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周六,許姿一覺能睡到九點,但今天她卻起得格外早,還是自然醒。
睡前,她還看了會書,心里沒壓任何事,舒舒服服的入睡,但一睜眼,天竟剛蒙蒙亮。
她賴了會床才起。
煩人的是,天氣很糟糕,都八點了,客廳里也暗淡無光,窗外濁雲密布,壓著整座城。
走廊里是拖鞋踏在地毯上的腳步聲,許姿揉了揉眉心,朝那邊望去,是俞忌言。
他穿著淺棕色的T恤和同色系休閒褲,寬肩長腿,斯文里透著些疏離感。
他邊走邊低頭戴手表,看上去有些趕時間。
俞忌言抬頭間,同她的目光驀地對上。
刺耳的門鈴聲,將倆人視线扯開。
可能是剛起,許姿還有些懵,愣在原地。俞忌言大步邁過去,將門拉開。
站在門外的是聞爾,他禮貌的打招呼:“俞總,早上好。”
俞忌言點頭:“嗯。”
聞爾也朝許姿打了聲招呼:“許總,早上好。”
許姿笑著點點頭:“你進來吧。”
她忽然晃過神來,聞爾是來接咪咪去做體檢和美容的。
這是聞爾第一次來老板家,不禁朝四周望了一圈,感慨了一下富豪的生活品質,他都怕磕壞家具,站姿拘謹。
許姿把聞爾叫去了陽台上,一起將咪咪放進了籠子里,咪咪很溫順聽話,沒叫沒鬧。
聞爾拎著籠子走到了玄關邊,收拾好了的俞忌言,抬起頭看了看手表,叫住了他:“還有點時間,我先開車帶你過去,然後我再去機場。”
“謝謝俞總。”聞爾點頭。
換鞋前,俞忌言回頭看了一眼許姿,有外人在場,他換了稱呼,“姿姿,要不要我送你去做皮膚管理?”
其實語氣很正常,但轉變得太突然,許姿還是膈應了一下。她別過臉,揚起眉,“哪有人早上8點去做皮膚管理的啊?”
“嗯,也是,”俞忌言像模像樣的囑咐了句,“一會開車小心點。”
“知道了。”許姿不耐煩的往廚房走。
聞爾全程像個夾在中間的看戲人,身子一動不動,但眼珠卻溜來溜去,直到被老板叫走。
門剛合上,許姿就抱著一瓶乳酸菌坐到了沙發上,給靳佳雲打去了一通電話。
那頭靳佳雲根本沒睡醒,許姿不管不顧的一頓輸出。
但終歸是十幾年的好姐妹,靳佳雲沒有起床氣,打著哈欠說:“嗯,這的確是你千載難逢的機會,跟過去,記得拍證據。”
許姿手指捏著抱枕,像只是在尋求一種肯定感,“你也覺得我應該去是吧?”
“嗯。”
“那我去了啊?”
“嗯。”
掛了電話,許姿就衝進房間,開始捯飭自己。
明明只是去捉奸,拿到把柄順理成章離婚而已,但她竟認真化了個全妝,還挑了件連吊牌都未拆的連衣裙,鵝黃色的綢緞裙,穿在她身上,明艷風情。
她這身行頭,可不像是去偷拍證據,倒像去和小三正面對峙。有種,不想輸的暗勁。
十分鍾過去。
許姿下了樓,老狐狸熟知自己的車,所以她只好叫了車。她這身嬌肉貴的大小姐,專車都不願坐,叫來了一輛奔馳豪華車。
為了掩人耳目,她還戴上了墨鏡。
司機是一位中年女士,見後座的女人一直盯著前面的路,還時不時左右探頭探腦,她好像察覺出了什麼。
果然,拐了彎後,身後的女人指著前面的邁巴赫,有些激動的拍拍真皮車椅:“師傅,慢一點點開,別超了前面的奔馳。”
“哦,”女司機尾音一拉,“……好。”
她猜,應該是去捉奸的。
黑色的邁巴赫在一家寵物醫院前停下,許姿自然熟,醫院是自己挑的,成州最好的一家。
兩輛車離得不遠,她怕老狐狸發現自己,於是,她身子往旁邊一縮,透過車椅的縫隙去看人。
直到聞爾進去,俞忌言也沒下車,沒過一會,他重新啟動了車,開走了。
許姿對司機說:“師傅,去機場,跟著前面那輛奔馳。”
女司機不禁笑了笑,“好。”
天氣似乎越來越差,雲層變厚,沉沉往下壓。前面勻速行駛的邁巴赫,車面都失了光澤。
中間沒有隔車,許姿依舊不敢往中間坐,還是縮在右側一角,手扒著椅背,只露了半個頭出去,目不轉睛的盯著前面的車,生怕老狐狸耍詐,跟丟。
這時,女司機自來熟的打趣道:“姑娘,是跟蹤男朋友呢?”
