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妃回到客房之時,天已經蒙蒙亮,經過一夜,雖然對陳卓與白洛華之事還是覺得委屈,不過已經沒有那麼強烈。
何況現在也不是糾結兩人關系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在房內稍作休息便去找悟賢商量凌紹今日大軍逼來之事。
原來悟賢昨日已經跟陳卓幾人商討過,白洛華提議悄悄下山往東走海路到江南道,眾人都覺得此方法可行。
聽到白洛華,凌楚妃內心又泛起酸楚,昨晚那一幕幕的畫面又涌入腦海。
“郡主,蔽寺並不懼任何人犯寺,不過如果幾位堅持,老衲的師弟悟法也許可以隨郡主下山,他熟悉河北河南兩道地理,一定會將郡主安全護送回天都。”
待陳卓幾人到來後,又商量一番,都贊成這個提議,還提出備選方案,若是海路走不通,便借道東南的河南道。
眾人也不再耽擱,辰時三刻,集結完成,除悟法外,覺塵與覺凡也一起下山。
覺心因為是佛子,悟賢希望他能下山歷練一番,而覺凡純屬是湊熱鬧,本來悟賢並不允他去,不過悟法與陳卓都挺喜歡這個小和尚的,便讓他隨行。
至於那個甄讀者,由於他的修為太低,只有明息境,眾人擔心他照顧不到自己,因此希望他不要隨行,而且凌楚妃向他承諾,只要凌楚妃回到天都,謝禮一定少不了他的。
不過以甄讀者嘴賤的性格,他也算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有這種熱鬧豈能錯過。
如此一隊七人便偷偷地從普標山的後山下了山,一路只走山徑小道,往東邊而去。
走了兩個多時辰,方才走上大道,找了幾匹馬加快速度,直到天黑時分,到了東邊的海港小城邊津。
邊津雖小,卻是河北道重要的出海港口,凌紹害怕天都從海上進攻,因此邊津早有重兵把守,而且任何船只都不許出港進港。
“我們找船出海並不難,只是一旦出海很容易會被發現,大海之上躲無可躲,以凌紹的海軍艦船必定能追上我們,到時只能正面迎敵了,不知道悟法大師怎麼看?”
白洛華看著夜幕下的海港,燈火稀疏,幾無人影,只是隱約可見滿港的船只,不遠處的石牆上則可見許多軍人在巡邏。
悟法道:“老衲倒認識幾個跑海的船家,不過看海港情況凌紹應該已經預料到這一點,即便借著夜色出海,哪怕天明才被發現,恐怕也逃不過軍艦的追擊,看來只能走河南道了。”
眾人都信任悟法的判斷,因此並沒有異議,又見夜色深沉,便隨便找了一處遮風的破屋過夜。
次日一早便沿著海岸往南走,連走兩日倒還算順利。
中午時分,眾人在道路邊的茶攤休息用膳,甄讀者尋了個休息的空隙靠到陳卓身邊悄悄問道。
“我說陳兄,你是不是跟郡主吵架了?”
陳卓本來正在啃著干糧,聽到此問,愣了一下。
“沒有啊,甄兄為什麼這麼問?”
甄讀者瞄了一眼坐在另一桌的凌楚妃,輕聲說道:“你沒注意到嘛,這兩日來郡主都不怎麼理你,你問她身子怎麼樣,她都是很敷衍甚至冷漠地回一句我沒事,而且有時你想邀請她單獨走走,她都拒絕你。”
這兩日來,幾人都忙著趕路,而且時刻警惕著,因此並沒有更多的心思考慮其他的事。
此時經甄讀者提及,陳卓仔細回憶了下,好像甄讀者說得還真是如此,每次他主動找凌楚妃說話,凌楚妃雖然還是笑臉相迎,但明顯感覺已經沒有在梵音寺那幾日的情意綿綿。
似乎多了一點點疏遠。
不過想想也能解釋,這幾日凌楚妃一直都忙著恢復修為,如今已經回到通玄境,在這個逃亡的時候心性變化也是正常。
“甄兄多慮了,我跟郡主很好,只是現在在逃亡,郡主又正忙著恢復修為,僅此而已。”
甄讀者似乎不信:“真的沒有吵架?”
陳卓擺手道:“真沒有。”
甄讀者見陳卓說著很誠懇,這才相信,不過馬上又笑道:“也是,或許郡主見我們在場,故作矜持也說不准呢。”
其實兩個臭小子又哪里知道,凌楚妃這兩日心境的變化是因為不經意偷看到陳卓跟他姨母的亂倫,現在她雖然已經不生氣了,不過一時還是沒有想好怎麼處理這件事。
因此她索性將心思都投入到趕路與恢復上,不經意間也就造成了對陳卓的一些疏遠,而這點疏遠也被甄讀者敏銳地察覺到。
“你聽說了嗎?前兩天梵音寺差點打起來。”
正在兩人說著悄悄話時,茶攤的另一邊有人在高聲討論著。
聽到梵音寺,陳卓幾人馬上側耳細聽。
發問之人是一個瘦小的趕馬人,與他同坐的是一個發福的員外,那員外回答說道。
“聽說了,說是靖王帶著一萬人馬將普標山團團圍住,要梵音寺交出端王的永明郡主與天玄書院的陳卓,否則就屠寺。”
那上茶的小二剛好經過,聽到兩人談論,湊到桌邊追問道。
“屠寺?梵音寺可是佛門重地,他靖王真敢那麼做?”
那趕馬人道:“靖王現在勾結北羌謀反,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那小二道:“那結果呢,真屠寺了?”
