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姑娘,你來……來……散步啊!”客棧的天井之中,石中堅鼓起勇氣來到少女面前,短短幾個字說得斷斷續續,臉上寫滿了緊張。
“又來了!”白阿繡心里嘆了口氣,微笑道:“嗯,石大哥,你還沒休息呢!”
“我……我……”石中堅看到她那清麗的面容,腦子瞬間一片空白,“我”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白阿繡冰雪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石中堅的心思。
只是此時的她並沒有像原著中被石中玉扒光衣服差點強奸的經歷,所以對善良憨厚卻笨嘴拙舌的石中堅毫無感覺。
她身為凌霄城的小公主,本就是千嬌萬寵地長大,早就習慣了挑選最好的東西。
石中堅雖然也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但跟聶雲比起來還是差得有些遠。
“二弟,白姑娘,你們這是……”一個清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讓白阿繡心中一喜,連忙轉過身去,臉上的客氣疏離也變成了燦爛的笑容。
聶雲慢慢走過來,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下,笑道:“真巧,你們是要一起散步麼?”
“不是不是!”白阿繡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剛出來恰好碰到石大哥,沒有一起。”
石中堅眼中的光芒瞬間暗淡下來,白阿繡那急著撇清關系的態度是如此明顯,他怎麼會聽不出來。
聶雲心中了然,繼續道:“午飯吃得有些飽,不如我們出去走走。”
“好啊!”白阿繡笑著點頭,“不過石大哥剛才說有些困了,想去午睡呢!是不是啊,石大哥?”
她轉頭望向石中堅,背著聶雲不停地使著眼色。
“我……我不困啊!”石中堅撓著頭,一臉迷惘。
“你!”白阿繡急得直跺腳,“你剛剛還說你想去休息的!”
“我沒說啊!”石中堅越發糊塗了。
“呵呵……好了好了,既然不困那就一起去吧!”聶雲走上前來,大有深意地看了白阿繡—眼,讓小姑娘瞬間紅了臉。
三人出了客棧,在大街上閒逛起來。
他們此時所在的地方正是福州城,此地地處沿海,又是閩江的人海口,所以造船業十分發達,海外貿易很是繁榮,街上店鋪眾多,商販雲集,很是熱鬧。
之前聶雲曾帶著岳靈珊來過這里,不過當時一來武功尚未大成。二來有任務在身,所以十分匆忙,未曾細細游覽,如今卻是可以好好玩一下了。
白阿繡走在最前面,不時地在小攤前駐足停留,從小在大雪山長大的她,哪里見過如此繁華景象,一時間看得目不暇接,小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聶雲走在她身後,隨口講解著本地的風土人情,不時回答著她提出的各種問題,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絲毫沒有不耐之態。
一路走下來,卻是將自己的紳士風度和淵博知識展現地淋漓盡致,也讓少女的笑容越發燦爛。
石中堅走在兩人身後,看著白阿繡那靈巧如飛鳥般的身姿,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只是依然不敢上前搭話。
“啊呀!”
白阿繡忽然驚呼一聲,飛快地跑到聶雲身後,一把拉住聶雲的袖子,顫聲問道:“聶大哥,他們怎麼長得這麼奇怪?難道是妖怪?”
聶雲抬眼望去,只見前面走來幾個金發碧眼,高鼻深目,想必是來這里做生意的歐洲人。
“不用害怕,他們是來自於歐羅巴的外國人,不是妖怪,只是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唐代不是也有渾身漆黑的昆侖奴麼?你看這些本地人,都不覺得驚奇。”
“歐羅巴?好奇怪的名字!”
白阿繡嘟囔了一句,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抓著聶雲的袖子,羞得連忙撒手放開。
她抬頭偷偷望去,卻見聶雲一瞼平靜,毫無異樣,不禁心中浮起一絲失落。
“他剛才一直陪我我逛街說笑,應該只是良好教養對我客氣吧?”
白阿繡有些不確定地想道,“為什麼他不像石大哥那樣……哎呀!羞死了!”
白阿繡不知想到了什麼,白玉般的臉頰上瞬間飄起幾朵紅雲,越發嬌美動人。
聶雲余光瞧見少女那忸怩羞澀的樣子,不禁心中暗笑。
對於這種單純又受寵的小公主,一上去就大舔特舔絕對是下下之策,在展現魅力的同時又保持些許的高冷才能讓她們如飛蛾撲火一樣倒貼上來。
要不然為什麼前世那些流浪歌手、文藝青年很受女生歡迎?
