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觥籌交錯,酒桌上的氣氛逐漸升溫,塗曉峰和方老也不再言說過於客套和奉承的話,雙方實打實地切入與利益相關的話題。
“方老,我們公司東遷寧波,目的就是想拓寬業務渠道。你作為坐鎮一方的軍政大員,如果在部隊在物資運輸上能開個口子的話,希望方老能考慮一下小侄的公司。”“曉峰,看來你是不知道部隊的規矩。我們部隊有自己的運輸車隊,而且軍用物資的運輸不能隨便交給地方部門,這是紅线,誰也不能觸碰。”
“方老,這個小侄倒是知道些。運輸槍炮彈藥、軍備物資這些的,我肯定是不用想,也不敢想。但是運輸些部隊需要的蔬菜、糧食,一些生活用品,或者是部隊的運力特別緊張時,我們‘慶豐物流公司’可以為部隊出把力嘛。部隊不僅需要軍備物資,也需要吃喝拉撒嘛。我們不僅可以代辦運輸,而且也還可以代為采購嘛。您是後勤部門一把手,在運輸方面肯定是一言九鼎。”
我去,塗曉峰如此討好方老,原來是為了這個意圖。能為公司攬上點部隊的物流業務,那對公司的發展也是大有裨益。這個時候即使我對塗曉峰有些不滿,但對他的這個出發點還是比較贊成。所以我主動端起酒杯,畢恭畢敬地向方老敬酒,順便說了些客套話,同塗曉峰的戰略意圖保持一致。
塗曉峰大概也很滿意我這樣的表現,拍著我的肩膀道:“小偉,方老作為我們的長輩,絕對值得我們這些做晚輩的敬佩。今後我們公司的發展,以及我們個人的進步,還需要他老人家多多提攜呢。你應該多敬方老幾杯。”方老端著酒杯,用手指點指著塗曉峰道:“你個小滑頭,原來在這里候著我呢。我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這般地給我戴高帽,暈乎我,原來是想讓我犯錯誤啊。”說完,他仰頭把我的敬酒一口干掉。
“方老,你這是故意說笑逗小侄吧。以您在浙江軍界的名聲地位,我求您的這點小事,對您來說那就是不值一提。再說了,我們只是談可以合作的業務項目,又沒說讓你貪汙受賄什麼的。小侄有天大的膽子,敢讓您老因為我犯錯誤嗎?借我三個膽子我也不敢。”
方老聽了仰頭哈哈大笑,塗曉峰則在一旁脅肩諂笑,丑態百出,讓我看的十分別扭。我懶得看他的這番嘴臉,就扭頭端起酒杯,向林雨昕敬酒。林雨昕很是豪爽,和我碰了一杯,隨後就隔著酒桌,和我客套了幾句。
不成想我們這般平淡的舉動,被那個方老看在眼里,他突然問我道:“小賀,你在這里待了幾天了?”
“我在這里陪我的朋友游玩,滿打滿算不到三天,今天下午就要出發。方老您平時公務纏身,難得偷閒。如果這回您有時間的話,就讓我們塗總在這里多陪您待上幾天。雪竇山的風光不錯,極樂山莊還可以泡溫泉,飯菜也可口,真是讓人流連忘返。若不是因為手頭工作繁忙的緣故,我也想在這里多待幾天,好有機會聆聽方老對我們這些晚輩的教誨。”我的奉承話也不含糊,一說一大套。惹得對桌的林雨昕衝我做了一個撇嘴的蔑視表情。
“小賀,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想問你,昨晚在這里舉行的極樂大會,你參加了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我措手不及,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我愣怔了十幾秒後,馬上打起精神回言道:“啊,我聽人偶爾說過這里的極樂大會,但我對這個大會知之不多。昨天晚飯我被朋友灌多了酒,臥床大睡了一宿,害得我錯過了昨晚的大會,很是遺憾。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參加這個大會。”
當著塗曉峰的面撒謊,雖然讓我心里有些忌諱,但這也是迫不得已。總不能因為我的實話實說,讓這個方老心里添堵。誰都不喜歡別人知道自己丟臉的事,方老也概莫能外。昨晚他仗著面具遮臉,肆意玩弄塗曉峰給他推薦的兩個小姐,搞不齊他還參加了群交。
如果他在這個場合下,知道我了解他在極樂大會上做了那些狗皮倒灶的齷齪事,那我豈不是讓他顏面掃地,在我面前撐不起他那個德高望重老前輩的面皮嗎?
