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汪兄,水大俠和女兒說幾句話再正常不過,你又何必如此急躁呢?”聶雲看著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的汪嘯風,開口說道。
汪嘯風停下腳步,瞪了聶雲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聶掌門,剛才我舅舅說什麼讓你照顧表妹,不過是幾句客氣話,你不會當真了吧!”
聶雲微微笑,點頭道:“汪兄這話說得奇怪,水大俠剛才那番話句句發自肺腑,在下怎能視作兒戲,以後自然要好生看顧水姑娘,不讓她被別人欺負了去。”
,說著還一臉嘲諷地看了汪嘯風一眼。
汪嘯風氣得火冒三丈,當即就要發作,忽聽屋內傳來水笙淒厲的叫聲:“爹一一”
兩人對視一眼,馬上向屋內衝去。
只見水笙將水岱的頭摟在懷里,拼命地搖晃著,整個人像瘋了一樣不停地呼喊著:“爹,你醒醒,你快醒醒啊!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爹……”
只是任憑她聲斯力竭地呼喊,水岱卻再也不能叫她一聲“笙兒”了。
汪嘯風見此情形,連忙走上前,拍著水笙的肩膀說道:“表妹,舅舅已經去了,你要節哀……”
他“順變”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便被水笙一把推開。
他驚愕地看著水笙,大聲道:“表妹,你做什麼?”水笙扭頭看著他,眼中滿是憤怒,淚珠沾在雪白的臉頰,晶瑩剔透,楚楚動人。
她本就容顏秀美,此時梨花帶雨,更是讓人難以抗拒,恨不得將她抱在懷里,細心呵護。
她對著汪嘯風大喊道:“是你,都是因為你,是你害死我爹!”
汪嘯風連忙說道:“表妹,我沒有啊!舅舅是傷勢過重……”
“啪!”汪嘯風還沒說完,水笙忽然抬手重重地打了他一個耳光。汪嘯風猝不及防下沒有躲開,他捂著臉又驚又怒地看著水笙。
水笙咬著牙說道:“汪嘯風,到現在你還敢說這種話?你還有沒有良心? ”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未婚妻打了一耳光,汪嘯風在震驚之余更是惱差成怒。
他上前一步向水笙抓去,嘴里喊道:“你跟我出去!”正在這時,聶雲從旁邊一下子抓住汪嘯風的手,淡淡道:“汪兄,冷靜點。”
汪嘯風本就被之前水岱臨死前的行為弄得滿心不爽,如今被水笙如此侮辱,哪里還能冷靜的下里?
“你給我放開!”他一邊說一邊手上用力,想要將聶雲甩開。
聶雲冷笑一聲,手上一緊,汪嘯風登時感覺自己的手腕像套上了一個鐵箍一樣,讓他的掙扎毫無作用。
汪嘯風又驚又怒,見右手無法脫出,便左臂一抬,直接向聶雲的太陽穴橫掃過去。
聶雲眼神一冷,右腿閃電般伸出,一腳蹬在汪嘯風的腿上,然後手腕順勢一帶,直接讓汪嘯風轉了半個身子,跟著飛起一腳正正揣在注嘯風的屁股上。
汪嘯風只覺屁股傳來一陣劇痛,然後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落地後也沒能穩住身子,連著滾了幾圈。
聶雲拍拍手道:“汪兄,這是給你個教訓,若是再敢撒野,就不是摔一跤那麼簡單了。”
汪嘯風扶著牆慢慢站起,惡狠狠地看著聶雲,活像-直擇人而噬的餓狼。
但是剛才聶雲的身手讓他不敢再放肆,他狼狽地拍了拍身子,對水笙說道:“表妹,我們走吧。”
水笙冷冷地看著他,說道:“爹爹就在這里,你要去哪?”
