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璡的生日快到了。

　　趙逢青沒什麼表示。

　　但他知道，她記得。D市村巷過夜那晚，她曾經按下1224。

　　江璡居住的小區門口，豎起了一棵大聖誕樹。商場街道，都是迎接聖誕節的氣氛，播放的歌都是聖誕，又到聖誕。

　　江璡以前的女朋友，有幾個都說過，在這天過生日真熱鬧，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慶祝。

　　江璡聽了，不語。那些熱鬧，都是因為聖誕，與他何關。

　　他大部分的女朋友，陪不到他生日那天，就分手了。近些年的生日，都是江奶奶在張羅。

　　一年一年，他想起的生日禮物，反而是高三時，趙逢青給他送了個不知道什麼東西。

　　他轉手就給了另一個同學。

　　二十二號的晚上，江奶奶打電話過來，問生日回不回家過。

　　江璡看了眼在旁看電影的趙逢青，說道，“好，我會早點回。”

　　趙逢青聽見了，目光還是盯著電影里的帥氣男主角。

　　掛上電話，江璡說道：“星期二我回家過生日。”

　　“哦。”她無動於衷，繼續吃水果。

　　江璡看著她的側臉，靜了很久，終究是什麼話沒說。直接過去掀她的衣服。

　　這只小狐狸，很勾人，但是沒心沒肺。哪怕在他身下化成一汪秋水，她的心都在飄。

　　他以前認為，自己對於趙逢青的欲，是純粹的性欲。

　　最近才知道，情欲與性欲，有一字之差。

　　每晚抱著她，他越來越不滿足。恨不得把她的心挖出來，吞掉。然後，那顆心就是他的了。

　　性的釋放，現在無法撫平他的渴望。他需要更多。不單止她的身子，還要她的心，甚至她的骨血。

　　如若她不肯給，他連騙帶搶都要得到。

　　周二晚上，江璡回了江家過生日。

　　趙逢青知道後，“哦”了一聲。

　　她自然記得江璡的生日。

　　平安夜，好記、難忘。但是想起這個生日，又不免會憶起自己曾經的倒追。

　　她都沒有就當年的事鬧鬧脾氣。

　　便宜他了。

　　趙逢青下班後，踩著摩拜單車去地鐵站。

　　一路就見情侶們手牽手，歡度聖誕。

　　她有些想念江璡的懷抱。

　　途徑文化廣場，見到一群有秩序的大媽，在跳廣場舞。

　　曲子是《倍兒爽》，王廣成的舞。

　　趙逢青一腳定在地上，望著那群統一著裝的大媽們。

　　周圍都是熱鬧的氣氛，襯得她孤影單只。她以前也是一個人，但從不覺得孤單。這陣子依賴江璡慣了，倒是脆弱起來。

　　趙逢青鎖了單車。

　　七夕時，他在人群外看著她跳廣場舞，臉色冷到極點。

　　如今平安夜，他的生日。

　　她再給他送一段廣場舞好了。

　　趙逢青掏出五十塊，讓旁邊站著的女生給她拍段視頻。

　　女學生嚇了一跳，“用你的手機嗎？”

　　“用你的。”趙逢青笑，“等會兒發回給我。”

　　學生答應了。

　　趙逢青給在江家的江璡，跳了一段：“情是那麼蕩漾，心是那麼浪。”

　　旁邊是大媽們的伴舞。

　　在振奮人心的曲子中，趙逢青低聲道，“江同學，生日快樂。”

　　當然，在這嘈雜的環境中，這句話聽不見。

　　江璡的微信收到這個視頻時，已經吃完飯。

　　江家人坐在大廳，聊著家事。

　　江璡手指劃了下視頻。

　　那句“……倍兒爽……”就響了起來。

　　他面無表情按了停止。

　　江家人訝異地望過來。

　　江璡冷淡說道，“手滑，點錯。”

　　江玴瞄了眼江璡的手機，再看看堂弟那冰寒的臉色，納悶著：江璡的交友圈子，什麼時候混進了廣場舞風格。

　　江奶奶聽到，倒是笑了。“很活潑的歌曲嘛，誰發給你的啊。”

　　“我女朋友。”江璡看見，在聽見這四個字後，江玴一臉詫異。

　　江玴道，“堂弟妹真有趣。”

　　“嗯。”江璡睜眼說瞎話，護著趙逢青的形象。“平時很賢良淑德。”

　　提及這個女朋友，江奶奶不禁回想了下兩個月前的見面。

　　要說趙逢青長相像誰，那倒不是。只是客氣時的神態，和曾經帶江璡的小保姆，感覺類似。

　　明里在笑，卻不真誠。

　　晚了些，江奶奶招著江璡出去外院。

　　那只胖貓見到江奶奶，撲了過來。

　　江奶奶笑呵呵抱著它，坐到藤椅上。

　　“坐啊。”她朝江璡喚著。

　　江璡知道，這是要找他談心了。他不推辭，坐在旁邊。

　　江奶奶笑得慈祥，“你那女朋友，叫什麼來著？”

　　“趙逢青。”

