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圍
第二天秦嵐早早就到了廠里,一個車間的工友看到秦嵐說,哎呀,怎麼今天看你容光煥發,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是不是用什麼化妝品了。
秦嵐卻是笑著不說話,昨晚和丈夫纏綿許久,感覺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也不知道丈夫怎麼一下子變得神勇無比,可能是許久都沒有做過的緣故,難怪人家會說夫妻小別勝新婚,心想女人還是需要男人的滋潤才能保持美麗,沒有和諧的夫妻生活,用什麼化妝品都是白搭。
一上午秦嵐心情都很不錯,哼著輕快的曲子檢查著手里的服裝,直到白主任出現在她面前,秦嵐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除了馬風就是白主任,這兩個人的眼睛都是賊兮兮的,看的秦嵐渾身都不舒服,可馬風她能躲開,白主任可是她的直接領導,她想躲也躲不了。
白主任背著手在秦嵐身邊看了半天,伸手拿起她檢查過的服裝裝模作樣的看了一下,有些不高興的說,秦嵐啊,你這檢查的也太不認真了,這地方還有线頭呢你都沒看出來,這些衣服都給我再重新檢查一邊,聽到沒有?
旁邊放著的服裝至少有上百件,都是秦嵐一上午的工作成果,結果白主任一句話就否定了秦嵐的成績,分明是在借題發揮,可白主任是車間主任,他說是什麼就是什麼,旁邊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秦嵐。
秦嵐也是氣得臉色發紅,指著服裝說,白主任,按照規定這樣的情況是允許的,要是每件服裝都這樣檢查,那百分之九十的服裝都要返工,你的要求我覺得太不合理了,根本不可能做到。
白主任嘿嘿一笑說,合不合理,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的重新檢查吧,今天要是干不完,恐怕我就要扣你的獎金了。
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分明是故意在刁難秦嵐了,秦嵐的眼淚在眼睛里轉著卻一直強忍著沒有掉下來,她不想讓白主任看到自己的軟弱,這個時候她才發現窮人到哪里都受欺負,要是自己丈夫是個有權有勢的領導,看白主任還敢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欺負自己。
就在兩個人僵持的時候,忽然一個人在門口喊道,秦嵐,有人找你。
秦嵐哎了一聲,就要過去看看是誰找自己,可白主任卻攔住了她的去路,冷笑著說,現在是上班時間,馬上給我開始工作,不然我會按曠工處理,聽到沒有。
秦嵐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門口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誰這麼大口氣啊,秦嵐,你們單位的領導怎麼這麼厲害,說開除誰就開除誰,我今天倒想看看,誰敢開除你。
秦嵐扭頭一看,正是宋自成站在車間門口,臉上露著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說出的話卻讓人有不得不重視的氣勢,這是那種長期發號施令的人才能擁有的氣勢。
白主任也回頭看了看宋自成,摸不准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但在秦嵐面前卻不想弱了自己的架勢,硬著頭皮說,我是車間主任,我有權利開除任何不服從安排的職工,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馬上給我滾出去。
此話一出,秦嵐馬上用極為同情的眼神看著白主任,雖然她不知道宋自成到底有多大能力,但一個區區鞋襪廠的車間主任還沒有放在他眼里,雖然不知道宋自成會怎麼收拾這個敢讓自己滾的白主任,但秦嵐知道白主任會死的很慘。
聽到白主任的叫囂,宋自成一瞬間臉色變得陰沉沉的,但馬上又露出了那副懶洋洋的表情,一個小人物還不值得他大動肝火,但對方竟然敢在秦嵐面前落自己的面子,他就絕對不可能放過這個人,只是他不願意讓秦嵐看到自己的另外一面,所以才沒有馬上發作。
沒有理睬白主任的話,宋自成衝著秦嵐笑了笑說,本來是想在外面等你下班的,可忽然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怎麼樣就進來了,幸好我看了一下,不然還不知道你居然在這這種環境下工作,你能忍,我可不能忍,我們走吧。
