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倫德街路口的一輛馬車上,倫納德·米切爾正和兩位“紅手套”隊友討論這次的排查目標道恩·唐泰斯。
“我暫時沒有直接接觸這位先生,只是調查了他的仆人和他的鄰居。”有一頭酒紅色長發的辛迪先行介紹起自己的收獲,“初步確認,道恩·唐泰斯昨晚到今早和往常一樣,於夜里11點進入臥房睡覺,清晨7點30分洗漱完畢,讓貼身男仆准備衣物,期間沒有任何動靜任何異常,當然,有的時候,他會吃點夜宵,在12點之後才結束一天,有的時候,他會在七點前起床,外出散步,但這並不是常態。”
另一位“紅手套”鮑勃點了點頭道:
“從這方面看,道恩·唐泰斯並不存在問題。”
坐姿略顯隨意的倫納德·米切爾頓時微笑道:
“但反過來講也成立。
“根據目前匯總的情況看,失蹤的那位仆役應該是在昨晚11點20分到35分間被頂替的,潛入者在6點進入了查尼斯門,我們於7點20分發現問題,卻沒有找到目標。
“也就是說,潛入事件涉及的時間段里,道恩·唐泰斯都在睡覺,沒有不在場證人。”
“你說的,有點道理……”辛迪略感詫異地望了倫納德一眼。
在她印象里,這位隊友雖然經常會有直指問題核心的判斷和疑問,但很少做這麼長篇大論邏輯嚴密的講述,他更像是一個散漫的詩人,只偶爾會有靈光。
下巴頗尖的鮑勃則皺眉搖頭道:
“這樣一來,這份名單里的所有人都擺脫不了嫌疑,他們都沒有在別人注視下睡覺,就算他們的妻子或者丈夫,這個時間段里,也同樣已經入睡。
“還有,我不認為一個潛入者會這樣大膽,他都已經進入查尼斯門後並順利逃脫,完成了這讓人難以相信的事情,竟然還逗留於附近,不拋棄身份,直接遠離,這可能嗎?
“這需要承擔的風險無法估量,除非他還在謀劃著什麼事情,或者舍不得某些東西,但還有什麼事情能和潛入查尼斯門相比?有什麼東西能和那些封印物、材料、配方相比?”
如果不是我預先知道道恩·唐泰斯這個人有問題,我也會做出類似的判斷……倫納德早已想好說辭,蹺起右腿道:
“我只是在說明不能這麼簡單就排除道恩·唐泰斯的嫌疑。
“而且索斯特隊長也說了,潛入者很可能已經死在查尼斯門後,道恩·唐泰斯即使與此事有關,更多也應該是同伙這個角色。
“嗯……你們不覺得太巧合了嗎?他搬來還不到兩個月,教會就遭遇了幾百年都未必會發生一起的事情,而且他來聖賽繆爾教堂確實太頻繁了,有足夠的機會摸清楚相應的情況。
“還有,這段時間內,伯克倫德街也發生了奇怪的下水道爆炸事件。”
辛迪攏了攏自己的酒紅色長發道:
“你說服了我,這應該是一個需要重點關注的目標。”
鮑勃拉了拉自己左掌“紅手套”的邊緣道:
“這確實存在過多的巧合。
“不過巧合不一定等於有問題,道恩·唐泰斯即使每天去教堂,聽主教講經,也只能掌握表面的規律,無法弄到深層次的情報,比如,內部看守者什麼時候前往查尼斯門,‘值夜者’之間怎麼交接。”
“所以他更可能是同伙之一。”倫納德聳了下肩膀道。
他同樣不理解道恩·唐泰斯怎麼會如此清楚“值夜者”內部流程。
辛迪附和道: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得做更深入的調查。
“等到中午,直接進入道恩·唐泰斯的夢里詢問?嗯,他有午睡的習慣。”
倫納德抬起右手,輕擺了下道:
“不用這麼著急。
“我們之前不是沒做過例行性調查,不是沒進過道恩·唐泰斯的夢里,可並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如果他確實沒問題,那我們再次入夢不會有額外收獲,若他有問題,之前沒暴露則說明他有對抗夢境詢問的辦法,我們再次入夢同樣會被瞞過。
“所以,我們應該一邊監控他,看他接觸什麼人,預防他逃走,一邊等迪西那邊的反饋,弄清楚這位富翁先生真實的身份,一旦有發現线索,就申請采取比入夢詢問更高層次的調查辦法。”
辛迪再次有點愕然,忍不住半開玩笑地說道:
“很少看見你這麼認真地分析情況。”
而且思路極為清晰!