就在這時,忽聽前面傳來一個聲音:“你這個死丫頭,居然敢咬我,我今天非要狠狠教訓你一頓!”
說完便聽見“啪”的一聲,似乎是皮鞭抽到身上。
聶雲眉頭一皺,向前走去,白阿繡和石中堅緊緊跟上。
走了沒多遠,三人拐進一條有些偏僻的小巷子。
只見一個滿臉凶煞的婦人,手里拿著鞭子,正不住地抽打著蹲在面前的少女。
而那女孩只是用雙手護著頭臉,既不求饒,也不哭喊,只是在皮鞭抽到身上的時候發出一聲痛叫。
旁邊立著兩個彪形大漢,雙手叉腰,一臉戲謔地看著少女。
那婦人抽鞭子的手法似乎經過專門的訓練,抽到身上只見紅腫,不見皮破,看起來好像並不怎麼重。
不過聶雲卻是知道,這種手法雖然不留傷痕,但卻令挨打之人十分疼痛,甚至會留下暗傷。
白阿繡心地善良,自是見不得這種事情,當即上前嬌喝道:“住手!”
那婦人回頭一看,見對方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不禁眼前一亮,然後又看了看聶雲和石中玉那不怎麼魁梧的身形,便對兩個大漢悄悄使了個眼色,笑著說道:“小姑娘,你有什麼事麼?”
白阿繡見她一臉和藹,心里倒是有些遲疑,於是語氣和緩了幾分問道:“你為什麼打她?”
那婦人嘴—撇,似無奈又似發愁地說道:“這丫頭在街上把我的東西撞掉在地上,我要見她父母好索取賠償,她不但不聽話還咬我!”
少女聽了這活,立刻大喊道:“你胡……”旁邊一個大漢眼疾手快,伸手在她腦後重重一擊,將她打昏,然後對白阿繡點頭笑道:“這丫頭蠻不講理,張嘴就愛罵人!”
白阿繡自小被父母長輩保護得很好,絲毫不知人心險惡,所以雖然覺得有些不對,但也沒多想,便問道:“她把你什麼東西撞壞了,我幫她賠就是了!”
那婦人從腰間掏出一個紙包說道:“就是這個,你看!”
白阿繡不疑有他,上前一步,低頭望去。
那婦人眼中露出陰謀得逞的笑意,手猛地一揚,—蓬白色粉末撲面而來。
白阿繡猝不及防,只覺鼻中聞到一股奇特的香氣,身子頓時感到一陣酥軟無力,直接向後倒去。
石中堅大吃一驚,剛要上前救護,卻見聶雲早已伸出左臂將白阿繡扶住,接著右手—揮,那婦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
兩個大漢在婦人出手時便准備撲上來對付聶雲和石中堅,不想還沒動手就出了意外,不由一愣。
聶雲可不會遲疑,直接一腳一個,將兩人踹得吐血飛出。
聶雲低頭望去,只見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正痴痴地瞧著他,眼中滿是驚喜和羞澀。
兩人目光相接,少女登時羞得滿臉通紅,連忙將頭轉向一邊。
聶雲感受著那纖細柔軟的腰肢和淡淡的處子幽香,心中也是一蕩。
石中堅這時才反應過來,連忙跑到聶雲身邊問道:“大哥,白姑娘她……她沒事吧?”說話間聲音發顫,顯然十分害怕。
聶雲說道:“剛才那白色粉末想必是迷藥,如今她性命無憂,只是身子不能動。”
他看了看四周,找了塊干淨的地方將白阿繡靠牆放下,然後說道:“白姑娘,剛才事出倉促,冒犯了!”
白阿繡面如火燒,細聲道:“沒……沒事的。”
話雖如此,頭卻是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起。
剛才聶雲不但摟住了她的纖腰,拇指更是不經意從她酥乳下方劃過,雖然只是輕輕一下,但也足以令她心如鹿撞了。
聶雲起身來到剛才被打暈的少女旁邊,蹲下伸手在她脖子上推拿幾下。
只聽一聲嚶嚀,少女慢慢睜開雙眼,見到身前蹲著一個人,嚇得雙手連撐,身子迅速向後退去。
聶雲溫和地道:“姑娘,別怕,壞人已經被我制服了!”
