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卻說柳玉蓮離了張成的總舵,回到客棧取了自己的馬匹行李,便離開李家鎮往東一直下去,見了村鎮也不住腳,一直走了五十余里,這才放緩了馬匹的腳步,緩轡而行。
這便是柳玉蓮初出江湖,缺乏定力,雖然作為了一番,心中終是對張成放心不下,所以一心遠離是非之地。
“何必匆匆忙忙,看那馬也累了,且下馬來歇息歇息。”聽見那聲音,把正想心事的柳玉蓮嚇了一跳,舉目看去,見道旁的竹林邊有一匹無一絲雜色的光板兒白馬正在那里吃草,聲音便是從那里傳來的。
“咦?人呢?難道這馬會說話?”
柳玉蓮仔細看了半晌,並不見一個人影,不由心中有些發毛。
“是哪位朋友在這里?請出來敘話。”
柳玉蓮警覺地看著四周,高聲叫道。
“用不著那麼大聲,在下功夫雖然不濟,耳朵尚可聽見。”柳玉蓮這回聽見聲音是從頭頂傳來,嚇得一抬頭,卻又聽見背後有人從高處落地的聲音,以為是有人要算計她,急忙圈轉馬頭,只見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站在地上。
柳玉蓮一看,竟是那日從王霸天家里救了自己的人,急忙從馬上跳下來。
“不知恩公駕到,小女子失禮了。還不知道恩公高姓大名。”
“我可不想給你當什麼恩公,怪累的。再說,說不定日後要救你的地方多著呢。就叫我張子平吧。”那書生嘻皮笑臉地道。
“不管怎樣,你救了我一命,對我來說就是有恩,小女子必當報答。”
“算啦,報答的事先放放,我也不去想。一氣兒走了幾十里路,趕快坐下歇歇吧。”
“你怎麼知道我走了幾十里?原來你,你,你跟蹤我。”柳玉蓮再一次在心里動了氣。
“怎麼會呢?我可是比你先到的這里,怎麼說我跟蹤你?”
“……那你……”
“要想把事辦好,靠的是這兒……”
他一指自己的腦袋:“我是算准了你今天必定由此路過。”
“哼,吹牛。”
“這可不是吹的,你在李家鎮風光了一回。到了住處,卻對張成放心不下,所以要走。是也不是?要走麼,就走得徹底,所以中途也不敢停腳,怕張成派人趕上暗算你,是也不是?我算准了你一定會這樣,所以才在這里等你。”一下子叫人家說到心里去了,柳玉蓮還真有點兒傻。
“所以我說你還嫩著點兒。要辦事,須得事先打探明白,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有多少家底兒。你急著忙著要跑,說明你不知道張成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把他當成江湖屑小之徒。不能識人,這是你第一個不成熟之處。”
“難道你知道張成的為人?”
“當然。張成雖然身處黑道,但是個極講信用,一言九鼎的人物,他不會作暗算人的勾當。第二,你就這麼走了,如果張成真是個屑小,找不到你的話,他難道不會把氣撒在那幾個耍把式的人身上?這不是反而害了他們嗎?”柳玉蓮一聽,驚出了一身冷汗,萬一因為自己,把那幾個賣藝的給送入火炕,自己的罪過可不就大了。
“第三,你也有理虧之處。據我所知,張成雖然表面上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卻從來沒有強迫過青白女子同床共枕。當然,沒有男人不好色,但張成從來都是只在對方自願的情況下才真的有那種事。可你在他舵子里,言語不清不楚,若是他有一天對人說起,你難逃誘人犯罪的嫌疑。
“即便他真個對那賣藝女有心,江湖上這一路人也不是他一個,對那些江湖藝人來說,逃得了這個狼窩,逃不出別個的虎口,你管也管不過來,也許反而害了她。”
“我管一個算一個。”
“好好好,由你。再一個,你同張成打賭比武倒沒什麼,不該在大街人多的地方。張成雖然是個黑道,但他對李家鎮周邊的安定非常重要。
有了他,李家鎮的人不會受到賊盜一流的襲擾,此番你為了一時之意氣,當眾讓他出了丑,如果不是張成江湖經驗老道,他在李家鎮一帶的威信因此降低,其他黑道混混兒又有誰降服得住?
