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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1章

何人初媚月 臨河 7705 2024-03-05 14:28

  我滿懷期待地接起來,聽到的是明坂的第一句話是,“手機的電量,還夠嗎?”

  “嗯,可以。”

  我看了看,為了這次的行動,預先按照明坂的指示,把手機充滿電。

  雖然現在身處在奇怪的地方,但是,確確實實是很遵守科學規律的滿格,除了莫名無限延伸的道路,並沒有其他出格的地方。

  “那麼,不要掛手機,始終保持通話暢通。我已經到了你所在的位置了。”明坂的語氣有點凝重。

  哦,對了,在聯系明坂的時候,我已經通過軟件把即時的定位分享給了明坂。不過她並沒有分享給我,只是要我遵照她的判斷進行。

  “你那邊是什麼情況?”我想了想,還是問了句。

  “嗯。”

  明坂的語氣遲疑了下,還是說了:“老實說,我的眼前是一堵牆。也就是你所知道的那堵。至於你的位置,在軟件上顯示得離我非常近。但是無論怎麼走,都靠不到一起。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然後聲音停頓了,應該是明坂正在找尋破局的辦法。

  老實說,這種情況怪磣人的。

  個人處在一個完全幽閉的環境內,眼睛姑且是看不見什麼了。

  腳下踩著的,是看似“熟悉”的道路。

  但是耳朵聽到的,已經離日常漸漸遠去了。

  人有五感。視覺在這種時候算是失去了。

  聽覺因為周圍完全沒有聲音,現在是處於什麼都沒有的狀態。

  我努力的嗅了嗅,鼻頭里只能嗅到正常的青草味,換句話說,和綠化帶里行走的味道一致。

  而味覺的話,總不能叫我隨手在地上抹一層灰來嘗嘗吧。

  至於觸感,唯一和周圍最直接接觸的腳下的感覺並無特殊。

  照理來說,平常的時候,哪怕我是男性,在孤身一人被拋到一個黑洞洞的地方也會恐慌。

  不過現在,我的心里面,反倒是出乎意外的平靜。甚至比起准備行動的那股緊張感,來得還要鎮定。

  因為我知道,到來的並非是我一個人,假如孤身置於淼然無人的荒原,無人能見,毫無人音,那麼我恐怕早就恍然失措了。

  但是明坂還在外面,她知道著我,也惦記著我。

  也感謝現代的科技,手中握著的手機,彷佛無形的栓繩般,將我們兩個身在不同位置的兩人連接起來。

  身隔兩處,心卻是用著名為“信任”的韁繩牽在一起。

  這可比迷路後只能望星星的古人要來得強上太多了。

  說起星星,我急忙抬頭,頭頂依舊一切黑暗,不知道是進入神隱後,是模擬著在綠化帶被大樹隔絕的場景呢,還是真的就進入了其他的空間,也搞不好是真的運氣不佳,目前頭頂上剛好有塊烏雲。

  總之,頭頂別說是星星了,連月亮都看不見半個影子。

  “明坂,我可以開手電筒嗎?”想了想後,我開口問道。

  “嗯……”明坂的聲音拖長著,像是從鼻子里哼出來的,所以我猜想,這個“嗯”只是表達她聽到了我的話,但是還處在思考的狀態。

  現在對於我的每個問題,明坂沉默思考的時間都似乎變得很長,許久後,她才用聽上去明快的聲音答道:“最好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進行,不過稍微做出一些調整也沒關系啦,假如河同學害怕的話,那就打開手電筒吧。”

  假如是其他人這麼說的話,我一定會覺得這是在惡意的激將,但是如果是明坂的話,那就應該是語句中的字面意思,我明知道她看不到,還是擺了擺手,“哦,那就算了,我忍一下吧。”

  “嗯,也好!”

  既然明坂還在外面拼命的努力,對於我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做好和明坂約定——扮演好故事中的“主角”,直到她和我匯合為止。

  好奇的學生們滿懷著獵奇的心思講述著怪談的逸聞。而由虛妄被套上了故事牢籠的怪談,亦追逐著惦念著故事的活人。

  還在如同所有怪談故事里,被陷入到莫名絕境的角色的掙扎,就是在故事中構築怪談的必備條件。

  當然,這種恐懼和掙扎,也是維系著真實存在的活人,和化作了真實的虛假故事之間的因緣。

  假如一切都處在光天化日,一切邪魅都無所遁形。怪談也就沒有了存在的空間。

  但是我是為了什麼才來的呢?

