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負了這麼多年,楊秀林當然也反抗過,但楊福來身高體壯,一對一都打不過,更別說他還有幾個堂兄弟助陣,還手除了多挨幾下以外沒有任何好處。
那次憋屈得要命的登門道歉之後,楊秀林終於絕望地放棄了反抗,每次被欺負都是默默走開,甚至連罵幾句的欲望都消失了。
正是因為占上風成了習慣,楊福來根本沒想到他敢先動手打人,而且動作還這麼快!
他臉上的嘲笑都還沒來得及變成驚恐,就被楊秀林的拳頭砸了個粉碎!
這一拳他不光使出了全力,還下意識地用上了媽媽教導的發力技巧,通過轉腰的動作和吐氣發聲最大程度地增強了打擊力,狠狠地打在對方口鼻之間!
楊福來雖然又高又胖,但也只是跟村里同齡的孩子相比,實際上比程華傑還要矮一點,身體也遠不如程華傑結實。
但楊秀林這一拳含憤而發,力量卻比揍程華傑時更大,打得楊福來連退兩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殺豬般地慘叫起來。
“你……打我……嗚……好疼……嗚嗚……一起上……揍他……”
他緊緊地捂住被打的地方,含糊不清地又哭又叫,鮮血卻迅速從指縫中滲出,和眼淚混在一起,沿著下巴不斷滴落,很快就在新衣服上染出了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在旁邊看熱鬧的孩子們都被這幅慘狀嚇傻了,楊福來的幾個堂兄弟聽他這麼說,本想一擁而上給兄弟報仇,但剛一抬腳楊秀林的目光就移到了他們身上。
他的眼神再也沒有以前的麻木和悲哀,反而充滿了暴虐和熾熱,還隱隱透出幾分期待。
簡直像一頭被惡犬激怒的猛虎一樣!
幾個人同時打了個冷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別人先出頭,但幾兄弟中力氣最大的就是楊福來,他被一拳打倒之後連爬起來還手都不敢,他們幾個哪里還有勇氣上去圍毆?
“福來只是跟你鬧著玩,你怎麼突然動手打人?”
“就是,你也太欺負人了。”
“我這就去告訴二叔,你等著……”
為了不露怯,幾兄弟不約而同地開口斥責,但顫抖的聲音反而暴露了他們心中的畏懼。
楊秀林只是上前一步,他們就嚇得一哄而散,連滾帶爬地跑去叫大人了。
甚至都沒人顧得上去扶一把坐在地上的楊福來。
楊秀林並沒有追趕,因為穆淑珍溫暖有力的雙手已經按住了他的肩膀。
“讓他們去!我倒要看看,今天還有誰敢欺負你!”
她的聲音冷得嚇人,但楊秀林卻聽得鼻子一酸,淚水瞬間涌滿了眼眶。
和別的孩子天天盼著過年不同,稍微懂事一些以後,他就非常討厭過年。
因為別人的父母不管多忙碌都會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趕回來,和家人團聚,熱熱鬧鬧地非常溫馨,而他卻永遠也等不到雙親的歸來。
在孩子們揣著壓歲錢,穿著新衣服在外面歡呼著放鞭炮時,他卻連大門都不敢出。
因為他很害怕。
害怕被楊福來他們用點燃的鞭炮投擲。
更害怕別人問他的父母為什麼今年也沒回來。
最害怕的卻是新衣服被人弄髒、糖果被人搶走之後委屈地哭著回家時爺爺無奈的嘆息。
所以他很小就學會了在爺爺面前裝出開心的樣子,哪怕被欺負之後非常想哭,也只會一個人躲在被窩里,抱著父母的照片默默地流淚。
不過從今年開始,他不會再害怕了。
兩家的距離很近,很快一群人就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為首的正是楊福來的父親楊建民。
他在家中排行第二,但因為頭腦靈活,子女眾多,所以兩個弟弟楊建軍、楊建科都聽他的,就算是老大楊建工,也不敢在他面前擺大哥的架子。
這個不大的村子和很多農村一樣,哪家的男丁多,哪家的當家人有本事,他們家在村里的地位就高,家里的老人就會受人尊敬,孩子就會被大家縱容。
楊福來經常欺負人卻從來沒吃過虧,除了母親潑辣愛護短之外,父親有本事才是更重要的原因。
楊建民不光是全村第一個萬元戶,也是全村第一個蓋新房買汽車的人,幾年前還當上了村支書,是全村公認的能人。
聽幾個孩子說楊福來被打了,打他的人還是村里有名的受氣包楊秀林,他馬上帶著家人衝了出來。
見侄子滿臉是血地坐在地上大哭,性格暴躁的老三楊建軍不禁火冒三丈。
發現楊秀林身邊只有一個漂亮女人,兩人身後那輛半舊的普通家用車上也沒有男人,立即毫無忌憚地加速衝過來,抬腿就朝著楊秀林的胸脯踹了過去。
“小兔崽子!敢打我們家的人,老子廢了你!”
楊建軍深知二哥最寵的就是老麼,一向只有他欺負人,沒有人敢欺負他。
現在他挨了揍,只要把打人的楊秀林狠狠地教訓一通,二哥肯定就不好意思再罵他總是胡亂動手打人了。
反正這是個沒爹疼沒媽愛的窮小子,就算打傷了他也沒什麼好怕的!
大不了賠點錢就是了!
又不是賠不起!
楊秀林早就知道他蠻橫,卻沒想到他竟野蠻到了這種程度,只是小孩子打架,他身為成年人居然以大欺小,而且上來就下死手!
楊建軍長得人高馬大,這一腳還利用了前衝的慣性,來得又快又重,楊秀林根本沒有心理准備,想躲開時已經來不及了。
“老三!”
楊建民也被嚇了一跳,趕緊揚聲阻止,但楊建軍這些年一直給他當打手,幾次傷人都被他用各種手段護了下來,有恃無恐之下性子越來越野,才會沒收到指示就擅自動手,等他開口早就晚了。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兒子旁邊的穆淑珍突然閃電般躍起,右腿曲膝從側面狠狠地撞到了楊建軍的小腿迎面骨上!
這一擊既快又狠,打擊的部位也非常精准,楊建軍的右腿頓時應聲折斷,扭曲得像被人用拆房子的重錘砸過一樣!
在出膝撞斷他小腿的同時,穆淑珍的左肘也重重地打在了他臉上!
這一肘同樣很重,楊建軍的半邊臉都砸塌了,破碎的牙齒和鮮血同時飛出,連慘叫都沒能發出,就像死狗一樣倒在了地上。
一招秒殺對方之後,穆淑珍氣息平穩地攏了攏有些散亂的發絲,靜靜地看著幾步之外的楊建民等人,仿佛剛才出手的人不是她一樣。
動靜之間的強烈反差,看得村民們不寒而栗,像中了定身法似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們不懂什麼是靜若處子,動如雷霆,也不知道王八拳和殺人技有什麼區別,但他們非常清楚能在一瞬間就把橫行鄉里多年的楊老三打成死狗的人,絕對不是他們能招惹的。
不想死的話,最好還是離她遠一點。
離她最近的楊福來更是嚇得尿了一褲子,連疼痛也忘記了,停下哭泣拼命地捂緊自己的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穆淑珍看了看腳下半死不活的楊建軍,淡淡地解釋了一句。
“我沒有打要害,他還活著。”
說完她愛憐地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掃視著對面那些呆若木雞的男人,慢慢地說了下去。
“不過,他既然要廢了我兒子,那麼我就先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