這里亂得連官府都不敢碰,如果沒有張成這樣一個人,老百姓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禍害,這難道不是你的罪過嗎?
好在你走之後,我給張成留了一張字柬,告訴他你是他師叔,這樣,他也才好下台,李家鎮一方的安定也就有了保障。”
“你憑什麼替我收師侄?就憑你救了我?我就該聽你的?”柳玉蓮雖然心里很後悔,卻不肯改嘴,但話一出口,又後悔了。
自己一個堂堂俠女,怎麼能對恩人說這樣的話呢?
現在只要人家想要,連自己的人都是人家的。
“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黑白兩道並不真是那麼涇渭分明。”張子平並不在意:“好了,天不早了,前面有家鎮店,你我還是去哪里歇歇腳吧。”
“你是我的恩公,一切全聽恩公吩咐。”
柳玉蓮急忙要把剛才失禮的面子找回來。
“別一口一個恩公的叫。我沒有把自己當過什麼人的恩公。江湖俠義,醫者心腸。你不是也到處救人嗎?可要別人報答過你?不過,本公子倒是真看上你了。”
“天哪,要來了。”
柳玉蓮心里一哆嗦:“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恩公不嫌我粗質陋姿,情願為恩公永奉箕帚。”
“我說過,不要你報答,更不會用區區一點小事要脅你嫁給我。說實話,你的武藝高強,我是知道的,可刀來槍往並不是唯一的,還有很多辦法,用之以善則善,用之以惡則惡。我知道你不以為然,但我要讓你心服口服。”
“怎麼算心服口服?”
“你劃下道兒來,咱們兩個比試比試,也叫你知道我不是江湖屑小之人。如果我贏了,你就嫁我作老婆,如果我輸了,我從此不再提這件事,怎麼樣?”柳玉蓮巴不得如此。
雖然張子平自己不要求一定要她嫁給他,但人家救過自己,既然說出要娶自己的意思,自己就算是人家的人了,就算比武自己真贏了,也決不能就心安理得地就以為自己是自由之身了,這才叫白道俠女一言九鼎。
“既然恩公這麼說,你我又無仇無恨,比武無非點到為止。我們就打個賭。以三次為限,如果你能把我連綁三回,就算我輸了,如果中間有一回你被我綁了,我要打你十鞭,但也不能算你輸了,要你再重新來過。你看怎麼樣?”說實在話,她又真的不願嫁給這個人,所以,只好這樣拖下去,也許拖上一輩子,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再嫁給別人了,寧可當個老姑娘吧。
“這樣我豈不是占了便宜?姑娘既然說了,依著你就是。你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那走吧,前面且去落店,過得一夜,明早各奔東西,當心我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捉你。”
“你也小心,要是被我捉到了,可要挨鞭子的。”一路上,柳玉蓮心里擔著心,萬一張子平去店里只要一間房,硬要自己同住,自己也得認,就算人家反悔了,硬要自己侍寢,自己也得乖乖地上人家的床,誰讓當初自己錯走一步,叫王霸天算計了呢?
好在張子平在這一點上還算君子,要了兩間上房,並且預付了店飯錢,各自回房後,就再沒來找過她,柳玉蓮心里卻又有些空落落的。
次日,張子平也沒有打招呼,早早起身便走了。
柳玉蓮心想,這張子平說不定在路上什麼地方等著自己,恐怕是要用藥,自己還得加倍小心才是。
柳玉蓮時時防范著,卻沒見到他的蹤影,連順路打聽,也沒有人見過張子平,也許兩人真的是各奔東西?柳玉蓮心中安定了一些。
再次落店,也沒見張子平。
次早起身,走到下午,來到一個小村子,只見一處院落前面圍了一大群人,柳玉蓮想去人家買些吃食,便走過去,見院門上貼著雙喜字,人們卻都在搖頭嘆氣,院子里還傳來女人的哭聲。
柳玉蓮是個菩薩心腸,最聽不得人哭,便向院外的人打聽,這里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