許姿像憋了口悶氣:“嗯。”
只見女司機拍了拍方向盤,感慨,“大姐是過來人,離了兩次婚,兩次都是因為出軌。這些男人啊,沒一個靠譜的。”
或許是見美女乘客和自己有相同的經歷,便止不住多聊了幾句。
不過,許姿不是愛和陌生人搭腔的人,客氣的笑笑,然後往後一靠,淡定的刷起手機,只是時不時,眼神往前面瞟幾眼。
成州國際機場,t4航站樓。
邁巴赫停在了b2的停車場里,許姿看到俞忌言下了車。
她怕一會還要跟去別的地,不方便打車,於是,她問司機是否能等自己,女司機特別熱心同意了。
T4航站樓是新建的,前兩個月剛剛開放,四處的建築、設施新得干淨透亮。T4停靠的大多都是國際航班,所以人流量不算密集。
下一趟抵達的航班是墨爾本飛來的。
出口處等候的人不多,俞忌言到哪,站姿都十足筆挺,從不哈腰駝背,看人見物的目光,向來沉著又淡定。
不敢離他太近,於是,許姿走進了旁邊的一家羅森便利店,她在第二排貨架處,尋了一個剛好能看到他身影的位置。
在機場里戴墨鏡有些打眼,走進來的人,都會朝許姿看兩眼。她羞窘的摘下墨鏡,放進包里,然後小心翼翼的扒著貨架,偷看外面發生的事。
不過五六分鍾過去,老狐狸還是一個人。
突然,許姿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輕輕點了點,她迷茫的回頭,眼前帶笑看著自己的女人,有張能收攏人心的漂亮臉蛋,尤其是那雙眼睛,媚眼如絲,靈動俏皮,像一只“小狐狸”。
美人指了指被擋住的牛奶汽水,“你好,我想拿一下。”
女人也愛看美女,許姿竟看呆了,她才意識到自己擋了別人要的東西。她抱歉的抽開手,身子往後一站,“對不起啊。”
美人很高,大概有一米七,一身大牌,許姿認得出,全是新款,甚至還有限量款。美人拿起兩瓶汽水,朝她笑了笑,然後結賬,走了出去。
許姿一直望著那個背影,她很少承認別人比自己美,但這個狐系美人真的能勾魂。她想,哪個男人的能抗拒得了啊。
只在一念間,她睜大了眼睛。
剛剛的那個美人,竟朝俞忌言走去,腳步很輕,好像想捉弄他,還真是,她踮起腳尖,用兩瓶汽水蓋住了他的雙眼。
俞忌言像是習慣了惡作劇,他扒開美人的手,回過身,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寵溺的戳了戳她的眉心,笑著聊了幾句,美人很自然的挽上了他的胳膊,一起往出走,粘得很緊。
已經不是親近,而是親密。
許姿盯著那片玻璃,呼吸很重,她舉起手,有氣無力的拿起手機,隨意摁了幾張“捉奸”證據。
B2停車場。
許姿回到了車里,女司機見她狀態不對,也不敢問別的,只問她是不是還繼續跟,她兩眼空洞的盯著椅背點頭。
奔馳又一次跟上。
這時,許姿接到了靳佳雲的電話。
靳佳雲像是剛剛洗完澡,站在浴室里,說話有回音,“怎樣了?”