那少女驚魂未定地向四周看去,見那婦人和大漢都倒在地上,這才放下心來,一頭扎進聶雲懷里嗚嗚哭了起來。
聶雲先是一愣,然後用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白阿繡在旁邊看的心里直發酸,小嘴也噘了起來。
“白姐姐,你真漂亮,難怪石大哥一看你眼睛就發直!”被聶雲救下的少女摟著白阿繡的胳膊,羨慕地說道。
“你也很美啊!這一打扮起來,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白阿繡笑著應道。
那少女此時早已不是之前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模樣,只見她一身淡綠羅裙,頭發挽成兩個丫髻,圓臉大眼,神色溫柔,雖說不是明艷絕倫的絕世美女,但也是粉雕玉琢,清新可人。
兩人此時都坐在馬車里,旁邊的史小翠和閔柔正一臉慈愛地看著她們。
當日聶雲救下少女後,將那婦人叫醒,一番逼問下,聶雲直接來到這伙人的老巢,將這幫喪盡天良的人販子全部斬殺殆盡。
一番殺戮之後,聶雲將窩點里十幾名女子小孩送到官府。
只有這個名叫憐兒的少女因為父母雙亡,無家可歸。
聶雲見她可憐,便將她帶在身邊,還惡趣味地給她改了個名字叫侍劍。
“雖然有點自欺欺人,不管也算全處全收了!”聶雲自嘲道。
不過他並不知道,這個被他救下的少女正是原著中那個溫柔可愛的小丫頭侍劍。
如果沒有聶雲,她將被輾轉賣至長樂幫,然後改了名字,成為石中玉的貼身丫鬟,最後慘死在丁璫手下。
如果聶雲知道了,不知會不會感嘆一句:“命運的齒輪還真特麼會旋轉啊!”
白阿繡和侍劍正在說笑,忽聽車外傳來聶雲和石中堅的聲音。
“大哥,當日你為何一定要將那些人全部殺死呢?既然他們已經知錯,為何不給他們—個改錯的機會?”
聖母性格的石中堅想起當日那血淋淋的場面,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在他看來,只要對方認錯,就沒必要趕盡殺絕。
二女對視一眼,都想起那天聶雲兩眼赤紅、殺氣滔天的情景,不由都沉默下來。
她們雖說不像石中堅那麼聖母,但都是心善之人,當日死在聶雲手下的足足有二十七人,其中有不少還是白發蒼巷。
縱然是被折磨過的侍劍,也有點於心不忍。
聶雲沉默了一會,說道:“三弟,你性格善良,總愛把人往好里想。但大哥當年是親眼看著我一家人被土匪殺害,從那時候起,我就發誓: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一定要殺盡天下惡人,掃除世間陰霾。有些人的壞是壞到骨頭里的,你放了他,只會後患無窮。你以為他們那天求饒是為什麼?他們是後悔自己沒眼色,惹到我這個高手,並不是後悔自己犯的罪孽。如果那天只有你和白姑娘,你有沒有想過後果?如果她受到傷害,我……我們怎麼向白老爺子他們。”
石中堅當日被聶雲從謝煙客手中救下,雖然性命無礙,但卻再也無法修煉武功。
這一點他雖然知道,但從來沒有當回事,如今聽聶雲這麼一說,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失去武功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沮喪道:“大哥,我真沒用!”
聶雲搖搖頭,拍著他肩膀道:“有武功不一定是好事,有時候反而會給你招來禍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他想起自己這幾年來的種種經歷,可以說是滿手血腥,有時候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怕。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人江湖歲月催。塵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聶雲感慨地吟出前世那部電影里的台詞,轉頭卻看見石中堅一臉茫然。
他笑道:“三弟,放心吧。有大哥在,一定會保護你不受傷害,你就一直這麼單純善良,挺好的!”說完雙腿一夾,催動馬匹向前走去。
馬車里一片寂靜,四個女人不斷回味著聶雲剛才那幾句話,心中各有所思。
“聶大哥原來……原來和我一樣,也沒有爹爹媽媽了!”
侍劍眼圈發紅,淚水順著臉頰慢慢流下,“這幾天他還一直開解我,哄我開心,其實他那個時候心里肯定特別難受!他是華山掌門,我只是一個孤苦丫頭,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原本因為英雄救美而對聶雲充滿感激之情的侍劍,如今已然悄悄生出了一縷情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小子,還真是看得通透!”史小翠作為老江湖,自然對這八個字深有感觸,心中也越發欣賞聶雲。
“雲兒……”閔柔則想起那個在月色下流淚思念父母的孤獨少年,也許從那一刻起,她心里就留下了聶雲的身影,也有了如今這份孽緣。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曾有絲毫後悔。
而白阿繡則聽得有些痴了,她心中不斷猜測著聶雲剛才那個停頓。
“他先是說‘我’,之後才改口說‘我們’,他是什麼意思呢?又是因為什麼改口呢?”
