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拷問出來了？

　　梁於瑾點點頭，遞給蘇桐一段錄好的視頻，里面滿頭鮮血的男人痛哭流涕，明確說明了定峰縣陷害她們的全過程。

　　梁於瑾將拆掉的腕表遞過來：“只是攝像頭被破壞了，要恢復的話有些麻煩。”

　　蘇桐迷迷瞪瞪，視线回歸順著梁於瑾的手，移到他身上。

　　“那……”

　　他打110，難道不是自首，是打算報警？

　　蘇桐恍惚看向四周：“這些痕跡？”

　　梁於瑾聲音很輕：“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有十足把握的。”

　　所以是怕出了意外，才讓她們離開的，也就是說他是真的有頂罪的想法。

　　蘇桐抿抿唇，突然有點不敢看梁於瑾的眼睛，她上次騙他、不告而別，這段時間他沒找她，她還打心眼里慶幸……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十來天沒見，梁於瑾看起來憔悴了很多，臉色也很蒼白，這也是她剛剛會誤會的原因之一。

　　正沉吟間，她手機上收到了消息，來自一串未知號碼。

　　是一些圖片，能側面證明定峰縣打果農的視頻並不真實，蘇桐她們有參與其中。

　　梁於瑾眼眸微眯，拿出被蘇桐一股腦裝起來的東西，幾下操作，快速黑了對面的電腦，三兩下將證據刪的干干淨淨。

　　蘇桐看得目瞪口呆：“你這麼快就定位了？”

　　大神都這麼牛逼嗎？雖然他們都知道肯定有備份，但這行動太有威懾力了，比港片還夸張。

　　梁於瑾輕笑：“上次留了個後門。”

　　蘇桐恍然，原來先前小方說在網上找到的黑客大神，心地善良、拔刀相助，報價低的他懷疑自己是被騙了，說的居然是梁於瑾。

　　怪不得她先前找證據都那麼順利。

　　蘇桐有片刻的不習慣，她從來沒有這樣直接的依靠別人，連楚律維都不曾。

　　而且這個人在自己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地方，都做了太多的事情。

　　可偏偏，她又總是不能全然相信他。

　　手機那邊又來了消息，先是氣急敗壞的罵她，後面梁於瑾又發了個文件包過去，對方終於認慫了。

　　從警告變成了商量：【你也不干淨，我們互退一步。】

　　眼角瞥到梁於瑾還要動手做什麼，蘇桐拉住他。

　　“不用了。”

　　那段定峰縣打果農的假視頻一開始就不是毫無破綻的手段，其中參與作假的每一個人、每一環，都是不定時炸彈。

　　此時此刻，報警肯定不是最優解。

　　還有今天的事情，就算有拷問出來的口供，可一切都只能算是未遂。

　　對她們來說，這局殺機四伏，稍微走錯一步就是深淵，可從肉眼上看，受傷害的只有定峰縣的人。

　　一旦雙方對簿公堂，這人也會有改口的風險。

　　就算不改口，定峰縣那邊只要把責任隨便一推就行，什麼臨時工、個人行為，並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就算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可小美沒能及時報警，永遠都是會被別人攻擊的點，蘇桐總不能和他們一樣，不論起因經過，只把責任一股腦推給小美吧。

　　更何況，宣講會本來是對她們有利的，若是出了丑聞，反倒給自家搗亂。

　　蘇桐想了很久，發消息前還是先看向梁於瑾。

　　“我……”

　　梁於瑾似乎看出她的猶豫：“你做什麼我都相信你。”

　　蘇桐深吸口氣，回復對方：【不僅一筆勾銷，我還要定峰縣的直播權，干干淨淨的定峰縣。】

　　掃黑除惡，是政府一定會做的，但需要漫長的時間。

　　等定峰縣清洗干淨後，會有無數直播團隊一擁而上，爭奪直播權，這是個天然的熱點。

　　而她們先前造假逼迫政府站隊，未必會成為最優選擇，她需要有人推一把。

　　其次，看這群人膽大包天就知道，這次的事情會對他們造成損害，但並不致命，與其多一個敵人，倒不如借此談條件。

　　這世界可不是非黑即白，灰色才是大多數。

　　……

　　在蘇桐交涉時，小美的電話也來了，那頭還能聽到她和餐館老板的爭執聲，老板說，不付錢就報警。

　　聽到報警兩個字，小美沉默了下，似乎徹底放棄了：“那報警吧。”