  假如是為了安全,那就一開始就不該來。而既然已經身處此地,那也就不必首尾兩顧了,好好地配合曦月,將這個“故事”破解了,才是正理。

  在記憶中,最初的版本里,失蹤的少年是在行走了幾天幾夜後,幾近累倒時,碰上了一個在故事里沒有形容過面目的人/ “人”,在對方的指引下才走回正途。

  而最近的版本,似乎就變成在發現陷入迷障後,驚慌失措的跑來跑去好半天後,又在心里頻臨崩潰的時候,發現前方正是熟悉的地方。

  無論是哪個版本,這個怪談都似乎非常的安全。

  就好像……當體力耗盡,心理極度消極的時候,就一定能開啟回歸的通道一樣。

  所以,明坂當時和我討論過之後,共同選擇了這個作為初始攻略的對象。

  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束手待斃的。明坂的守護,還留在我的手臂上呢。

  在下午後,明坂向活動室借了針线,然後挑破雙手的中指,那冒出的米粒大小的血珠乍看之下,好似血色的珍珠般圓亮,在將血珠放在了我的手臂上,然後俯下腦袋,像是在輕輕地親吻著我的手臂一樣,用那軟軟的小舌頭,舔舐親吻著我的手臂上血珠所在的位置。

  讓那接觸的地方直感到癢癢的,又有種溫溫的舒服感,等到明坂抬起頭後,我就看到,手臂上赫然地出現了三枚紅色的小痣,以三角形的形狀呈現出來。

  接著,明坂笑著對我解釋道,她使用了家族的秘法,將指尖和舌尖的連心的血滴弄出來,然後凝在我的手臂上。

  這樣一來,就等於是我的血氣也和她的身體連接了,雖然做不了什麼太大的事情,但是一些必要的守護還是沒問題的。

  這也是在深陷常識修改的結界內,不記得帶上除魔道具的她,所能使用的最好手段了。

  曦月的血,也是好端端的留在我的胳膊上,安安靜靜的就好像是真正的痣一樣。

  沒有升溫,也沒有作痛,就那樣根本感覺不到存在的樣子——這在曦月的解釋中是,她的退魔之血並沒有覺醒,換句話說,這個方位,很安全。

  然後就是不斷地行走,不斷地試圖找到這彷佛無止境延伸的道路,是否有所謂的盡頭。

  其間,也按照曦月的指示轉了幾次方向,但是無論是往左還是往右,腳底下,都是踏到堅硬的石面感。

  我不禁開始煩躁起來,手機上象征著電量的格子,在不斷的縮減。

  與其同時,雖然沒有明確的血條樣的信息來提示,但我也知道,自己的體力,正在飛速下降。

  雙腿的肌肉變得疲勞,邁步的節奏開始變得緩慢,而且每一步,都開始以可以感知得到的速度積累著疲累。真是太糟糕了。

  一路上,並無任何異樣。

  沒有恐怖片里始終鬼鬼祟祟躲在身後隨時准備擇人而噬的怪獸,也沒有黑發白衣的虛無鬼影在眼前晃悠。

  簡而言之,一路上什麼都沒有。

  道路彷佛是從腳底下無限蔓延出去的般,永遠走不到盡頭。

  簡直就好像是陷入了傳說中的無間煉獄般,在那里只有一片的“虛無”。

  哪怕對於無形無質的鬼魂們而言,那里也是更加無法逃逸的“無”之監獄,空虛將吞噬掉一切,直到再也找不到自己。

  據說這是比普通的火刑、刀劍的地獄還要可畏的最底層。

  我感覺,我就要變成這怪談故事中的一份子了。

  腿腳開始變得疼痛起來,腳底和鞋子摩擦,似乎已經有磨破的傷痕了,里面痛了起來。

  可是,不知道是否是怪談故事的影響,腳步卻停不下來了。

  “抱歉呢。我的判斷出現了失誤,對方的本體始終都未能找到。”和明坂的通話一直都在保持著,這已經是她又一次的道歉了。

  “盡快一點吧。”我有些沒好氣的回復道。這已經是第多少次的聊天了?

  從第一次出擊,就如同計劃里的一樣,成為怪談里的“角色”。

  這種按照計劃進行的發展的確給了我很大的鼓舞,以及參與到神秘故事中的亢奮感。

  可是當計劃進行到第二步的時候,明坂那邊卻反映,無論如何也解析不了怪談的存在。

  作為虛妄的怪談,在和我們建立上了聯系後,依舊是虛無縹緲的存在。

  無法探究無法探索,這樣一來,只能還是按照“故事劇情”的內部邏輯做下去才行。

  然後,當我在行走中開始覺得疲累後,我不幸地發現,“怪異”出現了偏差。

  邁開的腳步,根本停不下來了!

