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出頭,整個貝克蘭德依舊一片黑暗,非常安靜,絕大部分地方只有煤氣路燈的光芒在照耀。
身穿睡衣的克萊恩坐於床上,看著側方手提四個腦袋的信使小姐,揉了揉額角,相當無奈地問道:
“誰寄的信?”
這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
蕾妮特·緹尼科爾手中三個金發紅眼的腦袋依次回答道:
“你……”“那個……”“沒有……”
“腦子……”“的……”“仆人……”
達尼茲啊……以前是半夜禱告,現在是清晨寄信……克萊恩吸了口氣,緩慢吐出,隨即從信使小姐那里接過了來信。
他展開一看,表情逐漸變得有些嚴肅,因為達尼茲和安德森發現“疾病中將”特雷茜下落的時機真的不是太好。
按照克萊恩的推斷,用不了多久,那位海盜將軍和“白之魔女”卡特琳娜就會恢復“自由”,不再那麼躲躲藏藏,比較容易找到,現在對付情報販子巴茲,從他那里拿到聯絡特雷茜的物品,最大的可能是驚嚇到目標,讓她繼續潛藏。
當然,克萊恩可以找“神秘女王”貝爾納黛幫忙,弄到能通過鏡子鎖定對面“疾病中將”的辦法,但問題在於,他懷疑目標躲藏的地方是魔女教派的重要據點,甚至就是存放“0”級封印物的總部,這樣一來,即使自己確定了特雷茜的下落,也不敢“傳送”過去抓人,於是,聯絡只會讓那位海盜將軍警覺。
而如果他不趁這個機會聯絡,無論巴茲是死是活,天亮之後,情況都會傳揚出去,特雷茜同樣會警覺。
真是的……不過,這也是因為安德森和達尼茲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不清楚魯恩王國的局勢變化……克萊恩想了想,對等在旁邊的信使小姐道:
“你等我一下,我寫封回信。”
他原本預備的是直接“傳送”過去,敲定後續該怎麼做,可考慮之後,還是選擇了寫信。
——雖然他認為查拉圖不會在達尼茲這麼明顯的“誘餌”身上浪費時間,但還是覺得要謹慎一點,查拉圖不那麼做,不表示祂手下的密修會成員也會這樣,這麼大一個隱秘組織,聖者層次的半神肯定還是有幾位的,一旦被對方纏住,麻煩就大了。
“好。”蕾妮特·緹尼科爾之前沒能說話的那個腦袋搶先回答道。
克萊恩翻身起床,走出臥室,來到外面那個房間,抽出紙筆,流暢寫道:
“想辦法讓巴茲昏迷到清晨。
“然後,立刻離開他的房間,遠遠離開,那里潛藏著很大的危險。
“等到天亮,再重新監控巴茲,但不要驚動他。”
所謂的很大危險是真話也是假話,克萊恩的主要目的是讓安德森和達尼茲撤出現場,將可能存在的暗中監視引開。
放下鋼筆,重新瀏覽了一遍後,克萊恩將信紙折好,遞給了跟著自己出來的信使小姐蕾妮特·緹尼科爾。
……
半夜三點十分,狂暴海,塞洛斯島,巴茲的房間內。
達尼茲剛收拾好祭壇,處理完痕跡,就看見那提四個腦袋的可怕信使返回了現場。
格爾曼·斯帕羅竟然沒來……達尼茲略感詫異地伸手接過回信,然後摸了枚金幣給信使。
等到穿陰沉繁復長裙,提四個腦袋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展開信紙,快速瀏覽起來。
有,有危險!達尼茲瞳孔猛地放大,就像被火燒到了屁股一樣飛速奔向了門口。
出了房門,他對站在走廊上,背依牆壁,叼著一根卷煙卻未點燃的安德森道:
“快,快走,這里有很大的危險!”
“……格爾曼·斯帕羅說的?”安德森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問道。
“對,你怎麼知道?就不能是我發現了什麼嗎?”達尼茲本能回應道。
“你?呵。”安德森笑了一聲,相當放松地問道,“他還說了什麼?”
“你都不緊張嗎?格爾曼·斯帕羅在這種事情上還是非常可靠的。”達尼茲關注的重點完全不對。
安德森沉默了一下道:
“他的信使更可靠,至少在他信使來回的這幾分鍾內,這里不會有什麼危險存在。”
真有什麼“危險”潛藏,看見那位信使後都會默默縮回去。
“……”達尼茲本想回一句從形象上來說是這樣,可不知為什麼卻直覺地放棄了這句話。
他轉而說道:
“格爾曼·斯帕羅還說讓巴茲昏迷到清晨,讓我們等到太陽升起再來監控,但不要暴露。”
“……”安德森眉頭一點點皺起道,“他想做什麼?等到太陽升起,這里就不再有潛藏的危險了?”
