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阿茲克先生:
“自從進入九月,貝克蘭德的氣溫一天比一天低,到了最近,已經能看到戴手套出門的老人。
“和去年一樣,霧氣開始籠罩這座城市,每周都會有那麼一兩天,甚至更多,很顯然,大氣汙染的治理絕對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徹底成功的,這至少以五年為周期。值得高興的是,空氣里彌漫的刺鼻味道已經少了很多,我的血族朋友對這樣的天氣情況非常滿意。
“另一點可喜的變化是,越來越多的學生、郵遞員、技術工人購買腳踏車,街上的馬車數量降低了不少,這意味著馬糞和它彌漫的味道退出了貝克蘭德空氣質量主導者的行列,當然,它們依舊占據著相當重要的位置,你知道的,那些自認為有身份的先生女士們不會隨意降低自己的格調,不過,據我觀察,他們家里的小家伙們對腳踏車逐漸有了興趣。
“這段時間以來,我過著正常人的生活,每周去幾次聖賽繆爾教堂和‘魯恩慈善助學基金’,參與他們的活動,持續地捐贈現金,偶爾看賽馬,看戲劇表演,欣賞交響樂,去俱樂部打牌,玩高爾夫,周末舉行或參加宴會、舞會和沙龍。
“忘了告訴你,我已經買下一個莊園,它原本屬於尼根公爵家族,叫做‘玫歌’,它擁有自己的優質葡萄園和釀酒坊,還有一大片的樹林和田地,可以種植,可以狩獵,它的主屋呈缺了一條長邊的四方形,共四層,有大量的房間,我在里面隨便逛了一陣,沒出門廳,就走了一萬多步,同時,它還有大量的雕塑、油畫、裝飾和精美的餐具,堂皇得就像是宮殿。
“或許我的形容有些夸張,畢竟我沒有見過真正的宮殿,這也是我擁有的第一個莊園,我還記得廷根時,我和哥哥、妹妹住在只有兩個房間的出租屋內,每天都要聞著煤炭的味道入睡。
“這是丘納斯·科爾格少將介紹的,總計花費了我兩萬金鎊,你不用擔心我的財政情況,我在南大陸賺了一大筆錢,又出手了一些神奇物品,目前還有一萬七千多鎊的現金,一萬五千鎊的金條,以及諸多金幣、蘇勒、便士。
“我對玫歌莊園還算滿意,派了以前的貼身男仆理查德森去做莊園執事,目前已是秋季,我即將邀請客人去那里共度愉快的周末,希望理查德森能做好准備。
“貝克蘭德的神秘世界暫時沒有變化,願它一直這樣下去。
“我之前提過的那面‘魔鏡’,已經恢復了狀態,但似乎留下了針對阿蒙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只要在問題里提及相應的事情,它就會自動改變字體顏色,給出錯誤答案,並一次次要求我表揚。
“它對於離開蒸汽教會也有了不同的看法,似乎決定再多留一段時間,認為那樣更加安全,它甚至還想展露危害性,變成‘1’級封印物,不得不說,它的思路總是讓我驚訝。
“得益於它的一些解答,我找到了制造純粹黑暗的辦法,那就是用有夢境的黑夜領域符咒來營造,這屬於‘黑夜女神’的響應,可以歸類為純粹,另外,經過一次又一次試驗,我今天總算掌握了神性符號的冥想繪刻,制作出了想要的物品。”
寫到這里,坐在沙發上,以大腿為書桌的克萊恩忍不住停下鋼筆,抬手揉了揉額角。
一次次的失敗,就意味著一條又一條“靈之蟲”的損耗,而每一次分離“靈之蟲”,對他來說都是一次靈體撕裂般的傷害,需要一段較長的時間恢復。
所以,為了留下防備意外的余量,克萊恩每次都不會讓自己達到極限,分離三到四條“靈之蟲”後,就選擇休息幾天,開始嘗試銘刻,這樣試試停停,停停試試,直到現在,才完全掌握了方法,做出了成品。
瞄了眼放在旁邊的長方形“鑽石”,他從不斷折射的光芒里看見了層層疊疊延伸入虛空的復雜符號,腦袋略有眩暈,就像在目睹一段歷史。
就叫它“昨日重現”符咒好了……克萊恩收回目光,繼續寫信:
“沿海區域又有風暴登岸,王國上下兩院進入了傳統的重要議案討論期,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了,這讓人莫名有些擔憂。
“願您能盡快恢復,早點醒來。”
“您永遠的學生,克萊恩·莫雷蒂”
收起鋼筆,折好信紙,克萊恩吹動阿茲克銅哨,召喚出了那近四米高的白骨信使。
和以往不同,這信使只露出了一個腦袋和一條胳膊,其余都在地板以下,都在二樓。
這讓它顯得比克萊恩矮很多。
畢竟我現在也勉勉強強算是“死神”的眷者了……克萊恩將信遞給信使,看著它崩散為白骨瀑布,鑽入地面。
做完這些事情,他拿起了沙發扶手上的“昨日重現”符咒。
這是他第一個成功產品,打算自己先用,反正有了經驗,後面再做就簡單了。
至於從歷史中的自己借力量這事是否危險,克萊恩已提前在灰霧之上占卜過——他想的是,如果涉及真正的“愚者”或者“光門”的主人,好歹有灰霧有神秘空間能夠擋一下。
而占卜的結果是,非常安全。
凝視了那長條鑽石般的符咒幾秒,克萊恩不再猶豫,張開嘴巴,吐出了一個古赫密斯語單詞:
“歷史!”