聶雲輕咳一聲,說道:“水姑娘,令尊不幸身故,你看是扶靈返鄉還是就地下葬。”
水笙看著父親的遺體,心中六神無主,一時間只覺天塌地陷,喃喃道:“我……我不知道……”她跪在擔架旁邊,趴在水岱胸前嗚嗚地哭了起來。
聶雲嘆了口氣,蹲在水笙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我建議最好是將令尊遺體就地火化,到時我護送你們盡快返回家鄉,擇一風水寶地再將他好好安葬吧。”
“就地火化……這……”水笙抬頭看著聶雲,心里一陣遲疑。
古人對身體的完整性是非常重視的,《孝經》第一章就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這種思想也影響著喪葬禮儀,要求人死之後,屍體一定要以完整的方式下葬。
要不然也不會有“讓我死無全屍”這樣的毒誓了。
汪嘯風就開口道:“此事萬萬不可!難道你要讓我舅舅死後還不得安寧? ”聶雲沒有理他,而是繼續對水笙道:“水姑娘,此地距離江南山高路遠,而且如今天氣炎熱,令尊又是中毒而死。若是你們扶靈返鄉,不但令尊的遺體會有損毀,可能還會有屍毒散逸,到時怕是更加不妙。”
水笙心中暗自思量-陣,抬頭道: “聶大哥說得不錯,扶靈返鄉的確多有不便,就按你的意思辦吧。”
汪嘯風連忙道:“表妹,不行啊……”
水笙冷聲道:“表哥,這是我的家事。我心意已定,請你不必多言。”
汪嘯風聞言一愣,隨即惡狠狠地盯著聶雲,眼中滿是怨毒之色。
剛才聶雲的建議被水笙接受,自己卻連發表看法的機會都沒有,尤其還被水笙用屬於家事這樣的借口拒絕,這讓汪嘯風心里充滿了危機感和對聶雲的嫉恨,他感覺自己的頭上似乎變得有些翠綠。
他看著水笙,一字一句道:“表妹,我是你表哥,舅舅也是我至親之人,更何況你我早已定下婚約,這也是我的家事。”
水笙咬住唇瓣,胸部劇烈起伏,淚水在眼眶中晃來晃去,強忍著未流下來。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對汪嘯風慢慢說道:“表哥前日所作所為,我永生不忘。”
汪嘯風氣勢一頓, 囁嚅道:“表妹,我……我也是為了你啊……”
水笙轉過身去,眼淚滾滾而下,再也不想對汪嘯風多說一個字。
“表妹……”汪嘯風看著水笙,心中又氣又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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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聶雲的協助下,水岱的遺體很快火化。看著一代大俠就被這麼裝進一個小小的骨灰罐,聶雲也是一陣唏噓。
而凌霜華這邊也在聶雲的幫助下將所有家產變賣,其實凌退思雖然是知府,但多年來一直對上孝敬,好讓自己可以一直留在荊州,留下的東西也不算很多,所以很快就處理完了。
凌霜華也沒虧待凌府下人,都給了一筆豐厚的遣散費,不過張媽、劉叔,還有菊友、蘭蕊四人說什麼都不肯離開凌霜華,聶雲看他們一片忠心,便同意了幾人的請求。
一切打理完畢後,聶雲便准備出發了。
不過他並不是直接回華山,而是打算先把水笙護送回家。
汪嘯風當然百般反對,奈何水笙根本不聽他的。
這天早上,兩人又是一場爭吵,水笙最後情緒激動,竟然隨口說出有聶雲陪著比汪嘯風強過百倍之類的氣話。
這下可把汪嘯風氣得夠嗆,他看著旁邊一臉無辜的聶雲,真恨不得一巴掌呼到他臉上。
他真是想不明白,聶雲到底給水岱和水笙吃了什麼藥,居然一個兩個都向著他說話。
“好!你既然喜歡讓聶雲陪著你,那就陪個夠吧!”汪嘯風說完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汪嘯風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水笙心中一酸,淚水滾滾而落。
其實她心里已經慢慢接受了父親死去的事實。
雖然汪嘯風當日的行為太過魯莽,但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水笙經過這幾天的冷靜,其實已經不那麼恨汪嘯風了。
這個時候如果他們倆其中一個人能放下架子,退上一步,是完全可以緩和關系的。
不說重歸於好,但肯定比現在一見面就針尖對麥芒要好得多。
可惜水笙因為前幾日把話說得太絕,拉不下面子來說軟話。
汪嘯風更是因為性格的原因,根本不會伏低做小。
當然最關鍵就是聶雲每每都會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兩人身邊,用看似勸阻實則挑撥的話讓兩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根本沒辦法冷靜溝通。
“似乎需要再加把火呢!”