倫納德沉默了一下,自嘲笑道:
“或許是遭遇過類似事情的緣故。”
這個瞬間,辛迪只覺倫納德的綠色眼眸變得幽暗了一點。
她沒再多說:
“那我們輪流監控道恩·唐泰斯,從我開始。”
“好。”倫納德點了下頭,轉而對鮑勃道,“你把之前的下水道爆炸案要過來,看能否發現點問題,我回去翻閱相應的卷宗,看這片街區之前是否還存在異常。”
分工之後,三位“紅手套”各自忙碌起自己的事情,其中,倫納德回到聖賽繆爾教堂地底,要了所有涉及伯克倫德街的資料和最近三年極光會在貝克蘭德主動或被動參與的事件卷宗。
後者是倫納德從體內“寄生者”提供的线索出發,產生的一個思路:
“既然‘愚者’的存在和相應的尊名最早是從極光會流傳出來的,那麼,極光會涉及的某些事項,或者遭遇的某些打擊,很可能就與信仰‘愚者’的組織有關!”
回到辦公室內,倫納德收斂起散漫不嚴肅的姿態,非常認真地翻閱起那厚厚的層疊的文件。
極光會有關的卷宗里,他最熟悉的是蘭爾烏斯案,在這個“真實造物主”降臨企圖因莫名舉報慘遭失敗的案件里,有出現一位擊殺掉主要罪犯的神秘人,他疑似和“俠盜”黑皇帝有關,因為都針對惡劣的犯罪者,都會在目標屍體上撒塔羅牌——只有“欲望使徒”傑森·貝利亞那次,因倫納德趕到太快,沒來得及這麼做。
同樣的,倫納德也再次看見了在事情邊緣出現的夏洛克·莫里亞蒂這個名字。
“極光會X先生在自己召集的聚會里被刺殺,現場有半神層次的力量殘留……這個時間,道恩·唐泰斯已經來了貝克蘭德,正好在……
“極光會A先生和魔女教派合作,制造了貝克蘭德大霧霾事件,本人因此消亡……
“極光會A先生刺殺了因蒂斯大使……
“……”
倫納德一條條看完,沒找到太過有用的信息。
他揉了揉額角,決定換個方向,從“俠盜”黑皇帝相關的案子開始:
“蘭爾烏斯案……首次出現殺人現場扔塔羅牌的儀式……而‘愚者’是塔羅牌的起始……
“卡平案……以‘俠盜’黑皇帝展現出來的實力和位格,他不會也不可能去模仿別人……他同樣往屍體上撒了塔羅牌……
“‘欲望使徒’傑森·貝利亞案……我親眼看見了‘俠盜’黑皇帝,同時讓他來不及撒牌……
“除了都涉及重大事件和凶惡罪犯,這三起案件還有什麼聯系呢?”倫納德之前有思考過相應的問題,明確蘭爾烏斯案和卡平案的邊緣都出現了夏洛克·莫里亞蒂大偵探。
那麼,“欲望使徒”案呢?
倫納德將附屬的卷宗翻出,逐頁逐條地做起審查,終於,他在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行單詞:
……被襲擊者包括艾辛格·斯坦頓,夏洛克·莫里亞蒂……”
倫納德表情一點點變得振奮,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他翻回極光會的卷宗,不放過里面提到的任何一個名字,並且延伸開去,將每一個名字涉及的卷宗全部申請了出來。
“極光會A先生刺殺因蒂斯大使……因蒂斯大使正主導差分機手稿的爭奪……差分機手稿的线索來自一位間諜,他平時的偽裝是私家偵探,偵探……
“據悉,另一位私家偵探也卷入了此事,差點被聽命於因蒂斯大使的黑幫殺害……又是私家偵探……”倫納德猛地站起,離開聖賽繆爾教堂,前往當時處理案子的警局。
雖然大部分卷宗都已被軍情九處拿走,但倫納德還是看到了報警人的姓名:
“夏洛克·莫里亞蒂!”
我現在有理由懷疑,貝克蘭德大霧霾事件里也有這位大偵探的身影出沒,在眾多牽涉者的聯系名單上,在問題的最邊緣!
他和道恩·唐泰斯都屬於那個信奉“愚者”的隱秘組織?
倫納德嘴角微翹地想著,決定立即回去尋找資料,驗證自己的猜測。
……
伯克倫德街160號,主臥室內。
午睡的克萊恩沒有等來“值夜者”們的入夢,但卻又一次“回到”了迷霧小鎮,看見了笑容嫣然牙齒縫隙里藏著血色肉絲的“絕望魔女”潘娜蒂亞,看見她被一點點吊起,眼睛絕望地翻白,腦袋低垂了下來。
那懸吊著的密密麻麻屍體,那讓人驚悚的巨大蘑菇,那扭曲成一團的無數透明蠕蟲,相繼呈現,讓克萊恩從夢中驚醒。
揉了揉太陽穴,克萊恩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真的不是太好,而這並非灰霧能解決的靈體汙染問題。
他沉思一陣,進入盥洗室,來到灰霧之上,具現出格爾曼·斯帕羅,讓他祈禱道:
“……請轉告‘正義’小姐,她最近什麼時候有空?我想接受心理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