  可以改變步伐的節奏,可以改變行走的方向,也可以減緩行走的速度……

  這些那些都是可以的,唯獨一點,那就是必須始終保持在行走的狀態。

  每當想要停下來後,就總有種莫名的強烈衝動驅使著我不受控制地邁開腳步。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

  看了看時間,已經經過了幾個小時了。

  這是怪談故事里不存在的說明,假如明坂告訴我要從放學開始要連續走到接近凌晨,我一定一開始多想想的。

  我開始有點後悔了,現在的每一步,都好像是磨傷了腳底然後腫起了水泡般的難受。

  而且水泡似乎也正在被又一次的壓破的階段,兩條腿好像灌上了鉛砂的酸麻得厲害,似乎逐漸地被什麼東西替換,一點點的要變成不是自己的一樣。

  只是現在,已經是想停,都停不下來的地步了。明明就想要不顧儀表的徑直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可是雙腿卻能走著,向著永無止境的前方。

  大概是身體的浮躁已經開始影響大腦了,腦子里也開始焦躁起來。

  我有點後悔了,假如……假如我沒有答應明坂的話,現在應該都已經好好的躺在家里涼快的床上睡大覺吧。

  可是……現在只能不斷地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走到什麼地方。

  “還要多久啊……”我又一次對著手機有氣無力的說著。

  這種行為,大概是非常失禮,而且給人添麻煩的吧。

  當然,我指的不是手機通話這種非常尋常的溝通方式,而是……幾乎每隔三分锺,我都忍不住對著曦月哭訴的行為。

  心里的理性告訴我,應該要給明坂一點時間。要對她有信心,信任自己的朋友,不要打擾到她的解析。

  然而,不斷行走而且作痛的雙腳,則讓我感覺到自己已經是一台運轉過熱,而且是沒有添加潤滑劑和機油的機器了,而且下午吃過的晚飯能提供也快要耗盡了。

  整個人都要瀕臨失靈,缺乏理智了。

  這個時候,也只有還在電話那頭牽掛著我的曦月的聲音能夠給我一點點安慰了。

  所以……雖然承認起來很難堪,很難為情。但是我似乎像是精神上對年齡上都小於我的曦月上癮起來一般,拼命地每隔幾分锺的騷擾她。

  就好像是哪次著名的毒癮科學實驗中,染上毒癮的小白鼠那般,拼命的摁下代表著冰毒出口的按鈕,苦苦的等待著那能夠無限刺激腦袋的衝擊。

  “嗯……對不起了呢。”

  曦月的聲音還是帶著澹澹的歉意,初聽起來也許會讓人覺得是冷漠得無情,但是和明坂接觸的時間久一點,我依稀可以感覺到,那是一種強自壓抑自己的情緒的倔強,理由我大概也猜得出來。

  畢竟,假如是身為破魔師的她都陷入情緒崩潰的階段的話,那麼,那些被保護的人又該怎麼辦呢。

  “抱歉呢,河同學。”

  曦月她再度對著我道歉,“讓你一個人作為餌料呆在“怪談”的故事里面,實在是太難為你了呢。作為計劃的決定者,沒能預料到“怪談”的變異,這也都是我的責任。我會負起責任來的。你等我一下!”

  “誒!”

  這次輪到我呆住了。

  這種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平澹澹,就好像是明坂那經常刻意維持的平靜的表情一樣,可是里面的內容,怎麼聽上去滿滿的下定決心的意味。

  雖然是在一遍遍的催促著明坂,但是,我的本意並非是要因為我而讓她做出什麼魯莽的事情啊。

  “喂喂喂……”我對著話筒大聲的說話,不過那頭已經沒有了聲音,不知道是明坂拒絕回話,還是已經干脆地陷入到無法回應的狀態了。

  嗯!