看著傷心的水笙,聶雲在心里暗暗思量著,“青梅竹馬的感情,表哥表妹的羈絆……這種親密的關系就讓我來親手斬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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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壺酒!"汪嘯風將空酒壺扔到地上,大聲喊道。
小二戰戰兢兢地走上來,說道:“客……客官,您喝了不少了,要不下次再來?”
汪嘯風兩眼通紅地看著他,,大罵道:“連你也看不起我?怕我沒錢付賬?”
他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掏出一錠大銀,往桌上一拍。
“怎麼樣?夠不夠?”他頭歪向一邊,紅著眼睛看向小二。
小二心里暗暗叫苦,汪嘯風一來就把酒樓上的人全部趕跑,有幾個不信邪的也被他一頓收拾。這銀子雖說不少,但也抵不過整個酒樓的損失啊!
“好了,再去拿一壺酒吧!”一個青衣男子拍拍小二,順手遞過一根金條,“再上幾個好菜,這根金條足夠買下你這座酒樓了!”
小二看這手里黃燦燦的金條,笑得不見眼睛,他弓著腰諂笑道:“客官說的是,小的這就跟您上菜去。”說完就迅速跑了下去。
“汪兄,你這幅樣子可真是有夠狼狽的!”那人在汪嘯風對面坐下,笑著說道。
“是你?”汪嘯風看著來人,心里的火蹭的竄了上來,眼前這人,正是讓他在水笙跟前一直碰壁的聶雲。
“你來干嗎?是想看我笑話麼?你不是圍著她轉得很開心麼?”汪嘯風知道自己打不過聶雲,所以雖然心中恨得牙癢癢,但也只能強忍著。
聶雲笑著搖搖頭,說道:“汪兄,不管你相不相信,在下真的只是把水姑娘當成是普通朋友而已,我自始至終對她都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汪兄若是不信,在下願對天發誓。”
“哦?”汪嘯風聞言頓時來了精神,“聶掌門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聶雲眼中滿是真誠,“江湖上提起鈴劍雙俠,哪個不稱贊你們是一對璧人。二位自小青梅竹馬,一同跟水大俠學藝,彼此又是表親,而且都是容貌俊秀,人品出眾,你們這緣分真可謂是天造地設,人人羨慕啊!”
汪嘯風聽得心中得意,但還是沒有放松警惕,他皺眉問道:“那聶掌門這幾日為何總是圍著表妹?”
“唉!汪兄有所不知,我這都是為了你啊!”
聶雲搖著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哦?此話怎講?”汪嘯風聽得一臉疑惑。
這時,小二送了酒菜上來,聶雲抬手將他揮退,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舉起來對汪嘯風道:“汪兄,我先敬你一杯。”
汪嘯風見狀,也拿起杯子和聶雲碰了一下。
喝完這杯後,聶雲又倒了一杯,“汪兄,這第二杯是為當日你我爭執向你賠罪。當時在下一時情急,竟然偷襲汪兄,實在是太過分了。”
汪嘯風聞言臉上有些尷尬,但還是舉起酒杯和聶雲碰了一下,點頭道:“當日我也有些魯莽,不該氣急出手。”
兩杯酒下肚,汪嘯風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聶雲對汪嘯風道:“注兄,這幾日水姑娘依然還在為她父親的事生你的氣,你又是心直口快的性子,你們倆在一起說不了兩句就會吵起來。”
汪嘯風想起這幾天自己和水笙溝通的情形,不由點了點頭。
聶雲繼續道:“這感情都是越吵越淡,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再好的感情也會吵沒了。在下這幾日經常在二位身邊,就是為了在旁邊勸阻一二,沒想到卻讓注兄誤會。這個是我的不是,我再罰自己一杯。”
說完又是一口酒下肚。
汪嘯風見聶雲連干三杯,面不改色,心里也佩服他的豪爽,點頭道:“聶掌門好酒量。”
聶雲笑著搖搖頭,繼續道:“汪兄,你自己想想,自我認識你和水姑娘,何曾有過殷勤獻媚之舉?”