不然我可不能保證自己會干點什麼。
秦嵐猶豫了一下,她不想和宋自成走,尤其是經過昨晚和丈夫纏綿之後,更覺得應該和宋自成保持距離,不然總感覺對不起丈夫。
可要是自己不走,讓白主任繼續挑釁宋自成,那後果更不堪設想,她雖然討厭白主任,但卻不希望他把宋自成往死里得罪,只好恩了一聲,快步向車間外走去,聽著白主任在身後暴跳如雷的怒吼,也只裝作聽不見。
宋自成看著面帶憂色的秦嵐,以為她還在擔心自己的工作,便笑著安慰她說,放心,我保證今天過後,這個白主任會從你們鞋襪廠永遠消失,如果你想當這個主任的話,那也是我一句話的事情。
就算是我不請自來對你的補償吧。
秦嵐一直走出鞋襪廠大門才停下腳步,看著宋自成有些遲疑的說,宋總,我感謝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接受,我只是想靠自己的雙手生活,不想靠任何人的恩惠,沒錯,我很討厭白主任,但那是我們之間的恩怨,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你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你比我丈夫強,我承認你比我丈夫強一萬倍,但我永遠只會死心塌地和一個男人過日子,那個人就是吳勇。
宋自成當然不會奢望自己展露一下王霸之氣,就能讓秦嵐移情別戀,乖乖的臣服於自己,聽到秦嵐語氣堅定的話,他更覺得這個游戲有意思了,沒錯,他現在已經把追求秦嵐當成了一個游戲,而游戲的目標就是得到秦嵐的芳心,當然難度越高,越能讓宋自成感到興奮。
他聳了聳肩膀說道,秦嵐別把我想成那麼壞,我只是想幫助你而已,這麼說吧,我承認對你是有點好感,你和我見過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樣,你比她們都有原則,懂得自尊自愛自強,吳勇能娶到你是他運氣好,但我只是想讓你給我一個機會了解我,我保證不會做任何事情去勉強你,你可以去打聽一下,我宋自成從來不干那種欺男霸女的事情,我對你是真心的。
見宋自成已經把話說到這種地步,秦嵐也有點無可奈何,她雖然是有夫之婦,但宋自成也沒有說要干什麼,只是表達對自己的好感,自己總不能讓對方想都不能想吧,雖然宋自成說不會勉強自己,如果自己真的不給他一點面子,誰知道他會不會食言而肥。
秦嵐有些無奈的說,你用意是好是壞我無法判斷,但只希望你不要破壞我的家庭,喜歡不代表一定要占有,也許當你得到的時候會發現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美好,到時候你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我的婚姻卻毀於一旦,如果你真的喜歡我,這是你願意看到的結局嗎看到秦嵐楚楚動人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宋自成幾乎要動搖了,想放過這個女人,但很快男人的占有欲又占了上風,像秦嵐這樣女人不會再有第二個了,他如果錯過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宋自成微微一笑沒有回應秦嵐的質問,只是打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說,我想送你回家應該不算是破壞你家庭的行為吧,如果你覺得這樣也不能接受,那我只好換別的方式表達我的誠意了。
秦嵐不知道自己不上車,宋自成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更不願意在大門口和宋自成糾纏,只好趕緊上了車,讓宋自成送自己回家,心想如果對方只是停留在送自己回家的程度,自己倒不是不能接受,這種富家公子都沒有什麼耐性,過幾天就會覺得厭倦,自然就會放棄。
很快汽車便來到秦嵐的小區門外,宋自成看著正要下車的秦嵐,忽然邪邪一笑說,秦嵐,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主動邀請我去你家的,我有這個信心,更有這個耐心。
感覺到宋自成散發出的無比決心,秦嵐不由芳心暗顫,也許是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她沒有吭氣,默默下車向單元樓走去,宋自成如同一塊牛皮糖纏著自己,扯不斷咬不爛,她覺得自己快要無力反抗了。