少女靜靜坐在那里,臉上—時沉思,一時羞澀,一時甜笑,—時苦惱……
這一日,幾人來到東海之濱一處小漁村。
漁村中空無一人,海邊連漁船也無—艘。眾人挑了一間潔淨的茅屋,各自坐下休息。
到了傍晚時分,忽有一名黃衣漢子,手持木槳,來到漁村之中,朗聲說道:“俠客島迎賓使,奉島主之命,恭請華山派聶掌門、雪山派白掌門啟程。”
眾人聞聲從屋中走出,那漢子走到聶雲和白自在身前,躬身行禮,說道:“這兩位想必是聶掌門和白掌門了。小人姓趙,請兩位隨我上島。”
史小翠道:“我們也要同去。”
那人道:“這就為難了。小舟不堪重載。而且島主頒下嚴令,只迎接聶掌門和白掌門二人前往,若是多載一人,小舟固然傾覆,小人也是首級不保。”
史小翠冷笑道:“你以為你有的選麼?”說著欺身而上,手按刀柄。
那人對史小翠毫不理睬,只是對聶雲和白自在道:“小人領路,兩位請隨我來。”說完轉身便行。
眾人跟隨其後來到海邊,只見水里泊著一艘小舟。這艘小舟既窄又短,坐下三個人也有點勉強更別說第四個人了。
石清幾人面面相覷,史小翠自是不肯罷休,奈何那漢子一不怕死,二不松口,最後只得放棄了一同上島的念頭。
聶雲早知如此,便笑著對石清幾人道:“那俠客島幾十年來從未被人發現,可見位置相當隱秘,如果不是有人帶路,根本找不到。既然島主如此安排,我們也只能客隨主便了。”
史小翠眼圈一紅,對白自在大喊道:“老頭子,我在這里等你三個月,到了明年三月初八,你若不到這里會我,我便跳在海里死了。”
白自在也是心中淒涼,他不想讓妻子看到自己流淚的模樣,轉身背對著她說道:“老婆子,你不要胡說八道,你要死了,阿繡怎麼辦?你記得一定要把她平安送回凌霄城去!”
聶雲笑道:“史婆婆,你放心,我一定把老爺子全須全尾地帶回來!父親,母親,你們也不用擔心,安心等待便好。”
石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凝重道:“雲兒,此去島上,萬事小心。”
閔柔也走上前,眼中珠淚盈盈,她用盡所有的理智控制著自己不要撲到聶雲懷里,顫聲道:“雲兒,我……我們都在這里等你,你不要忘了!”
聶雲笑著點頭。
白阿繡咬著嘴唇,眼中滿是掙扎,突然喊道:“聶大哥,我……我也一樣在這里等你三個月。你如不回來,我就……也跟著奶奶跳海。”
其余幾人臉色頓時一變,史小翠和閔柔都是一聲長嘆,石清眉頭微皺,石中堅和侍劍都是臉色暗淡,那白自在則是恨恨瞪著聶雲。
聶雲嘆了口氣,苦笑道:“白姑娘,我只是一名浪子,你又何苦如此?”
“誰讓那日你……你……”她低下頭去,神情有些忸怩,然後又抬起頭道:“總之,你記住,我說到做到。”
她雙眼直直盯著聶雲,絲毫沒有回避之意。
兩人對望片刻,聶雲道:“白姑娘,雖不知你為何垂青於我,但能聽到這句話,我已是三生有幸。就算為了讓你活下來,我也一定會回來的,你好好保重。”
說完轉身跳上船去。
白自在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也隨他一起上了船。
黃衣漢子踏人小舟之中,劃動木漿,小舟載了三人,慢慢飄離海灘。
接著他掉轉船頭,扯起一張黃色三角帆,吃上了緩緩拂來的北風,向南進發。
岸上眾人站在海灘邊的懸崖上痴痴凝望,直到那船漸漸變小,終於再不可見。閔柔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侍劍雙手合十,默默地祈禱著:“老天爺,求你保佑聶大哥平安歸來,我什麼也不求,只求能在他身邊做個小丫鬟就心滿意足了。”
史小翠摟住自阿繡,低聲道:“傻孩子!”
白阿繡將頭靠在祖母肩上,眼中流出淚水,臉上卻帶著微笑道:“他說會為我回來的。”她將那個‘我’字咬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