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的燈光直射，四面八方的視线隨之而來，蘇桐趕忙縮在立柱後面，躲得更加徹底。

　　大腦和四肢一樣僵硬，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她還沒反應過來。

　　好在燈光雖然打了過來，但她這邊關燈了，而且玻璃水缸正對舞台那一面是有顯示屏的，通電後帶點磨砂質感，只能看到隱隱綽綽的人形，並不清晰。

　　蘇桐還沒慶幸呢，顯示屏也自動打開了，水里情況一覽無余的出現在了屏幕上，台下瞬間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蘇桐：……

　　竟是有高清攝像頭水下直拍。

　　也對，這可是魔術表演專用的設備，沒點貓膩怎麼做手腳。

　　蘇桐甚至走神一秒想了下表演原理，只要提前錄好一段差不多的視頻，魔術表演中途切換，就能順利完成表演……

　　錯了錯了，這不是重點。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水下一切都被高清鏡頭捕捉到了。而水缸里面的人，大概只能透過水和磨砂玻璃看到模糊的景象，能聽到一些聲音。

　　蘇桐掃了眼震驚的觀眾們，非常理解，這換誰都會驚呆的吧。

　　此刻，觀眾面前，碩大的魔術水缸里，容納了兩個男人外加一個奇形怪狀的人形“小丑魚”。

　　其中一個男人還是半裸的，燈光透射下，肌肉线條那叫一個漂亮。

　　兩個男人不管是身高還是外形都極其相似，很像是專業游泳運動員那種，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光看身形，大家都覺得非常眼熟。

　　半裸那個非常敏銳，聽到聲音立刻朝正面的方向看過去，然後……

　　“嘶”

　　他那張英俊帥氣、時常出現在A大論壇上的臉，一覽無余的暴露在眾人面前，皺緊的眉頭、緊繃的腹肌，甚至連身上的汗毛，都能看見。

　　“楚則嗎？”、“還是楚弈？”、“這是今晚的彩蛋嗎哈哈，快拍照啊！”……

　　聽到台下熱烈的討論，蘇桐忍不住捂住臉。

　　她的震驚程度百倍於現場的人。

　　一個半裸著上身的楚則，一個神情激憤、試圖搞事的楚弈，最重要的是陸沉舟，那最被大家忽視的“小丑魚”，才是真正的大佬啊，穿成這樣就算了，還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現在已經不是單純被利用的事情了，大佬恐怕這輩子都沒有這麼丟臉過。

　　這哪是一把火，這是一整個火山了啊。

　　蘇桐戰戰兢兢偷瞟了一下，好消息是本是隨便套上的“小丑魚”衣服，現在被系的嚴嚴實實，別說臉，連眼睛都看不到了，顯然大佬已經發現不對勁了。

　　也就是說，除了蘇桐，沒人能想到那是陸沉舟。

　　好險。

　　蘇桐後背一涼，明明看不到，卻總有種被野獸冷酷凝視的感覺。

　　坐立難安，她瞬間想跑。

　　可剛起了個念頭，門再度被推開，程昱急匆匆趕來，後面跟著其他幾個陸沉舟的手下，他掃了眼已經開始的魔術水缸，因為是一晃而過，只確定了兩個男人不是老大。

　　“老大在哪里？”

　　蘇桐梗了梗脖子：“我，我可能是看錯了。”

　　總不能說，你們老大也在水缸里，就是最顯眼、顏色最花的那只。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水缸里面又發生了新的變化。

　　首先是水閥自動開了，水流嘩啦啦的響起，水位线不斷攀升。其次，也是最讓蘇桐屏息的一點是，楚弈朝陸沉舟游去了！

　　他還伸手了。

　　眼看就要抓住小丑魚的尾巴。

　　……

　　下水時，楚弈是真的滿心憤慨，只想要立刻搞事情，雖然發現燈光變了，外面還有點吵，但很快水流聲就蓋過了，他還當是話劇表演的動靜，壓根沒多想，只顧著急速超過楚則，伸手就要抓蘇桐。

