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孩臉頰泛紅，尤其是聽他說吃不下後，眼底還帶著一絲窘。

　　“哦哦，吃不下，那放下吧”，說著去拿橙子，大約是慌張，她白皙的指尖碰到了他。

　　輕微的酥麻。

　　沒等他反應過來，她的手徹底握住他的手。

　　楚律維收緊下頜，剛剛曖昧的心思平復下來。

　　心中一跳。

　　她這是……

　　蘇桐眼神瞟向策劃案：“那我，現在……”

　　蘇桐抿緊了唇，指尖顫了顫，心里還有些猶豫，楚律維剝橙子時、一個接著一個吃下酸橙子時，她是真的感動的，但剛剛那最後一秒，她想的最多的，卻是等在外面的伙伴們。

　　三分感動，六分順其自然，還有一分鬼使神差。

　　蘇桐的手不停攥緊，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麼，投懷送抱肯定是不可能的，她也會覺得自己現在那隱晦的心思，有些低劣。

　　可是那麼多人在外面等她，她真的不想用一句“錯了”來草草收場。

　　可是直播是肯定不能繼續的，定雲橙是幾代人努力的心血，她們胡亂摻和進來，稍不注意就會釀成大禍，從那些果農的態度來看，也未必善罷甘休。

　　心里反復猶豫，總覺得楚律維或許已經看透了她的小心思，看透了她現在這樣，是想尋求一些幫助。

　　確實是看透了。

　　楚律維知道蘇桐的意思，道歉是為了老支書幾代人的努力，但後面的溫言軟語，並非全然是情感的自然反應，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身份，因為她不想就這麼離開。

　　她想尋求一個出路，他是最好的途徑。

　　或許不是故意的，甚至她自己都沒太意識到。

　　也不能完全怪蘇桐，他也有錯，既然是以公司的名義聊聊，就不該在她難過時剝橙子。

　　公私不分了。

　　兩人都有些沉默。

　　握著他手掌的指尖泛白，還有些濡濕，他能感覺到力度在收緊。

　　楚律維嘆口氣，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再問心無愧的人，面臨某些局面時，也要避嫌了。

　　有輕微的不習慣。

　　算了，這世上有幾人行事能不囿於地位，他也因為這個，不能不顧一切站在她這邊。

　　水至清則無魚。

　　她想問，是沒錯的；他答，也不算特別違背原則。

　　只是事後需要寫一份報告，簡單解釋一下。

　　“橙子沒問題，只是所處的地方未必合適，你可以換成……”

　　幾個地名已經到了嘴邊，他卻下意識皺了皺眉，這種感覺並不好，哪怕這件事真不算什麼機密，她私下里查也是能查到的。

　　可和自己認定的人握著手聊公事，實在超出他的認知了。

　　……

　　蘇桐猛地抬眼，不敢相信楚律維真的要說。

　　她還以為，大概率會被訓斥了，至少也是一份檢討起步。

　　面前的人和過去一樣，淡定從容的看著她，只是清雋的面容比平常多了幾分紅。

　　蘇桐才發現，是因為房間開著暖風，溫度很高，而他們的站位，剛好保證她能被吹到，又不會被直接熱烘烘吹得難受。

　　蘇桐呼出一口氣，胸腔里好像突然多了一股力量，大腦也重新清醒起來，終於意識到是她亂了陣腳。

　　橙子沒問題，換言之她的方案沒問題，這也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情。

　　只是定雲縣特殊，就像她需要打造精品一樣，定雲橙是幾代人努力的成果，現在臨門一腳，不容有失。

　　但周遭的其他縣市就不同了，他們自然條件相近，也有不少培育橙子的地區，其實這次對於整個定邊市都是契機，她實在不該把目光局限於一個定雲縣。

　　定曇縣、定峰縣、定南縣……每一個都有可能，都是出路。

　　至於究竟哪些合適哪些不合適，就是真正的謎底了，楚律維當然可以直接告訴她，相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也真不是什麼機密。

　　可這對其他人又公平嗎？不能因為章若彤先她一步，就想著走捷徑。至少章若彤的消息一定不是從楚律維這里得到的。

　　而且她原本就是要用這次助農直播打開困境、磨煉團隊，這就是她需要去調研篩選的工作，反倒是先前太過急躁，失了本心。

　　蘇桐眼睛亮起來，一旦心中那股郁氣散去，自然而然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楚律維的眉輕皺著，他語氣依然和緩，不急不躁，只是手心拿著的橙子，被捏得有些緊。

　　相比於剛才吃掉的那四個酸橙子，此時此刻，蘇桐是真的有些心軟了。

　　她當然無數次設想過讓楚律維打破原則，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哪怕只是個無關痛癢的地名，還是讓人覺得重愈千斤。

　　這不是原則，或者說，不是她想要打破的原則。

　　今天一個地名，明天一個條例，早晚有一天，她會毀了他。

　　不是說她會害了他，或者說讓他貪汙什麼的，她相信走不到那一步。

　　可終有一天，這種一點點堆積的難受，會讓楚律維產生自厭的情緒。

　　他說他志不高遠，但其實他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樣，也不該彎下脊梁。

　　盯著楚律維的唇，蘇桐輕輕湊上去，氣息交錯，暖風噴灑。

　　“不用。”

　　楚律維向後一退，表情雖然未變，但呼吸頓了。

　　至此，他不高興了。

　　剛剛發覺她的小心思，他都能淡然應對，此時卻再也笑不出來。

　　蘇桐後知後覺，這個時候吻他，真的很像誘惑他給答案。

　　楚律維的聲音依舊平緩：“你可以帶著伙伴去定……”

　　那個字還沒吐出來，就被香軟的唇瓣堵住了。

　　蘇桐貼著他，壓住了他所有的話。

　　一觸即離。

　　“別說了，我怕你說太多，我本來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最後都變成權色交易了。”

　　楚律維被蘇桐的話噎住了。

　　那倒也不至於。

　　可從見到她時就輕微揪起的心，現在才真的慢慢松開。

　　不止是她反復猶豫，覺得他不夠投入，他又何嘗不是，更不確定她的心意。

　　沉默中，楚律維還是說了句讓蘇桐沒想到的話：

　　“什麼叫我和我的傻侄子一樣，兩面三刀，見異思遷？”

　　蘇桐舔舔唇：“B級橙真的好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