宋自成遙望著秦嵐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單元樓的門洞里面,沒有馬上驅車離開,而是點起一支煙沉思起來,一開始想得到秦嵐也許是他心血來潮,但隨著和秦嵐的接觸,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享受這個過程,他已經很久沒有花心思想著如何得到一個女人了,平時只要自己招招手,無數美女就會排著隊等著自己臨幸,偶爾有那麼幾個假裝清高的女人,可當自己丟出幾沓人民幣時,瞬間就從玉女變成了欲女。
而秦嵐則不同,她對財富的欲望甚至不如她的丈夫吳勇那麼強烈,宋自成非常確定,如果面對無法抗拒的誘惑,首先背叛婚姻的肯定是吳勇而不是秦嵐,秦嵐會背叛她的婚姻嗎,一定會,只要籌碼足夠的多,多到足可以衝破她的心理防线,只是宋自成不願意用這種方式去試探秦嵐,那樣只會毀掉這個單純的女人,這個世界上拜金女太多,而秦嵐這樣的女人太少。
對秦嵐上車前的質問,宋自成其實也並沒有答案,他從來沒有養情婦的習慣,就算當初洪海鑫送來的劉莉莉也只是讓他驚艷了一下,動了一下留下對方的心思,但很快就打消了,劉莉莉和秦嵐正好相反,那是一個野心很大的女人,自己不能給她任何幻想,他寧可用一筆巨款買下對方的初夜,也不願意在自己身邊留下一個隱患。
宋自成從來沒有考慮過婚姻的事情,他覺得婚姻只是用來束縛兩個人的一道枷鎖,對感情來說並沒有任何幫助,他父母便是如此,在外人看來夫唱婦隨,恩愛無比,可只有宋自成知道,他父母之間的感情早已經蕩然無存,婚姻只是一個空殼。
從小宋自成就和母親生活在家里的豪宅中,但每晚家里都是空蕩蕩的,父親很少回來,母親便抱著他一邊哭泣一邊數落他的父親,這一幕在宋自成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因此一成年聽夠了母親抱怨的宋自成便從豪宅搬了出來,用父親給的錢買了一套屬於自己的別墅,他實在不願意再生活那個讓自己感到窒息的地方。
他恐懼婚姻,但又極度渴望家庭的溫暖,因此才會被秦嵐和丈夫之間的溫情脈脈所打動,因此他不但要得到秦嵐的人,更要得到秦嵐的心,他希望有一天秦嵐也能用那種愛慕的眼神看著自己,讓自己也能體會到作為男人的無上榮光,也許他不會娶秦嵐,但一定會讓秦嵐衣食無憂,給她幾輩子都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宋自成正想著他和秦嵐的未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但很快被人敲窗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遐想,他隔著玻璃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在他車邊,宋自成放下車窗冷冷的問道,你是誰,我好像不認識你吧。
聽到宋自成的話,那人笑的格外猥瑣,鬼鬼祟祟的說,嘿嘿,我也不認識你,可是我認識剛才從你車里出去的女人,要是我沒記錯,她可是有老公的人,我是她老公的朋友,哥們你這麼做可是太不地道了,我可不能坐視不管啊。
聽到對方的話,宋自成不怒反樂,手指微動按下手機的一個數字鍵,嘴上卻不緊不慢的和對方周旋著,哦,這麼說你也認識秦嵐了,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我覺得我們之間有點誤會。
我叫馬風。
男子毫不猶豫的自報家門,心里卻樂開了花,這才是條大魚啊,自己真笨,何必去敲詐秦嵐,不但要不到多少錢,還讓秦嵐對自己更加提防,聽著男子口氣分明是做賊心虛,自己可不能便宜了他,一定要榨出點油水來。
馬風看到宋自成示弱,決定狠狠敲這個公子哥一筆,惡狠狠的說,有什麼誤會啊,我看你就是心懷不軌,我那哥們老婆可是良家婦女,你信不信我告訴她老公,讓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宋自成好整以暇的靠在身後的寬大的靠背上,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被人敲詐的滋味了,在自己的保鏢趕來之前,他決定好好戲弄一下這個有眼無珠的家伙,也不看看自己開的什麼車,就敢把自己當成凱子勒索。
等馬風說完,宋自成裝出惶恐不安的樣子說,我可什麼都沒干,是她主動找我聊天的,我不知道她有老公,兄弟,你看這事能不能給我保密,我可以給你一筆錢。
馬風假裝考慮了半天才說,算了,看你長得也不像壞人,這樣吧,你給我十萬塊錢當做封口費,我就放你一馬,不過你得保證以後不能再糾纏秦嵐了。