  我想停下腳步,但是果然還是做不到。

  於是只好轉過身,在這早就不知道方位,不知道距離的地方向著我自認為的反方向走回去,可能只是心里面覺得這樣做,能夠距離明坂更近一點吧。

  “河同學,我來了!”就在不遠處,少女清脆好聽的聲音就從旁邊傳來。

  我愣住了,在這個陰郁虛無的無間行走地獄,她就好像是唯一的救贖,唯一的希望了。

  我猶豫了一下,下一刻,堅定的拿起手機,手電筒里綻放出光來,射向說話的那個方向。

  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忐忑的內心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之前制定好的捕捉計劃已經完全偏離了軌跡。

  好像一切都變得亂七八糟起來,就算說不定這是“異變的怪談”捏造出來的幻象,打開手電筒只能看到可以嚇死人的鬼臉,我也想用我的眼睛親眼看清楚。

  幸好,在燈光中的,是明坂的身影。

  明坂換下了那身美麗潔白,但是不那麼方便行動的連衣裙,穿上的是方便行動的運動便裝。

  一身長袖長褲,背著書包,及肩的秀發扎成干練的單馬尾。在燈光照過來後,明坂眯了眯眼睛,像是也在確定我的“真偽”。

  然後,揚了揚她手中的手機,將話筒靠向嘴邊,對著里面講了句話。

  聲音不大,正好是這個距離難以直接聽到的。我於是也本能的將手機靠向耳邊,“讓你久等了,我來了!”

  輕輕的聲音,卻彷佛帶著種絕對可以依賴的感覺。

  一時間,我竟然有種非常感動的感覺。

  然後等她跑到我的身前後,我突然又覺得有點不安,趕緊問道:“不是說好了你作為觀察者在外面策應嗎,現在連你也進來了,那……”

  “嗯,沒關系了。”明坂白皙的手指指了下自己,接著轉到我的身上。

  “最理想的情況下,本來是一個人深入到“怪異”的內部,作為里面的“角色”行動。然後另一個人在外觀測,里應外合的攻略這個故事。但是,既然是我這邊始終無法解析,那麼對於計劃本身來說,就一開始就難以開展下去了。所以,只能采用另一套方案了。”

  “是什麼?”我滿懷希望的問道。

  “嗯,那就是我也一起進來。然後,被“怪異”攻擊,這樣一來,就算是無法理解的虛無縹緲的事務,在被攻擊的時候,用身體和精神來承受的話,那麼,怪異對我而言也就真實的定型。”

  “什……”我倒退了一步。

  “是的,只能這樣了。”明坂接著點了點頭,純澈的目光里,露出下定了決心,“不必阻止”的決意。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看著身旁的女孩子被攻擊,然後用她的血肉和無辜的生命,來作為擊敗怪異的代價,讓我用這種方式來獲救……

  這是……

  她打算成為我的犧牲品。

  “不……別這樣……”我感覺到開口的時候,嘴巴里干澀得厲害。

  苦澀的語氣,干啞的腔調。

  我竭盡全力住情緒,“不是說好了,這個“怪談”是比較安全的嗎,假如是以精疲力盡作為脫離的條件的話,只要最多幾天的時間就可以從里面解放出來了。”

  迎向我的,是明坂斷然的回絕,“不可以。”

  此時,我們兩個人正在小道上並肩而行,互相地聊著天。

  假如不看說話的內容的話,簡直就好像是偷偷摸摸的學生情侶在秘密的幽會一樣。

  但是,明坂的話卻越來越讓我難過。

  “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啊。”用著有些遺憾又帶有悲傷的語氣,明坂開口說著。

  “常識修改的結界的力量,每一天都在增強。雖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扭曲了多少常識。但是就連我也可以感覺到,自己在慢慢地被改變。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了。留給我們的安全時間不多了,至多兩周,不,我們根本就沒有兩周的時間,說不定還可以把握住自己清醒的時間,只有寥寥幾天了,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什麼時間是可以用來浪費的了。”

  我沉默了,對我們而言,幾天的時間的確不是可以隨意揮霍的東西,“期限時間,是怎麼確定的?”

  明坂說道,語調里滿是沉重:“我猜的,但是並不是毫無理由的猜測。依據很簡單,節點那就是學園祭。”

  我恍然想起來,的確,再過兩周,就到了一年一度的學園祭的時間。

  和動漫里差不多,屆時,學校將會有短暫的幾天的開放時間。

  而學生們則會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例如說開甜品店、出售家里面的舊書雜物,總之是一些互通有無的放松的活動。

  明坂咬著嘴唇,“結界之所以是結界,那就是它封閉的特性。平常往來學校的人是固定的。而且是固定的上學,大部分固定的回家。規律的作息,固定的人員,封閉的校園,這一切都讓結界的潛移默化的引導常識變成可能。就算是偶爾有人外來,多余的力量也足以壓制少數外來者的思維。但是學園祭的那一天,會有大量的鎮里鎮外的外人前來參觀,來訪的人數是會超過學生人數的。這對於一個結界的負擔,是不可想象的。既然如此,那麼就有合理的理由認為,在那個時候,對方要麼,已經可以放棄掉這個結界了。要麼,就有足夠的信心,將所有新進來的鎮民全部洗腦。”

  明坂的推理讓我不寒而栗,但是只要稍一想,卻不得不承認這非常有道理。

  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啊!