沒等達尼茲回應,這位迷霧海最強獵人轉身走入房間,拿出隨身攜帶的一個金屬小瓶,拔掉塞子,湊至巴茲鼻端,來回移動了一下。
“處理好了,走吧。”安德森沒有掩飾自己好奇地環顧了一圈,然後領著達尼茲離開了巴茲的房間,一路遠去。
……
貝克蘭德,皇後區,霍爾伯爵家的豪華別墅內。
七點二十五分,奧黛麗忽然從夢中醒來。
她夢見了無邊無際的灰霧,夢見了“世界”格爾曼·斯帕羅請自己幫忙催眠一個人,讓目標忘記之前六個小時內發生的所有事情,以及打聽過某個隱秘島嶼的所有人員。
這是可以積攢“操縱師”魔藥配方和非凡特性貢獻的事情……還有,“世界”先生說,要再捐7000鎊出來做戰爭救治……奧黛麗動作很輕地下床,於白色睡裙外套了件藍綠色的斗篷。
她隨即按照格爾曼·斯帕羅的吩咐,布置儀式,祈求“愚者”先生賜予。
虛幻之門很快成形並打開,三件事物飛了出來,落至祭壇上。
這一是薄薄的人皮手套,一是白紙承載的“使用說明”,一是沒有捆綁起來,卻整整齊齊的鈔票。
這就是“蠕動的飢餓”?奧黛麗審視了祭壇幾眼,感謝起“愚者”先生。
然後,她戴上那手套,按照“使用說明”,驅使起那個“旅行家”的魂靈。
等到手套變得透明,奧黛麗眼前突然出現了那有十二對火焰羽翼的聖潔天使。
這是“世界”先生祈求來的“天使之擁”?
作用是干擾針對現場的占卜和預言,保證我的身份不會暴露?
奧黛麗眼眸微轉,將手中早就預備好的“謊言”變成銀白的面具,戴到了臉上。
緊接著,她按照“世界”格爾曼·斯帕羅給的靈界坐標,開始了“傳送”。
這個過程中,靈界奇異瑰麗的風景和各種各樣的古怪生物給奧黛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她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就已抵達目的地,看見顏色濃郁,塊壘層疊的場景飛速褪去,變得正常,而外面的場景還是深夜。
又有點找回剛進入神秘學世界時的那份心情和感受……奧黛麗自我分析了下心理狀態,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躺在房間地面上的目標。
那是一個昏迷的男子,心智體之門頗為薄弱,屬於很容易就被魅惑的那種人,哪怕不涉及非凡能力也一樣。
“催眠”這種目標對奧黛麗來說沒有任何難度,於是,她為了消化魔藥,決定通過夢境來配合“催眠”。
昏迷的巴茲做了個夢,夢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女性身影,在夢中,他認為那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是“疾病中將”特雷茜所能達到的完美狀態。
巴茲瘋狂地追逐著,在曠野、山丘、高峰來回奔跑,可卻什麼都抓不住,似乎遺落了很重要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他疲憊醒來,緩慢回憶起了昨晚的事情:因為輸錢造成了心情不好,自己只喝了小半瓶烈朗齊就直接醉倒,以至於到現在為止,額角都還有些脹痛。
還撞到了後腦……巴茲揉了揉腫脹疼痛之處,一步步挪回床邊,倒了下去,繼續睡覺。
而以“夢境行者”能力完成了更柔和催眠的奧黛麗,早就按照“世界”格爾曼·斯帕羅叮囑,將現場完全還原,沒留下一點值得懷疑的地方。
這就是一位資深“觀眾”的能力。
然後,她“傳送”回貝克蘭德,將“蠕動的飢餓”獻祭給了“愚者”先生。
這整個過程幾乎沒造成什麼動靜,負責保護霍爾伯爵一家的黑夜教會非凡者毫無察覺。
奧黛麗處理完各種痕跡,遂拉響鈴鐺,讓外面等候的女仆們進來。
“小姐,‘慈善助學基金’那邊傳遞過來一個消息。”貼身女仆安妮一邊示意其余女仆開始忙碌,一邊對奧黛麗說道。
“什麼消息?”奧黛麗從安妮的語氣里解讀出了驚訝,茫然,不敢相信,頗為喜悅和好奇等情緒。
安妮語速頗快地回答道:
“那位說要截肢的尤朵拉小姐完全康復了,就像沒受過傷一樣,這,這簡直是醫學上的奇跡!”
奧黛麗同樣愕然,隱約有些猜測,卻又不敢肯定,缺乏足夠的线索和證據。
“還有,那里病房內所有的重症患者都痊愈了!”說到這里,安妮控制不住自己,壓低嗓音道,“聽說,聽說那里的晚上有一個半邊臉長著蘑菇半邊臉長著雜草的鬼影在游蕩,它以疾病、創傷和悲痛為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總之很嚇人。”
“蘑菇……雜草……”奧黛麗重復起那兩個單詞,一時沒有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