宋自成心中冷笑,這小子膽子不小,張口就是十萬,看來平時沒少干這敲詐勒索的事情,本來只是想戲弄對方一下,可現在他卻起了收拾對方的想法,他倒不是怕對方會告訴吳勇,只是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家伙每天在秦嵐家跟前轉悠,自己這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看到不遠處幾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圍了過來,宋自成忽然收斂了笑容對著馬風冷冷的說,朋友,我本來很想放你一馬,可你自己找死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記住,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看到宋自成突然翻臉,馬風一愣,覺得有些不妙,從宋自成的口氣中聽出一絲危險,剛要跑卻被人猛地扭住了自己胳膊,膝蓋被人踢了一腳跪倒在宋自成的車前,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多了幾個五大三粗的西裝男子。
馬風這才知道自己撞到了鐵板上,不小心招惹了厲害人物,馬上連聲求饒讓宋自成放自己一馬,宋自成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磕頭的馬風,對旁邊的保鏢輕聲說道,別弄死就行了。
說完升起車窗,驅車離開。
他可以容忍對方敲詐自己,但不能容忍對方利用秦嵐威脅自己,那是他的逆鱗,觸之必死。
聽到宋自成對自己的處置,馬風嚇得魂飛魄散,扭動著身軀想要大聲呼救,卻被人封住了口鼻,塞入一輛車中,接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之後馬風再也沒有在這個小區出現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消失,也沒有人在意,彷佛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和這個城市千千萬萬掙扎求存的小人物一樣,無論是生存還是毀滅,都不會讓這個喧囂的城市停止哪怕一秒鍾的運轉。
秦嵐並不知道讓自己無比厭惡的馬風也被宋自成輕易解決了,邁著並不輕快的步伐上樓回到自己的家中,想著今天在廠子里發生的風波,心里一陣煩惱,她恨透了白主任的故意刁難,但也不願意讓宋自成幫自己掃平障礙,畢竟對方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替自己出頭算怎麼回事。
宋自成這麼一鬧,明天還不知道廠里人會怎麼看自己,想到明天上班要面對那些異樣的眼神,秦嵐不免生出一陣無力感,但她並不怨恨宋自成,憑良心說,宋自成並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要怪也應該怪白主任,如果不是宋自成及時好出現,秦嵐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和白主任鬧僵。
秦嵐對宋自成的感覺很復雜,明明知道對方對自己別有所圖,但她卻對宋自成討厭不起來,無論是最初宋自成表現出的善解人意,還是後來的執著追求,都刻意的保持在一個自己能夠接受的程度,秦嵐有時候忍不住想象,如果當初吳勇和宋自成同時追求自己的話,她還會不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吳勇做自己的丈夫。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很危險,也很不道德,尤其對正在努力拼命賺錢的吳勇不公平。
但秦嵐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內心,如果說一開始她內心對宋自成是完全封閉的話,那麼現在她似乎已經為宋自成悄悄的留下了一小塊地方駐足,再保守清高的女人碰到欣賞自己的男人也難免會一時虛榮,尤其是這種欣賞看起來並沒有任何危險性的時候。
秦嵐也不知道該如何定位自己和宋自成現在的關系,比陌生人要近一點,但又不是朋友,宋自成不是那種心思單純的仰慕者,但也不是像馬風那樣手段低劣的無恥之徒,無法簡單的用好人或者壞人來給他定義,秦嵐既想維護自己和吳勇這種穩定的婚姻關系,但對宋自成這個不期而至的闖入者也有了一點期待,哪怕這種期待中包含著危險的成分。
簡單洗漱之後,秦嵐回到臥室躺在床上卻沒有一絲睡意,床單沒有來得及換,似乎還殘留著昨晚和丈夫歡好之後的味道,秦嵐是個物質欲望不高的女人,但對夫妻生活卻比較在意,在她看來兩口子哪怕日子苦一點,但卻不能沒有夫妻生活。