汪嘯風仔細一想,聶雲這話倒是沒說錯,一直以來他都沒有表現得對水笙如何熱情,倒是自己的表妹似乎對聶雲很有好感。
他看著聶雲那張英俊得不像樣的臉,郁悶點頭道:“聶掌門的確是謙謙君子。”
聶雲繼續道“在下雖然年輕,但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所以對你和水姑娘之事,我倒有些愚見,也許能助你一臂之力,幫你早日討得水姑娘歡心。”
“哦?”汪嘯風一下子來了精神,“聶掌門請講。”
“呵呵……”聶雲眼中精光閃動,嘴角揚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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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這是我專門為你挑的首飾,你喜歡麼?”
水笙看著汪嘯風,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幾下,說道: “挺……挺好看的,謝謝表哥。”
聽到水笙的話,汪嘯風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他一臉深情地說道:“表妹,之前是我不好,不應該和你那樣爭吵,既然你已經決定,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吧!”
水笙臉上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之前我也有點任性,表哥你別往心里去。”
“呵呵……沒事沒事,那我先走了,你先忙吧。”
汪嘯風看到表妹的笑臉,心里暗暗感激聶雲的指點。
“嗯,表哥慢走。”看著汪嘯風那撒歡似的步伐,水笙無奈地嘆了口氣,她真懷疑自己這個表哥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水姑娘,這是我家姑爺讓我給您送來的孝飾,請您看一下是否喜歡。”菊友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上面放著各種銀器白玉飾品。
“這些我都很喜歡,辛苦菊友姑娘跑一趟,還請代我謝謝聶公子。”
水笙笑著對菊友點點頭。
“水姑娘客氣了,明天一早還要上路,您早點休息。”菊友放下東西就走了。
水笙看著托盤上那顏色素雅卻又不失精致的首飾,又轉頭看看汪嘯風送來的黃金項圈和鑲著紅寶石的頭飾,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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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聶雲一行人來到碼頭,登上早就准備好的客船,順江東下而去。
凌霜華站在甲板上,身著白色襦裙,臨風而立,淡雅如仙。
她看著漸漸遠去的江陵城,想起自己的父親,忍不住流下淚來。
聶雲從身後將她摟在懷里,柔聲道:“霜華,別傷心了,岳父大人.在天有靈,也一定希望你一生安康快樂,肯定不願看到你這幅愁眉不展的樣子。要是你整天哭個不停,他老人肯定會晚上給我托夢,將我一頓臭罵,說我沒用,不能讓你開心呢!”
凌霜華被聶雲的話逗得破涕為笑,她輕輕捶了一下聶雲,“我爹爹才沒那麼凶呢!”
“是啊是啊……”聶雲寵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能養出你這樣溫柔美麗的姑娘,他怎麼會凶呢!”
說著在她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
“啊!”凌霜華被聶雲的親密舉動弄得芳心亂跳,連忙將他推開,雪頸透著幾抹緋紅,顯露出心中的羞澀,讓旁邊的菊友蘭蕊二人捂嘴偷笑。
水笙看得俏臉一紅,連忙向船艙內跑去,心中暗道:“羞死了羞死了,他們怎麼……怎麼就這樣親上了? 真是……真是……”
她真是半天也沒有結論,只是心里卻暗暗羨慕凌霜華能有聶雲如此溫柔的愛人。
汪嘯風則是一臉日了狗的表情,他心想:“這聶雲真是好本事,將這凌大小姐哄得服服帖帖。雖然他對表妹無心,但這一路上朝夕相處……流水雖無情,只怕落花有意啊!不行,我得想個辦法,早點讓表妹徹底歸心!”
他轉頭看著水笙苗條的背影,心中再次為自己頭上的顏色感到擔憂……
聶雲背對二人,心里得意地哼了起來:“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