  但是,就算如此,還是太危險了啊。

  這對於明坂來說,是不會有收益,也不會有好處,只會讓她的局面往著更壞的方向去發展。就算是明知道有什麼事情是必須做的,但是……

  我還是嘗試著勸說道:“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好辦法。”

  很顯然,我毫無專業知識而且干巴巴的話無法動搖明坂的決心。

  她笑著搖了搖頭,目光里滿是下定決心後的坦蕩。

  少女背著手,就好像只是在普通的散步一樣邁著輕快的步伐,對我訴說道:“知道嗎,河同學。我家里面,在古時候可是很大的陰陽師家族呢。這塊地域,本來是我家負責看顧的地方。就算是如今,作為家族的分支,我也是有看守這片土地地脈的職守呢。所以說啊,這不是和我完全沒關系的事情。倒是你,為了我的分內之事,陪我走到這里,我很開心呢!”

  看著明坂突然露出了微笑。那綻放在她臉上的笑顏很美麗,很可愛。

  但是,也太傻了。

  實在是傻過頭了。

  我還是繼續著干巴巴的勸說,“可是假如連你也失敗的話……那麼不就……”

  明坂突然拉起我的手,打斷了我的話,放在我手心中的少女柔荑,軟軟溫溫的,“我很開心哦,明明自己也身處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可是還是要阻止我,這種想法很令我感動呢。”

  然後她從我的手心里掙脫出來,小手溫柔的在我的手背拍開,“不過已經不需要多說什麼了喲,也不用再勸我了,我已經想好了。現在,是我獨奏的時間了。跟過來,但是不要再阻止我了!”

  明坂向前跑開幾步,然後用一種肅穆的腔調開始說著話。

  並非是不想再開口勸說或者反駁了,但是曦月的眼神是那麼的堅決,竟然像是被這種慷然的美麗所震撼一樣,我沉默地追隨著明坂的步伐,聽著她彷佛戲劇獨白般的開口。

  內容是,這個“怪談故事”的歷史由來,和所有版本的變遷。

  在少女彷佛旁白般的聲音里,我們正走在這個“故事”的身體里面。

  就在明坂開口的刹那,我感覺……到了風。

  並非是真正的,可以帶給人很清爽很舒服感覺的涼風。

  而更像是在我的感覺中,是有東西在動。

  只是暗處里有潛伏著的東西在動,被我的感官捕捉到了,卻無法理解。

  只能以“風”這樣接近的形式來描述。

  有東西,在和我一起,安安靜靜的聽著明坂的獨唱,在這深深的黑暗中徘徊,而且蠢蠢欲動。

  有風在吹……

  “以上,就是所謂的‘奇怪的迷路/ 台階/ 倉庫’的全部版本了。接下來,就是結局了。從現在開始,我就要彷效當初的那一任學生會長,改寫這段怪談了。以一種更加符合現代人思維,更加有趣的形式,讓另一個故事流傳下去。”

  明坂豎起手指頭,對著我說道。

  或者說,只是將臉對著我。她的表情充滿著凝重,半眯著的眼睛,應該是在極力地捕捉怪異的方位吧。

  怪異的存在,怪異的誕生,從一開始的虛無、拙劣、缺乏特色,在一個個流傳者的潤色中,有了形體。

  它在流傳中、談論中有了生命。談論、傳播怪談,也變成了給“怪異”添加燃料的過程。

  但是,既然是故事。既然只是口耳流傳,那就自然不存在所謂的獨創版權了。

  也就是可以被修改的!

  明坂大大方方的對著唯一的聽眾,說出了她的野心。

  不,聽眾除了我以外,應該還有一位。

  雖然說對於非人之物,用“位”的量詞不知是否准確。但是從明坂篤定的神情來看,她很確信,對方在聽。

  在我們談論這個怪談的時候,它恐怕早已潛伏在我們身旁。

  假如是活人的話,聽聞自己的命運操弄在他手的話,恐怕是驚惶,會憂慮,更會……怒不可遏吧!

  想通了這點,在我愈發驚慌的表情里,明坂張開了唇角。

  粉色的櫻唇一翕一合,卻沒有發出聲音。由於很簡單,我可以讀出她的唇語,“要來了!”

  我的心,沒來由的一顫。

  風,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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