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來，她是發自肺腑的。

　　發自肺腑的拿他當長輩，發自肺腑的希望他和別人在一起。

　　“咳咳咳……”

　　大概是牽動了傷口，楚律維咳嗽起來，眉頭也微皺。

　　嗅到空氣中隱隱的血腥味，蘇桐心驚肉跳：“我叫醫生。”

　　“不用，剛檢查過的。”

　　“那您別亂動啊。”

　　蘇桐立刻扶住他，一邊調整病床靠背，一邊找止痛藥。

　　如果是楚弈，此時恐怕都要覺得“桐桐果然關心我”，但對楚律維來說，蘇桐的言行舉止越自然，就越說明她是真的沒有介懷，也不是置氣。

　　曾經，她是會在他懷里撒嬌的；是會理直氣壯質問他和章若彤關系的；上一次她提到姜瑜時，還是帶著酸味的背誦對方的政績，當時微微繃緊的表情，像是隨時會露出指甲在他臉上狠狠的劃……

　　一口一個“您”，不是揶揄打趣，也不是故意夸張，是真的帶著敬意。

　　敬，而遠之。

　　她是刻意表現成這樣，還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了？

　　楚律維沉默片刻，勉強抑制住心頭的難受，努力恢復到正常的狀態：

　　“陳家村的事，能再詳細說說嗎？”

　　蘇桐有些詫異了，看他剛剛問話的情況，還以為昨天他昏迷時、她講的那些話，他也都聽到了，而且陳秘書應該已經給他做過詳細匯報才對吧。

　　要聽這麼多遍嗎？

　　盡管心中疑惑，蘇桐沒多問，又講了一遍，這次說的更詳細，說到一半就發現，楚律維一直看著她，像是要將每一個字、她的每一寸表情都印在心里。

　　堅如磐石的心還是有一瞬間晃神。

　　但蘇桐立刻穩住了，甚至還揚起一抹笑故意活躍氣氛：“說完了，現在您該夸我了。”

　　“嗯？”

　　蘇桐壓低聲音，學著楚律維的神情開口：“辛苦了，小蘇你做的很棒，再接再厲。”

　　這樣類似的話，領導在緬國也說過，充滿了溫和與鼓勵，哪個下屬和晚輩聽了不是打雞血一樣，覺得人生價值都實現了。

　　本來蘇桐是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她昨天來，就完全做好了准備會聽到這樣的話。

　　卻沒想到，她都主動提出來了，卻壓根聽不到。

　　楚律維唇角輕抿，側過頭。

　　“你做的很好，但我夸不出來。”

　　她的每一個字都是險象環生，都讓他心驚膽寒，怎麼可能站在長輩和上司的位置上輕描淡寫一句再接再厲？

　　蘇桐錯愕：“你自己說的，我們的關系和以前一樣。結果以前做得好還能被夸，現在連個夸獎都沒了……”

　　這不是他要的生分嗎？她不過是先走了他的路，他怎麼就變了呢？

　　楚律維：……

　　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行了吧？他還沒辦法立刻回到長輩的位置上，沒辦法像她這麼疏離，尤其是在經歷過這場綁架之後。

　　他很想像楚弈那樣，抓著她，從上到下仔細檢查一番，抱著她，問她是否真的沒事了。

　　他其實希望她能哭能罵能將心里的委屈全都說出來，能問他為什麼沒有及時發現她被綁走了，能問他為什麼拖了這麼久，而不是簡單一句，山里好冷、那些人好凶。

　　楚律維發誓，他無意像楚弈那樣離譜的介入她的婚姻中，但他也根本聽不了她將他和別人湊對，哪怕是玩笑。

　　楚律維簡單說了下剛剛的情況以及很早前和章若彤的通話，語速很快，最後有些生硬總結：

　　“我不會再結婚。”

　　這個“再”字，雖然語氣不算重，卻很清晰。

　　蘇桐手下意識握緊了，盯著楚律維蒼白的側顏，心情有些復雜。

　　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房門外有腳步聲，蘇桐想起來還有正事。

　　她俯下身，湊到楚律維耳邊。

　　因為有些急，壓根沒注意到，她靠近時，楚律維身體猛地一僵。

　　“晚上把看守的人支開，有事想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