秦嵐覺得自己不是那種欲望強烈的女人,不會天天纏著丈夫求歡,更不會追求什麼新鮮刺激的姿勢,丈夫吳勇倒是有時候會提議,想讓秦嵐嘗試一些網上看到的新奇花樣,卻被保守的秦嵐斷然拒絕,在她眼里,那些羞人大膽的花樣都是不正經的女人才能做出來的,為了就是在床上勾引男人招攬生意。
其實比起夫妻生活中得到的刺激,她更享受事後和丈夫擁抱在一起的溫馨甜蜜,或者兩個人躺在床上聊天的輕松自在,精神上的交流永遠都比身體上的碰撞更加讓人沉醉,她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單純為了追求刺激就偷情出軌,背叛家庭。
畢竟偷情只是一時的刺激,而婚姻才能帶來一生的安穩,秦嵐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只要丈夫不變心,她就會一直用心經營自己的婚姻,不會為為外界的誘惑所動搖。
對於宋自成,她只能說聲抱歉,也許宋自成比吳勇更懂女人,更會體貼入微,但宋自成也很難被一個女人所束縛,即便自己是自由之身,也絕對不願意做富人圈養的一只金絲雀。
次日,秦嵐忐忑不安的來到鞋襪廠,廠區內部人來人往,和平時並無二樣,似乎昨天的一場風波並不能掀起一點波瀾。
秦嵐換好了工作服,剛走進檢驗車間,就看到白主任一臉焦急的等候在自己的工作台前,不停地看著表。
看到秦嵐出現在門口,白主任幾乎是一路小跑的來到秦嵐身前,滿臉堆笑的說,秦嵐你來了,哎呀,昨天的事情怪我,都是我老糊塗了,眼神也不好使了,其實我一直都很看好你的,昨天故意批評你,也是怕你驕傲,沒想到讓你產生了誤會,這個真是一言難盡啊。
看到白主任的態度和昨天簡直是天壤之別,秦嵐反而有點接受不了,很平靜的說,白主任,你是主任,我工作中有什麼錯誤你當然有權利指出,但我覺得自己做得對的地方,我也會堅持我的看法。
白主任如同小雞啄米一樣點著頭說,對對對,你說的太對了,我就欣賞這樣能夠堅持原則的好同志,我們搞質檢的就要樹立這樣的意識,對就對,錯就是錯,絕對不能含糊,秦嵐你可是我們車間的所有職工的表率啊,我已經想好了,今年的先進工作者就應該給你。
秦嵐也不知道為什麼白主任會忽然討好自己,心想肯定還是宋自成在暗中做了手腳,不知道大家會怎麼看待自己,忽然覺得一陣煩躁,有些不耐煩的說,白主任還有事嗎,沒事我要開始工作了。
見秦嵐下了逐客令,白主任臉上一陣抽搐,什麼時候自己這麼憋屈過,可想到昨天那個神秘的男子,他只能忍氣吞聲,陪笑著說,不知道昨天那位和你是什麼關系,昨天我態度不太好,想和他當面道個歉。
秦嵐很想說我們什麼關系都沒有,可知道這樣說別人根本不會相信,反而覺得自己欲蓋彌彰,忽然靈機一動和白主任說,哦你說昨天過來找的的那個,他是我遠房的一個表弟,昨天的事情我和他解釋過了,他不會再計較了,白主任你就不用大費周章了。
白主任頓時如釋重負,昨天下班後他剛回到家就被廠長一個電話叫到了辦公室,然後被廠長噼頭蓋臉臭罵了一頓,說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稅務局有一個朋友打電話說是近期要對他們廠進行檢查,暗示廠長是下面一個車間主任出了紕漏。
白主任一頭霧水,想了半天才想起難道是下午來到車間把秦嵐接走的男子,難道對方竟然是一尊大神不成,本想連夜去找秦嵐,卻又怕這樣莽撞上門讓對方心生不快,只能一大早就在車間等候秦嵐,沒想到果然是秦嵐這出了問題。
本來他確實以為秦嵐和那男子關系不正常,本來以秦嵐的姿色有幾個男人追並不意外,他不也一直對秦嵐有點想法嗎,即便是在幾百女工的鞋襪廠里,秦嵐的相貌身材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了,當初秦嵐嫁給吳勇,他還郁悶了一陣,心想真是一顆水靈的大白菜給豬給拱了。
可聽到秦嵐的解釋,白主任馬上對秦嵐肅然起敬,如果秦嵐真的和那個男子是親戚關系,自己以後可絕對不能得罪秦嵐了,說不定以後自己還會有求於秦嵐。
好容易打發了白主任,秦嵐本以為自己總算是能清淨了,可剛干了一會工作,就看到廠辦公室的小張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急匆匆的說,秦姐,廠長讓你過去一趟,說有事要和你商量。
秦嵐心里一沉,雖然自己進廠時間也有七八年了,可卻從來沒有去過廠長的辦公室,只是偶爾在上下班路上碰到過廠長打個招呼,廠長為什麼會突然要見自己,難道是因為昨天的事情鬧大了,廠長覺得影響不好,要處分自己,可那也用不著他親自處理啊,讓人事科下個文件就行。
一路上秦嵐心里都惴惴不安,來到廠長辦公室門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里面響起了廠長威嚴的聲音,進來。
秦嵐推開門走進去不安的說,廠長您有事找我?