　　蘇桐急忙制止：“別。”

　　她簡單說了下現在的情況，不停解釋真的沒事了，小美還是半信半疑。

　　直到蘇桐發了那胖子活著的照片，才終於讓她信了。

　　蘇桐指尖握緊：“現在還不能報警，早晚有一天……”

　　早晚有一天，她們受過的驚嚇、遇到的殺局、被侮辱被打的賬，都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小美面上悲喜交加，好半天才如釋重負，看向吵鬧不迭的老板：“那我付錢。”

　　既然暫時不能報警，就只能息事寧人。

　　這些紅酒是蘇桐剛剛為了拖住她點的，盡管只是下了單、上了桌、壓根就沒有開瓶，但老板想鬧，也容易起波折。

　　蘇桐更急了：“這個也不行！”

　　那個動物園的新單子才剛接，預付款都沒有。她們真的很窮，先前誤以為出了大事，她壓根注意不到細節，現在想想那幾個0，她心在滴血。

　　小美徹底松了氣，桐桐把目光放在錢上，就說明是真的沒事了。剛剛那不要錢的架勢，她都絕望了。

　　“我自己還有些私房錢。”

　　“這個更不行！”

　　她的員工和她一樣，不，比她還窮。

　　更何況這些紅酒是她點的，蘇桐咬咬牙：“走公司公賬吧。”

　　寥寥無幾的公賬，這一筆下去，之後恐怕連盒飯都成問題。

　　小美想了想：“不然我問問榜一大哥要不要？”，反正是還沒開的紅酒，說不定有錢人會喜歡呢，更何況她們的榜一大哥出了名的大方，要不是因為助農直播限制頗多，她們大概早就被送上天了。

　　啊哈，那個怨種榜一？

　　蘇桐完全不抱希望，哪個有錢人會買縣城餐館里的昂貴紅酒，光是聽聽都覺得不靠譜。

　　但讓她意外的是，沒一會兒，就成功賣出去了。

　　小美長嘆一聲：“這大哥有求必應，可能真的是想睡我。”

　　“雖然可恥，但我必須承認，就算他丑，我也行。”

　　今天這種時候，誰願意伸出援手，哪怕只是一丁點，都能讓人感激涕零。

　　小美又想到什麼：“但一定不能胖。”

　　經過今天，她當真是對胖子有陰影了。

　　說到這里，就必然要提到：“剛剛你的那個小哥哥，是真的不錯。”

　　蘇桐一怔，小美的調侃還在繼續：

　　“比上次那個黑臉大佬好，那人和咱們相差太大了。”

　　蘇桐啞然，她當然知道，陸沉舟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眼角的余光也看到梁於瑾在看她，很專注。

　　她心里知道小美說得對，除過試圖欺騙她，梁於瑾沒做過傷害她的事情。

　　可她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似乎是……一切都太巧了？難道是因為梁於瑾曾經欺騙她的緣故，導致不管他做什麼，她始終不敢完全相信？

　　雖然已經拿到的口供，也勉強確定了和定峰縣“各退一步”，但怕對方不依不饒，蘇桐還是在梁於瑾的幫忙下，把那胖子帶到了一家私人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

　　處理了這一攤子爛事，蘇桐都來不及回會場，只從現場直播里看到，電路恢復後，晏璐的演講做的像模像樣，就是笑的有點僵硬。

　　回程時發現，梁於瑾對定曇縣的路非常熟，尤其是停車時，拐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里，隔壁院子的老奶奶還朝他笑笑，念叨著“回來了”。

　　這段時間，他不會一直住在這里吧？

　　蘇桐上到二樓時已經發現了，這里就在她們的小院後面，以這里的隔音效果，聲音大一點都能聽得見。

　　推門時，梁於瑾輕輕開口：“你其實知道小胖死了吧？”

　　蘇桐心里一個咯噔，房間門已經推開，不大的單間，牆面全是她的照片，最中心的一張，是他和小胖的合影。

　　小胖在病床前比著剪刀手，蒼白卻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