——他在現實世界嘗試而非灰霧之上的原因是擔心那片神秘空間會阻斷對過去的追溯。
艱澀拗口的聲音回蕩中,克萊恩將靈性灌注入了“昨日重現”符咒。
如同毛發一樣四散的光芒亮了起來,將周圍照得明澈而純淨。
隱隱約約間,克萊恩眼前閃過了一幅畫面。
那是在因斯·贊格威爾屍體旁,帶著戴莉·西蒙妮悠揚起舞的他;
那是鬢角斑白氣質出眾的道恩·唐泰斯;
那是按著禮帽,在風的眷顧下,落至“黑色郁金香號”的格爾曼·斯帕羅;
那是在隕石天降時,竭力掙扎的夏洛克·莫里亞蒂;
那是在黑荊棘安保公司聽著嬰兒啼哭,召喚來“陽光”的克萊恩·莫雷蒂;
那是舉起左輪,瞄准了自己太陽穴,臉色蒼白的大學畢業生。
再往前,所有的畫面消失,只剩一片灰白的霧氣。
而直到符咒的力量耗盡,克萊恩也沒發現那片霧氣的盡頭。
果然,我的穿越和那片灰霧、那個神秘空間、那扇奇異“光門”有關……這基本證實了,我過去就沉睡於蠶繭里,懸掛在光門上,就那樣持續了不知道多久……比起第一次看見那“光門”時的狀態,完成確認的克萊恩頗為平靜,似乎早有預料。
呼,接下來,就可以做兩枚“昨日重現”符咒給威爾了,這符咒對我沒什麼用處……這周就不去他家拜訪了,每周都去喂一次冰淇淋,總是讓人懷疑,他們家的女仆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還有,既然掌握了神性符號的“冥想繪刻法”,利用“時之蟲”做超凡子彈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嗯,倫納德說他這幾天就會去廷根,試試能不能竊取變異太陽聖徽的力量……克萊恩抬手揉了下額頭,起身離開了沙發。
——之前的某次塔羅聚會里,倫納德已轉交了帕列斯·索羅亞斯德給的四種神性符號和魔法標識,它們都來自“偷盜者”領域,據說,一種可以誤導敵人,讓他出現判斷上的錯誤,一種能竊取目標之前使用過的三種非凡能力,從最近那次開始,依次回溯,一種若是能確切影響到敵人,能讓他流逝大量生命,進入衰老狀態,一種可以制造存活周期不長的“時之蟲”,悄然“寄生”於目標體內,由使用符咒者操縱。
克萊恩剩下的七條“時之蟲”,已預先制作了三枚“竊運者”符咒,給了“正義”小姐一枚,自己留了兩枚,也就是說,他還有四條“時之蟲”,正好四種效果都可以嘗試一下,當然,他的直覺告訴他,未必都能制作成功。
至於倫納德的兩條“時之蟲”,一條變成了“竊運者”符咒——倫納德根據“世界”格爾曼·斯帕羅的教導,向“愚者”先生祈求,獲得了回應,一條依靠帕列斯·索羅亞斯德的幫助,制成了“寄生”符咒。
經過一番忙碌,到了傍晚時分,克萊恩五次成功,一次失敗,獲得了兩枚“昨日重現”符咒,一枚“寄生子彈”,一枚“欺瞞子彈”,一枚“剝奪子彈”。
他唯一失敗的是“衰老子彈”,原因似乎是他目前能調動的灰霧之上神秘空間力量,層次還有所不足。
看著那三枚外形相似,透明和半透明交錯的奇異子彈,克萊恩舒了口氣,取出“喪鍾”左輪,將它們一一塞了進去——里面還有他之前制作的三枚“控靈子彈”。
收拾好祭壇,他走出房門,下至二樓,進入餐廳,對侍立在旁邊的管家瓦爾特道:
“可以按照擬定的名單,邀請周末去郊外狩獵的賓客了。”
“是,先生。”瓦爾特對此早有准備,依舊那麼嚴肅和正經。
……
廷根市,佐特蘭街36號。
倫納德走下馬車,表情復雜地看著那棟重建過的樓房,一時竟忘記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