廠長正在看一份文件,抬頭一看是秦嵐,頓時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馬上站起來招呼秦嵐坐下,並親自給秦嵐倒了一杯茶,態度和藹可親,幾乎和面對上級檢查差不多。
秦嵐有些受寵若驚,但緊張的心情卻放松了許多,心想最起碼肯定不是處分自己,不然廠長對自己不可能是這個態度,她雙手握著茶杯試探著問著,廠長,你找我是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這事我也有責任,不能全怪白主任,我那個表弟性格一向如此,脾氣比較大,我已經批評過他了。
廠長眼睛一亮說,昨天那個是你表弟,好好,秦嵐啊,我早上剛看了一下你的檔案,你在廠子里也差不多八年多了,資格很老,而且平時表現很不錯,又是車間的技術骨干,那個白主任對你的評價很高,一直向我推薦你,我和幾位廠領導商量一下,決定調你到後勤科擔任副主任,負責材料進出場管理工作,你看怎麼樣?
即便秦嵐再怎麼想,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聽到廠長的話她幾乎驚呆了,雖然每天她都在車間工作,但大家平時聊天額時候她也會參與,知道廠子里最肥的部門就是采購科、銷售科和後勤科。
這三個部門待遇好,獎金高而且工作輕松,但卻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只有領導的親戚或者上級部門的關系才能安插進來,沒想到自己不但一下從普通職工提拔成為副主任,而且還進了最肥的後勤科。
秦嵐覺得自己腦子暈乎乎的,於是問了一句很傻的話,廠長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我一直在車間工作,沒干過後勤工作,而且我只是中專學歷,我怕別人會有意見。
廠長把大手一揮,語氣豪邁的說,誰敢有意見,讓他到我辦公室和我提,再說你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嘛,群眾對你的工作還是肯定的,秦嵐,其實我早就想讓你在更重要的崗位上鍛煉了,只是考慮你年紀輕,又是個女同志,所以才有意讓你在車間多鍛煉幾年,現在我看時機也成熟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下午你就和白主任交接一下工作,明天就到後勤科上任吧。
秦嵐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廠長辦公室的,覺得腳下軟綿綿的像是踩著棉花,其實她剛才是想拒絕廠長的安排,因為她不想平白無故的接受宋自成的好意,可在廠長的一番慷慨陳詞之下,讓秦嵐覺得自己如果不答應就成了鞋襪廠的罪人,只好不由自主的答應下來。
在返回車間的路上,每一個遇到秦嵐的人都熱情的和她打招呼,那笑容里似乎都藏著難言的意味,秦嵐一時還無法適應這樣的氣氛,只能加快腳步,以最快速度返回了車間。
白主任顯然也是剛剛知道消息,臉上的表情極為復雜,混合著嫉妒、敬畏還有一絲慶幸,他也沒想到廠子居然會如此器重秦嵐,可以想見秦嵐那個表弟的能量有多大,想想這幾年自己對秦嵐並沒有做什麼太過分的事情,白主任知道自己算是逃過一劫,沒有等到下午,就很順利的和秦嵐辦完了交接手續,並且很體貼的告訴秦嵐,下午不用上班,可以回家休息。
雖然暫時沒事了,可秦嵐中午還是習慣的在食堂吃飯,而她擔任後勤科副主任的消息已經傳遍了鞋襪廠,當然說什麼的都有,不過大部分人還是相信秦嵐之所以提拔,是因為她有一個手眼通天的親戚。
秦嵐剛拿著飯缸走進食堂,食堂的負責人就跑過來滿臉笑容的接過她手中的飯缸說道,白主任,歡迎您過來指導工作,這個我已經讓人在包廂安排好了飯菜,請您過去檢查一下我們的飯菜質量。