許姿像被抽走了靈魂,語氣也空洞乏力,“看到了他的情婦。”
“我操,”靳佳雲很激動,“長什麼樣?”
許姿咬了咬唇,眼神抽緊,“一般。”
靳佳雲不信:“給我發照片看看。”
“沒拍。”
“你沒拍?你怎麼離婚啊。”
許姿抬起頭,望著前面的邁巴赫,呼吸又急又沉,“我要當面對峙。”
語氣還挺惡狠。
靳佳雲嘖了幾聲,“我們姿姿到底是破了處,長大了啊,都敢當面杠啊。”
許姿另只手下意識的已經握成了拳,哼哧聲很用力,“我要他無地自容。”
靳佳雲笑笑,“行,行。”
掛電話的前一秒,電話那頭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許姿無意聽到了一些模糊的對話。
靳佳雲有點生氣:“你進來干嘛?”
男人卻有些不要臉:“我也想洗澡。”
“出去,出去。”
“你幫我洗,好不好?”
……
這調情的騷話讓許姿驚醒了,不過,電話被立刻掛斷。
她其實從來不管靳佳雲的私生活,因為好姐妹一向玩得開,但剛剛電話里的男人聲音,她有些熟。
不過還沒來得及多想,車駛入了一個熟悉的路段。
許姿按下車窗,往外看去,她確定這是去爺爺茶園的路。
老狐狸帶著情婦去茶園做什麼?
沒幾分鍾,奔馳駛入了寬闊的大坪。
許姿眼睜睜看著車從爺爺茶園的入口駛過,拐去了後面的路,穿過一排排闊葉樹影,邁巴赫在一棟私人別院里停下。
原來,俞忌言把情婦藏在了茶園後頭。
女司機將奔馳停穩在一側的馬路上。
許姿是該下車去進行三人對峙的,一路胸口都燃著把火,但真到地了,她開始低頭糾結,徘徊,手機在掌心都握燙了。
女司機寬慰道:“姑娘,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這關闖過去就好了。”
像泄了氣一樣,許姿彎著腰,兩眼無神看著車前的玻璃發呆,手機的金屬邊磕得大腿肉疼。
咚咚咚——
車窗突然被扣響。
許姿魂都被嚇飛,她扭過頭,看到窗戶外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霎時緊張起來,手掌微微顫了顫,然後推開了車門。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悶得發慌,像是雷雨的前兆。
俞忌言比許姿高出一截,身高的懸殊是無形的壓迫感,他盯著她,語氣相當平靜:“許律師,是來爺爺的茶園嗎?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走錯路,我送你過去。”
其實什麼都知道,但還要裝出渾然不知的模樣,許姿就煩他這種伎倆,把人當傻子。
她沒憋住氣:“俞忌言,你知道我是跟你過來的,挑明點,都別裝。”
俞忌言點頭:“嗯。”
許姿朝四周張望,“我是沒想到你把情婦藏在了這種地方,還挺有意境啊。”
俞忌言先越過這句話,指著里屋說,“快下雨了,進去坐坐。”
厲害啊,高手啊。
帶正房見情婦,許姿不得不服這只老狐狸的手段。行,橫豎今天都得有一個結果,她跟著俞忌言走了院里。
剛走到一半,屋子里走出來一個女人。
許姿一眼認出來了,是機場的美人,也就是他的情婦。
美人低著頭,一頭卷發落在肩下,她困難的扯著裙子後背的拉鏈,撒著嬌喊,“你去哪了,幫幫我啊。”
俞忌言走了過去,不過沒有任何動作。
美人抬起頭,看到了許姿,立刻挽上了俞忌言,眼眉一挑,笑得狡黠,真像個媚人的狐狸精,“她是誰啊?”
許姿就這樣驚在原地,看著眼前親昵的兩個人,仿佛自己是被推開的局外人。
在俞忌言回答前,她搶先一步,抬起下頜,姿態出奇的高傲,“我是他妻子。”
一記,下馬威。
俞忌言眼眉輕輕一動,嘴角似乎還上揚了些。
“哦,”美人不怕,反而攬得更緊了些,側臉還貼上了俞忌言的胳膊上,柔媚的挑釁叫了一聲:“那就是姐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