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門吱扭一聲響,辦公室門洞開,門外白晃晃的西墜日光立刻直射進來,晃得我眼睛都快睜不開。就見我的助理小陳站在門旁,從他身後轉出一位伊人。隨著門被小陳關上,我才看清這是一位讓我見了頭大如斗的伊人。我現在寧願她是喬蓓蓓,也不願是眼前的這個女人。我自以為神機妙算,料定來人應該是不男不女喬蓓蓓,卻未曾多想她竟然是胡冰。
胡冰輕移蓮步,挎著她的橙色普拉達女士包幾步來到我桌前,輕綻朱唇、眼含春色、燕語鶯聲地叫了我一聲:“賀大哥,我來看你來了。你歡迎嗎?”
聞得此聲,我虎軀一震,不由得站起,心里暗叫:來誰不好,怎麼來的是你。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我同時發現,低頭抽煙的郎鑫聽得此聲也忽地從沙發上起身,嘴大張著呆立在茶幾旁,手足無措。
胡冰這時只顧盯著我看,沒有發現身後的沙發區還站著一位“故人”。加上辦公室門已被關上,所以她毫無顧忌、親親熱熱地冒出剛才那一句無比曖昧的熱絡話,讓我頓時面紅耳赤、一身冷汗,在郎鑫面前似乎已被扒光相仿。
“啊……啊,怎麼是你啊,你怎麼……來我……到這里了?”我張口結舌、語無倫次道。
胡冰瞧著我的窘態,巧笑嫣然道:“怎麼,賀大哥,我來了你很意外嗎?”
我還是有些慌亂道:“沒……沒意外,不,當然是……很意外。只是不知你到我這里……有何貴干?”
胡冰不等我讓座,就穩穩當當地坐進我辦公桌前的皮椅里,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故作嬌嗔道:“怎麼,沒有貴干我就不能來嗎?看看你不可以嗎?”
我穩住心神,急忙正色道:“現在是辦公時間,我在會客,你找我有公事的話,得有個先來後到。”我這話言外之意是提醒胡冰我的辦公室里還有人。
胡冰果然機敏,她轉頭四下打量,一眼就看到了她身後的郎鑫。我看到她的表情也很震驚,但那震驚在她臉上只是一閃而過,馬上就歸於平靜,她好有大將之風。但不管怎說,我辦公室里立刻陷入一片沉寂,三個人一事都嘿嘿無言,尷尬萬分。
最終還是我開口說了話:“胡冰,你和郎總應該認識吧,今天你既然……既然來了,我們還是坐在一起聊聊吧。剛才我還和郎總說起你們的事,我還在勸郎總和你……”
郎鑫這時也開口說道:“哦,賀總,既然你有客來……,那你們先談吧。我們的公事已經談的差不多了,我再去找塗總說點事,就不打攪你們了。”
郎鑫說罷就要走人。我急忙從辦公桌後轉出,快步擋住郎鑫的去路,“郎總,給我一個面子,你不能現在就走。我有話想和你們兩位說……”
胡冰也站起身,背著她的挎包說道:“賀總,還是你們聊吧,看來是我來的不是時候。我找你雖然有事,但不急這一時,改日再談好了。”說著話她也要走。
我急忙移步擋在門前說道:“你們兩個難得在我這里聚首,怎麼都要急著走呢!我想你們雖然離了婚,但畢竟過去也是親人,不能離婚就成了視而不見的路人。在我這里碰了面,彼此不打一聲招呼就閃人,也太不給我這個主人面子了。大家還是一同坐坐,聊上幾句,哪怕就是聊聊我這里的茶好不好喝呢。你們都坐到沙發這邊來,喝上一杯茶再走也不遲,否則顯得我太缺乏待客之道了。就瞧在我的薄面上,哪怕是坐上幾分鍾也好。”
我說完話,就走過去一把攥住胡冰的一條胳膊,強行把她拉到沙發區,把她安排到郎鑫對面的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然後我把站著的郎鑫也按倒在沙發上坐下,這才打開辦公室門,招呼我的助理小陳給我這屋里的兩位客人上茶。隨後我坐在二人之間的沙發上,准備說辭。
小陳很快沏好兩杯特級龍井茶端了進來,分別擺在胡冰、郎鑫面前,又拿起我常用的老板杯沏了一杯龍井茶,放在我眼前的茶幾上。
我看到小陳忙碌之時,這兩位客人各自一聲不吭地扭頭看著一邊,不願對視。我故意開玩笑、打哈哈道:“這是特級龍井,今年的新茶,我好不容易在沁園茶莊淘碌到的。二位,各自端杯品一口嘛,替我品品是不是我買了假貨、舊貨。如果是假的、舊的,我待會兒擼胳膊挽袖子就去沁園茶莊找老板算賬去,非抄了他的攤子不可,連我他也敢騙!”
胡冰被我的話逗樂了,她莞爾一笑道:“怎麼,賀總還會上演全武行,我倒要看看你的拳腳功夫如何。即使是真的,我喝了也會說是假的。”然後她姿態優雅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茶。
我扭頭看到郎鑫黑著臉也端起茶杯,咕嚕喝了一口茶,才皺著眉頭放下茶杯,但是始終不出一聲。
我拍著我的大腿道:“完了,沁園茶莊老板今天一定沒燒香,要觸大霉頭。你們二位,一位喝了,不管真假也要說是假的;一位喝了只是皺著眉頭一聲不吭,這茶必是假的、舊的無疑。待會兒你們都跟著我去找茶莊老板的別扭去。有二位添拳助陣,老板一定是好話說盡,腦袋磕出碗大的包來也未必能過了這關。哈哈……”
我極力想活躍氣氛,俏皮話隨口拈來。胡冰聽了捂住嘴輕笑起來,姿態嬌俏動人。
郎鑫卻在一旁連忙說:“賀總,動拳腳使不得,使不得。這是真的,真的,不是假的!”
“哦,你說是真的。那我看你剛才喝茶的樣子好像很不受用,我還以為我真的花大價錢買了假貨呢!喝口龍井茶你都這樣,那你要是喝苦丁茶,不知道會痛苦到什麼程度,那賣茶的老板還不被你冤殺了啊!”
郎鑫被我的俏皮話難得地逗笑了。他一笑使臉上的遍布的皺紋堆積起來,顯得更加蒼老,使我不由得感到一陣為之神傷。本來我對郎鑫的迷奸作為和換妻行徑所不齒,但回想起他剛才對迷奸秦欣的行為所做的懺悔,也多少能體會到他良心未泯。再看到他的容貌因為妻子出軌一事摧殘的與年齡不相稱的蒼老,不由得憐憫頓生。他們二人本來都有過錯,不能簡單地全歸咎於某一人。
我故作輕松道:“今天我難得同時見到二位,因為各種機緣巧合,我和你們還都認識,都有過言語上的深交。說心里話,我很為你們的事情惋惜,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們作為當事人,就沒有什麼後悔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