秦嵐頓時滿臉通紅,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小聲說道,我現在還是普通職工,廠長只是和我口頭說了一下,還沒正式任命呢,我還是在大廳里吃吧。
那人依然笑著說,那還不是廠長一句話的事情,白主任您就別客氣了,這可是我們食堂職工的一片心意,您要是不吃,這一桌飯菜也沒人敢吃,那不是浪費嘛。
見秦嵐還在猶豫,那人連拉帶勸,把秦嵐讓到包廂,招呼的殷勤備至,就算是廠長來了也不過是這樣的待遇,可縣官不如現管,食堂歸後勤科管理,秦嵐雖然不分管食堂,但也是他半個頂頭上司,更何況風水輪流轉,誰知道這女人什麼時候搖身一變會成為後勤科的正主任,所以萬萬怠慢不得。
秦嵐這頓飯吃的十分別扭,她還沒有適應成一個普通工人到一個中層干部的轉變,隨便吃了幾口,就趕緊離開了食堂,心里卻想著以後再也不能來食堂吃飯了。
想著下午白主任給自己放假了,秦嵐便離開鞋襪廠准備回家,想著正好有時間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家,秦嵐比較愛干淨,白天沒時間,晚上回到家再累也會簡單收拾一下,大件的衣物也只能等到周末再洗,現在自己調到後勤科,以後自己空閒的時間也會比在車間的時候要多。
想到這些,秦嵐忍不住對宋自成生出一絲感激之情,不管他的意圖如何,自己必須要領他這個人情,只是自己想要還給他這個人情卻是千難萬難,也許這正是宋自成所期待的結果。
秦嵐正入神的想著,忽然一輛汽車悄無聲息的在她身邊停下,宋自成那懶洋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怎麼樣啊,我的大表姐,當了領導的感覺如何忽然被宋自成的話打斷自己的思緒,秦嵐頓時嚇了一跳,心想人真是經不起念叨,說曹操,曹操就到。
聽到對方拿表姐和自己開玩笑,知道對方已經聽到自己拿宋自成做擋箭牌的事情,不由臉上一燙,但想到這一切的源頭還不是因為宋自成的突然出現,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這人怎麼總是鬼鬼祟祟的,每次都要嚇我一跳。
我那麼說只是怕廠里同事誤會,沒有別的意思,你也別多想。
宋自成當然不會多想,他被秦嵐那風情萬種的一瞥已經有些神魂顛倒了,有那麼一瞬間他彷佛不知道身在何處,沉醉在秦嵐的誘人明眸之中。
自從認識秦嵐以來,對方每次見到自己都是不假辭色,從來沒有好臉色,可剛才和自己說話的語氣卻像是妻子和丈夫生氣撒嬌一般。
很多女人自以為是風情絕代,但在男人看來只不過是風騷而已,卻不知風情與風騷只有一线之隔,前者是與生俱來,而後者則是刻意為之。
面對一個充滿風情的女人,男人會幻想,會痴迷,但卻不敢輕舉妄動,而對風騷的女人,男人會調笑,會戲弄,恨不得馬上得到,但到手之後很快又會棄如敝屣。
看到宋自成不說話,只是痴痴的望著自己,秦嵐覺得臉越來越燙,雖然已經是已婚少婦,但內心卻依然有著清純少女般的羞澀,經受不住男人火辣辣的目光,雙手不安的揪著自己的衣角,但卻沒有開口斥責宋自成的無禮,從對方的目光中,她看到了欣賞和愛慕,也看到了占有和迷戀,充滿了霸道,也帶著一縷溫情。
語言會騙人,但眼神不會。
很少有人能掩飾自己的眼神,有人說從一個人的眼神中便能讀懂他的內心世界,秦嵐當然沒有這個能力,可她僅僅靠著女人的直覺就認為宋自成是真的喜歡自己,而不是僅僅想得到自己的身體,不然他根本沒必要做這麼多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愛一個人首先是付出而不是得到。
這是秦嵐從一本言情小說中看到的話,她覺得寫得很好,真正的愛就應該是這樣,不計較得失,不在乎多少。
