仇恨是暫時的,不是人生的全部。我看了短信之後沉默無語,我在反思我發現沉瑩出軌之後的種種瘋狂和草率的舉措。我覺著那不是我,好像是換了心一般,全無理智和頭腦。我是該收手和成熟些,因為我早已不再年輕,已經進入而立之年。我要把沉瑩的一切忘卻,但對賴駿的仇恨還要時刻銘記。
我沒想到,這個混蛋卻在12月份初的某一天,再次給我打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