　　“處得怎麼樣？”

　　江璡回道：“很好。”

　　“本來想著，年底辦場喜事。”江奶奶撫著胖貓，“不過仔細思量，還是太趕了。”

　　胖貓“喵”了一聲。

　　江璡“嗯”了一聲。

　　“這小姑娘，你如何相中的？”

　　“沒有理由，就望了一眼。”喜歡這種感情，本來就說不上理由。如果要理由，秦曉比趙逢青優秀百倍，他卻不喜歡秦曉。

　　江奶奶轉眼看著江璡，“是因為她有點兒像……誰嗎？”

　　江璡搖頭，“不是。”

　　“那就好。”江奶奶點點頭。

　　對於這個小孫子，江奶奶心中是有愧疚的。

　　江父結婚後就搬了出去，很少回家。

　　江璡出世後，生母常年生病，他都是小保姆給帶著。

　　江家這邊，幾乎不管。江父外邊鶯鶯燕燕很多，更是顧不上兒子。

　　江璡四歲那年，江爺爺還在世。他召著江父回來。

　　江父無奈，領著江璡過來了。

　　那時候的江璡，很漂亮，很聰明。

　　江爺爺還稱贊說，日後必定大有出息。

　　誰料，後來的江璡，一年不如一年。他的聰明，走上了邪門歪道。小小年紀的孩子，眼底卻透著早熟的算計。

　　於是，江爺爺不喜歡這個小孫子。加上江父私生活不檢點，江爺爺從此都不讓江父進家門。

　　江璡終日跟著小保姆。

　　江璡小時候聽的睡前故事，和別家小朋友的不一樣。小保姆講的，都是暗黑童話故事。充斥著亂倫、暴力、恐怖。

　　在小保姆軟糯的甜嗓中，他聽得津津有味。

　　過了幾年，小保姆去翻江父房中的成人雜志，然後給江璡講解男女之事。

　　因此，江璡的性覺醒，來得很早。

　　事情鬧開的時候，江璡性格已經扭曲，而且陰暗。

　　江奶奶聽說，江璡和小保姆的事，是江父發現的。

　　小保姆差點被打死。

　　江璡安靜坐在床上，一直聽著小保姆的淒慘哀叫。他沒有為她說話。

　　她哭著回頭求助的時候，他漠然道，“你教我的，過河拆橋。”

　　江父轉頭教訓江璡。

　　“我的父親。”江璡還是沒有表情，“你連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憑什麼教訓我。”

　　江父氣得直接把江璡扔給了李婆婆。

　　沒過多久，江父意外去世。

　　江奶奶想，不能讓自家孫子在外流落。而且聽李婆婆說，江璡的性子已經變好了。

　　江奶奶去X中見了江璡。

　　確實不一樣了。待人雖然冷淡，但是沒了先前的戾氣。

　　於是江奶奶安排江璡回了S市。

　　事實證明，江奶奶的做法很正確。後來的江璡，符合江家的家訓：君子三戒。

　　只是，那樣的江璡，讓江奶奶覺得，他把自己的某部分硬生生挖掉了，很空洞。

　　這些日子，江璡的臉上，有了絲笑意。

　　江奶奶知道，他和趙逢青同居了，連新房都買好了。

　　一物降一物，有道理的。

　　“你早點回去吧。”江奶奶揮著手。

　　“好的。”

　　“奶奶，我先走了。”

　　江奶奶把胖貓抱起，“我覺不覺得，我這小孫子，笑起來特別帥。”

　　胖貓：“喵。”。

　　江璡的車子駛出江家。

　　今晚江奶奶說的“誰”，他知道是誰。一個他不想回憶的女人。

　　江家的人都以為他喜歡那小保姆。其實，江璡惡心透了。

　　當年他年紀小，不懂如何克制生理反應。

　　小保姆動不動就撩他。

　　他沒辦法。

　　他對她一直很粗暴。

　　她偏偏喜歡叫著：“天才又怎樣啊！還不是沉迷女色。”

　　他討厭她，但只能靠她來舒泄。

　　他不喜歡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在那段時間，他真的以為，自己是一個以欲先行的人。

　　小保姆離開後的很多年，江璡都在壓抑著自己的性衝動。

　　直到畢業聚會那天，趙逢青的出現。

　　坐江璡旁側的同學甲說，“剛剛見到高三七班的趙逢青啊。她和她親戚在那說，數理化幾道題都和背過的題目差不多。”

　　另一位同學乙接著道：“這麼走運？”

　　同學甲說道，“聽她說考得不錯。”

　　江璡知道趙逢青這種學渣，成績好不到哪兒去。但是聽到她說考得不錯，他心里泛起喜悅。

　　喜悅得，喝多了幾杯酒。

　　秦曉悄聲約他出去。

　　他的酒意上來，有些暈。

　　她的告白，說得隱晦。

　　他的拒絕，卻很直白。

　　秦曉匆匆離去。

　　有一個女生過來扶他，笑得春風拂面，“江同學，還站得穩麼？”

　　江璡想轉身就走，腳步卻移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