　　可他的手還沒碰上，卻見“蘇桐”抬起一腳，快准狠的踹在了他的腰部。

　　力道相當嚇人，要不是水中有阻力，要不是小丑魚衣服笨重不好施力，再加上楚弈反應快、臨時側了身，他怕是要直接飛到另一邊的玻璃上。

　　疼。

　　腰疼，心更疼。

　　楚弈被這狠狠一踹，勾起了傷心事。

　　怎麼？不是楚則，她連觸碰都不願意了？

　　可如果真的那麼喜歡，又怎麼會連人都認不出來。

　　同樣看到那一腳，楚則已經察覺了異常，這種力道他都踢不出來；而且此時有光後才發現，“小丑魚”身形太高了，明顯不是蘇桐。

　　再加上外面的聲音，他不得不懷疑，難道是幕布打開了？

　　魔術開始了？

　　面色更加嚴峻，楚則直接轉身，朝上方出口游去。

　　另一邊，楚弈越想越生氣，滿腦子都是蘇桐明明分不清人，受傷的、被踹的，卻總是自己，楚則也下來了，怎麼都沒被踹！

　　他反身一個深潛，抓住要跑的楚則，拽著他也朝蘇桐游去，見楚則沒穿上衣，大秀腹肌，楚弈更酸。

　　蘇桐是靠衣服分辨的？

　　那他也脫掉，讓她認不出來。

　　……

　　大禮堂內，所有人聚精會神看著顯示屏，一幀畫面都不想錯過。

　　本就略顯擁擠的水缸內，穿著衣服那個拽著半裸上身的，一邊朝小丑魚游去，一邊抬手，用力扯了下自己貼身的最後一件衣服。

　　下一刻，白色的襯衣在水中飄蕩開，一個半裸變成了兩個半裸，香艷程度再度攀升。

　　現場的人下巴齊齊的掉，“喔”聲此起彼伏。

　　這是能看的嗎？楚家這雙胞胎兄弟是干什麼？爭先恐後秀泳技嗎？還是半裸版本？

　　褲子其實也可以脫一下的。

　　現場熱烈的氛圍中，蘇桐也瞪大了眼睛，雙腳像是踩在火苗上，坐立難安，想立刻就跑。

　　眼看程昱已經帶人快速查了一遍舞台周邊，蘇桐很想說，別找了，你們老大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剛剛還差點被男人抱住，現在更是和兩個半裸男人待在一起。

　　說，還是不說？主要是，這件事要是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多容易被陸沉舟滅口啊。

　　蘇桐猶豫了好幾番，還是沒說，都已經以怨報德了，再讓陸沉舟這麼丟臉，實在是不好。

　　但有些事情，她不說，卻不代表別人看不出來。尤其程昱這種，本就常年警惕，會觀察在場所有可疑人士，又對陸沉舟非常了解……

　　根本不用蘇桐說，他就已經發現了端倪。

　　水缸底部，有一雙黑皮鞋，看起來低調也不顯眼，但程昱一眼就認出來，是陸沉舟的。

　　皮鞋擺放的很整齊，在這個位置，大概率是因為要下水。程昱的視线順著台階，看向水缸。

　　一共就兩個男人一個小丑魚，兩個男人都不是老大，只剩那個小丑魚了。

　　不，不應該叫小丑魚，里面的人太高太大，魚都撐變形了，程昱忍不住想，這魔術表演的道具也太敷……

　　等等。

　　程昱目光重新聚焦，對穿著怪異服裝的小丑魚反復看了三遍，手都開始抖了。

　　！！！

　　他轉向蘇桐，臉上的刀疤都帶上了驚懼的味道，仿佛在說：不會吧？我一定是在做夢吧？

　　沒等他接受老大在水缸里、還是“小丑魚”，就看到了楚弈自己扯衣服。

　　從程昱的角度，就是其中一個男人脫光了上身，拽著另一個半裸男人，強行游到老大面前。

　　兩個男人圍繞著老大，拽人的那個雖然滿臉不屑、略帶憤怒，但眸底深處藏著期待，還有意無意的秀肌肉。

　　就那麼六塊腹肌，在老大面前，左擺一個pose，右擺一個pose。

　　像極了雄性動物求偶。

　　程昱表情越發扭曲，覺得渾身都是冷汗，壓根不敢猜，老大現在是何種心情。

　　……

　　正在氣氛逐漸尷尬時，門又被推開了，魔術師姍姍來遲。

　　蒼白著臉捂著肚子，明顯是很不舒服。

　　他一邊喊不好意思，一邊快速將水缸側面的開關打開，水下的機關立刻運行起來。

　　回身才發現，說好的一個人，怎麼水缸里擠了三個？

　　看著側面佇立的程昱等人，更是嚇得不敢說話了。

　　但很快，他就更加驚懼，說話都破音了。

　　“怎麼回事，怎麼不是基礎模式？”

　　其實稍微有點觀察力的都發現了，水缸里的機關全都動了起來，而且是非常驚險的那種，隨時落下的石塊，能纏住人的水草，甚至還有鋒利的刀從四面八方突襲，原本踩腳的木樁也動起來，有時會直接把人腳夾住……