對於方老這樣自以為是的人,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不能把他在極樂山莊的表現輕易說出來,尤其是不能在他面前流露出我是知情人的半點模樣。我對付他最好的方式是裝傻充愣、一問三不知。不管他信不信我的話,我也只能裝作不知情,這樣他在我面前會心安理得些。
至於塗曉峰,即使他找莊雲升戳穿了我的謊話,那也是以後的事。而且我可以向他解釋,說出我今天的苦衷,他也會贊同我這樣的做法。而且我堅信,塗曉峰也不會相信我現在所說的話,他肯定會找莊雲升核實的。昨晚的極樂大會上,他曾經就對我緊追不舍。但只要他昨晚沒有當面摘下我的面具,我就可以一直抵賴不認,他也奈何我不得。
可能是我的謊話讓方老放了心,他心情大好之下,放下架子,主動端起酒杯一一回敬我和塗曉峰,酒桌上賓主把酒言歡,人不多,但是氣氛足夠濃烈。
我中間離席去了一趟衛生間。解了小手後,一出衛生間,就看到林雨昕在男女共用的水池邊,對著鏡子在補妝。我走過去低著頭洗手,一語不發地靜等她發話。這時候,周圍沒有閒雜人等,是個兩人單獨交流的好機會。
果然,林雨昕主動低聲和我聊了起來。
“賀偉,看到我是不是有點吃驚?”“是啊,你不是已經脫離了塗曉峰,怎麼今天又和他混在一起?”
“這個不能怪我,我也是沒辦法。方老是我的上級領導,恰好和塗曉峰認識,我總不能看到塗曉峰裝不認識吧。”
林雨昕不知道我昨晚親眼目睹到她和塗曉峰的丑事,居然當著我的面大言不慚地撒謊,這讓我對她更加失望。我不想和她多費口舌,所以單刀直入道:“你和方老是什麼關系?”
“上下級關系。”
“我看沒有那麼簡單吧。”
“那你覺得我和他是什麼關系?”
“總之不是那種簡單的上下級關系。”
“你這是在吃醋,還是要獵奇?”
“我犯不著吃醋,只是好奇。”
“好,那我告訴你。我現在是他的情婦,為了我的前途,我躺在了那個老男人的胯下。這個答案你滿意嗎,你還會好奇嗎?”
“唉,我猜也是如此。”
“沒辦法,這個世界是你們男人在主導,規則也是你們設置的,我們女人只能任你們擺布。”
“就為了肩膀上多一顆星,你居然不顧你的家庭和愛人,舍得出賣自己??”
“賀偉,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林雨昕忽然暴怒起來,語氣十分強硬。
“是啊,這我當然管不著。但是路是自己走的,走好走壞只有自己感受。”
“你以為你很正義嗎?別把自己捧得那麼高,小心登高必跌重。”
“我們真是話不投機。”我也語氣強硬起來。
兩人一時無言,氣氛好是尷尬。
我覺得自己和林雨昕已無共同語言,又擔心兩人同時不在酒桌,會引起塗曉峰的狐疑,所依就從水池邊的抽紙盒中抽出一張抽紙,擦了手便走。
剛邁出幾步,林雨昕就在我身後喊我道:“賀偉,你等一下。”
我沒有轉身,只是語氣生硬地問她道:“你還有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我只想告訴你,你我以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我一直在為你隱瞞。塗曉峰對你有懷疑,他曾經問過我,是不是你在中間攪局,才導致我離開了他。我回答他說那個與你無關,是我個人的決定。你和我也沒見過幾次面,不怎麼熟。”
“哦,我知道了,謝謝。”
這是今天林雨昕說出的、唯一讓我對她心生感激的話。她還是她,但我已感到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