那趕馬人道:“梵音寺是天下五大修行宗門之一,他靖王要屠寺還得掂量一下,他話雖狠但卻清楚得很,現在他跟天都交戰,可不會輕易得罪這些江湖的大宗門,不過永明郡主與陳卓又太重要,值得他強攻梵音寺,靖王給了梵音寺兩個時辰的時間考慮,若還不交人那就真的強攻。”
那小二道:“後來呢?”
“後來兩個時辰過去,梵音寺的住持悟賢大師獨自一人去見靖王,說只要有人能贏得了他,他便讓靖王進入梵音寺捉人。”
那發福的員外接口道:“悟賢住持不愧是佛門高僧,憑著一身高深的修為連敗靖王的三名高手,最後靖王不得已派出南疆妙音魔教的教主段拔允,那段拔允是魔教教主,悟賢住持一見妖人便起降魔之心與那段拔允斗在一起,聽在場的人說這一仗只打得天昏地暗,從白天打到黑夜,難解難分……”
那員外越說越興起,越說越大聲,也引來不少人圍在桌邊,紛紛被悟賢所折服。
“最後誰贏了?”
那員外道:“那魔教教主與悟賢大師都是天下最頂尖的修士,聽說兩人打了幾百招難分勝負,後來靖王軍有謀士看出悟賢大師是在拖延時間,其實永明郡主跟陳卓早就不在普標山上,靖王便下令大軍進寺搜查,悟賢為保寺內安全便承認永明郡主與陳卓兩人確實已經下了山。”
有人問道:“那靖王不是很生氣?梵音寺豈不是要遭殃?”
“那肥豬靖王確實很生氣,不過他手下的謀士厲害,知道不應跟梵音寺糾纏太久,當務之急是追捕永明郡主兩人,因此並沒有過多為難梵音寺。”
眾圍觀者聽到都大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千年古刹沒有被歹人破壞。”
開始的那個趕馬的漢子恨恨道:“可不是嘛,那靖王如今已經下發海捕文書,誰能捉到永明郡主賞萬金,提供消息的賞千金,我等皆是景國子民,郡主與陳卓俠名遠播,就算我知道行蹤也萬不會告發二人。”
旁邊眾人紛紛附和,一時小小的茶攤慷慨激昂,無不對凌楚妃與陳卓表示贊賞與擁護。
陳卓一行逃亡在外都做了些喬裝,戴著斗笠或者紗帽,悟法三個和尚更是用布將光頭纏住,因此眾人雖然在談論著陳卓一行,但卻沒人認出。
此時聽到這些平民百姓如此擁護,不由動容,不過也都知道此時不是暴露身份的時候,休息完後也都悄悄地離開。
又往東南走了一日,來到一座城池,名喚立城,立城是河北道與河南道的分界,過了立城,再渡過濁河便是中山王凌睿的地盤。
凌睿現在表面上還是忠於朝廷,因此凌紹就算想追擊,也不敢大軍冒然渡河,這樣陳卓一行便能得到喘息之機。
眾人棄馬而行,走小路繞過立城,黃昏時分便來到濁河岸邊。
此地接近濁河入海口,河道寬廣,水流馬不停蹄地向前奔流,巨大的流水聲,似千軍萬馬奔騰不息。
望著浩浩蕩蕩、長流不息的河水,眾人皆心中激奮開闊,甄讀者卻心生懼意。
濁河江水湍急,河面寬廣,對於陳卓他們而言趟水而過並不難,哪怕是小和尚覺心也沒問題。
不過對於只有明息境的甄讀者卻是如同天塹。
悟法似乎看出甄讀者的顧慮,柔和道:“甄少俠,這水面遼闊,可否要老衲捎你一程?”
甄讀者四顧了一下,馬上感受到其他人或有意或無意投來的鄙夷目光,不過他一向臉皮厚得跟城牆一樣,懶得理會。
“有勞悟法大師。”
覺凡這幾日跟甄讀者早已混熟,笑道:“甄少俠可得抓緊我師叔了,別掉進水里。”
“小和尚放心,掉水里也不怕,我水性好著呢。”
悟法懶得理會兩人聒噪,手臂環住甄讀者,做好過河的准備。
陳卓來到凌楚妃身邊,擔心她的身子沒有恢復完全,柔聲問道。
“郡主,覺得身子如何?要不要我幫你過河?”
凌楚妃抱以淡淡一笑,輕輕搖搖頭。
“不用,謝謝。”
她話語很客氣,令人感覺很舒服,但是陳卓總覺怪怪的,尤其是經過甄讀者的提醒更是感覺到一絲絲的疏遠。
他覺得這幾日凌楚妃確實不如在梵音寺時那樣對自己濃情蜜意,暗忖難道是凌楚妃修為恢復的原因,這些修為影響她的心性?
正想著,一旁的白洛華朗聲喚道:“過河吧。”
眾人點點頭,運動氣息,准備踏水而走。
正當眾人踏在沙灘上即將邁入河之時,一陣悠遠綿長的琵琶聲悠悠傳來。
樂聲由遠慢慢而來,水聲陣陣中依舊清脆悅耳。
陳卓不懂音律,但也能聽出琵琶聲中飽含相思挽留之情,韻律幽幽惹人心碎。
他尋聲找去,見河灘的下流款款走來一個身影,夕陽之中如夢如幻,江風吹來將身影的裙裳吹得緊貼身體,將身影勾勒得曼妙嫵媚。
她懷中抱著一個木制琵琶,纖纖玉手輕勸彈奏,無論是身影還是樂聲皆將陳卓一眾深深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