　　水位线還在上升，憋氣太長時間，肯定是需要換氣的，現在如果不換氣，等水滿了，就更換不了了。

　　可這些機關將人困住，一方面不能換氣，一方面會消耗體力。

　　台下的驚呼越來越多，很多人都屏住呼吸，這魔術表演也太真實了吧。

　　尤其是楚弈側身躲刀的時候，表情都變了，不像是演的。

　　是楚弈吧？

　　應該是了，楚弈的表情更豐富些，而且楚則自從發現不對勁後，大部分時候選擇側對或者背對，有時還會找遮掩，或者甚至直接在楚弈身後，兩人的行為差別還是挺明顯的。

　　舞台上，程昱面如死灰。

　　從機關運行開始，水缸里不管是裸著的兩個，還是“小丑魚”都動了起來。

　　楚弈和楚則已經換過一次氣了，只有“小丑魚”紋絲不動。

　　能在水下長時間閉氣，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更別說還要躲避陷阱，楚則和楚弈應該也是在部隊里練過的，比普通人厲害很多，但明顯就沒有那小丑魚厲害。

　　就連他下去，都做不到這麼連貫。他認識的人里，能做到的不超過三個。

　　再沒有一點僥幸了，真的是老大。

　　程昱不自覺哆嗦，只覺得每看一眼，自己的死期就更近一點。他狠狠瞪著魔術師，表情嚴肅：“怎麼回事？”

　　後者戰戰兢兢：“這個是最難的關卡模式，我還沒測試過，平時根本不會用的”，他仔細檢查了下，“就在剛剛被人入侵遠程修改的，我真的不知道。”

　　“能關嗎？”

　　“試過了，關不了，像是中病毒了。”

　　魔術師臉色極其蒼白，不停解釋自己不知情。

　　蘇桐渾身一寒。

　　她不知道這後頭搞事情的人到底是要干什麼，不管這關卡是剛剛臨時修改的，還是早有此意。

　　但這都表示，如果里面的人是她，人家也是能隨時修改模式的。

　　這種程度，對陸沉舟來說不難，對楚弈和楚則來說，中等難度。對她來說，就等於是地獄模式了。

　　雖說魔術機關有些是看著嚇人，其實不會要人命，但她出了名的手腳不協調，稍稍一亂，受傷都是在所難免的。

　　是真的想對她下手？還是警告？

　　陸沉舟的下屬們反應都很快，立刻有人接管了各種設備，確保沒有其他紕漏。

　　有人追蹤病毒，有人調查所有的監控，程昱更是准備直接斷電，暫停表演，再疏散人群……雖然斷電後出口可能會打不開，但老大的安危重要，大不了強行砸開。

　　還未安排下去，就瞥見玻璃里的小丑魚敲了敲玻璃，做了個手勢。

　　程昱愣了愣，不再說話。

　　確實，如果現在他們動靜太大，恐怕陸沉舟打扮成小丑魚表演魔術的消息會立刻傳遍，連他都接受不了，更何況老大。

　　再說，這種難度對老大來說，也算不得什麼困境，還是再等等。

　　……

　　與此同時，水缸里。

　　楚弈急得不行。

　　眼看各種關卡動了起來，和他先前試的完全不一樣，難度翻了幾十倍。

　　關卡本就困難，還這麼突然，再加上楚弈心里焦急，好幾次差點被困住了。

　　太慌了，導致很多細節他都來不及過腦子。滿心想著，這難度蘇桐哪行啊，她跑個八百米都要死要活的。

　　楚弈努力做手勢，讓蘇桐不要動，可不管他怎麼揮手，蘇桐都跟沒看到一樣，居然真的開始過那些困難的關卡，其中一次，甚至有閘刀突然戳出來，驚險刺激的程度，差點讓楚弈心跳爆表了。

　　要不是水里沒法講話，他早就喊了。

　　看蘇桐僥幸躲過幾個關卡，還沒停下，似乎要繼續？楚弈徹底繃不住了。

　　她不要命了？

　　他該感到痛快的，畢竟她先前那麼對他，現在吃吃苦頭也是應該的。

　　可楚弈又想到剛剛小叔的話，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該用言語中傷別人，基本的風度和禮貌不能丟。

　　風度，禮貌……

　　那照理說，就算是普通同學陷入困境，他也該救一下，這才能彰顯楚家的優秀品格。

　　哪怕這個普通同學眼光差，喜歡他弟弟、還拿他當替身耍他，哪怕他已經決定一刀兩斷，讓她以後追悔莫及。

　　可就算是追悔莫及，就算是想報復，也要她活著才行。

　　而且他作為想出這個魔術點子的人，蘇桐出事，他也脫不開干系。

　　思忖間，小丑魚因為身上的衣服太笨重被水草纏住了。

　　哼，不行了吧！

　　楚弈一邊朝那邊游一邊想，這麼長的時間，她早就憋不住氣了吧。

　　算了算了，先給她渡個氣吧。

　　心髒有些不自然的加快，楚弈眨眨眼，水下缺氧，心跳加速是正常現象。

　　才不是期待。

　　楚弈用盡全部的力氣壓住被水草纏住的小丑魚，扒拉住對方笨重的衣物，故作勉強的噘嘴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