她愛吳勇,所以才甘心情願和他結婚,一起過著平凡辛苦的生活,而吳勇也愛她,所以才會努力賺錢改變他們的生活。
因此他們的婚姻雖然平淡無奇,但卻溫馨寧靜,讓人心安。
可現在卻多了一個宋自成。
他的愛如同滾燙的火山岩漿,讓人不敢靠近,又如同瓢潑大雨,讓人無暇躲避,有時又變成了春日暖陽,讓人無力抵擋。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秦嵐忽然想到了這樣一句詩,也許這便是此刻自己內心感受的真實寫照吧,她為宋自成的痴情感動,但卻無法接受,更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丈夫。
和往常一樣,宋自成開車送秦嵐回家,一路上兩人無話,但和以往的尷尬緊張不同,車內卻似乎彌漫著一種曖昧的氣氛,兩個人都有點享受這樣的氛圍,不願意打破這種難得的靜謐。
下了車,秦嵐破天荒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目送宋自成驅車離去,還向宋自成招手示意,看到對方走遠了,這才輕輕嘆息一聲,轉身要回家,卻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無聲無息的站著一個人,自己差點撞在對方身上。
秦嵐急忙刹住腳步,等看清楚對方的相貌,頓時花容失色,怯生生的叫了聲媽,您怎麼來了,我不是說過下次你來之前先給我打個電話,我好去車站接您嗎。
萬一我不在家,您不是要等半天嗎。
對方是一個胖墩墩的老太太,和秦嵐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聽到秦嵐的問話,哼了一聲說,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啊,每次打電話你都說忙,讓我不要過來,我就不知道你們一天到晚到底在忙點啥,結婚都幾年,怎麼你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呢,人家別人家的女兒結了婚一個個都生了,就我們家連個毛也沒有,你讓我這老臉往哪放。
秦嵐這才知道母親是來興師問罪的,看到大門口人來人往,連忙拉著母親的胳膊向單元樓走去,一邊小聲解釋著,媽,我過年和吳勇回去的時候不是和您解釋過了嗎,這兩年我們正貸款買房,還要還房貸,經濟上壓力大,想緩過這一兩年就生。
秦母一聽就更生氣了,眼睛一瞪說,緩什麼緩,別的事情能緩,生孩子能緩嗎,再過幾年你都多大了,你不知道女人生孩子容易落下病根,趁著你現在年輕趕緊生,我還能幫你帶幾年,到時候我眼也花了,手也抖了,腿也不好使了,怎麼給你看孩子。
進了單元樓,秦嵐扶著母親上樓梯,陪笑著說,媽你說什麼呢,我們也是不想讓你們替我們擔心嗎,當初我們買房子就和您借了不少錢,生孩子總不能再和您要吧,不過您放心,吳勇最近找了個兼職,能掙不少錢,說不定我們能早點還完貸款,明年就可以要孩子了,再說到時候不是還有吳勇他父母幫忙嘛。
聽到秦嵐的許諾,秦母神色緩和了許多,嘴里卻還嘟囔著,大意是女人坐月子一定要注意,不能受風受涼,更不能傷了筋骨,到時候孩子可以讓吳勇父母看,她必須過來伺候女兒坐月子。
秦嵐聽得哭笑不得,這孩子還沒影的事情,老太太就都規劃好了,看母親越說越起勁,趕緊拿鑰匙開門把母親拉進房間里,砰地一聲關上防盜門才算松了一口氣。
秦母掃了兩眼房間里的擺設,放下手里拿的東西,就開始收拾,嘴里說,你們現在年輕人就是懶,每天上班回來也不知道收拾一下,看這屋子里亂七八糟的,你說家里沒有個老人能行嗎,我就不明白,你們原來在吳勇父母那兒住的好好地,干嘛非要搬出來租房子住呢,一年白花幾千塊錢,干什麼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