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元恒飛馬疾馳於林蔭道中,向著長安而去。
今日一早他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間客棧之中,身旁再無他人,只有驚闕劍立於床前。
一問客棧掌櫃,才知他是昨夜被送過來的,托詞酒醉需要休息,其余什麼也不知道。
宗政元恒再問之下,才得知此處乃是鄧州,再往南渡過長江便是南唐的地界。
看來獨孤明凰還是頗為謹慎,不敢輕易透露自己的行蹤,縱然與宗政元恒恩愛了十余日,也未放松警惕。
宗政元恒稍微盤算了一下時間,發現與獨孤明凰在石窟中嬉戲二十余日,現下距離婚期只有短短十日,而父王這些時日不知他的消息,恐怕急得不得了,當下只得快馬加鞭朝長安趕去。
此時,官道旁的一間客棧里,玉女派周含英正與三位師門長輩稍作休息,喝些茶水。
她算得上是玉女派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與另外三名同門馮星璇、孔素靈、蘇紅衣並稱金竹山四劍仙,武藝高強不說,相貌亦是一絕。
只見她蛾眉芊芊,寧靜溫柔,宛如秋葉照水,同輩中多有愛慕之人。
當日玉女派掌門肖霽月收到宗政長玄得來信後,便大皺眉頭,只因歷代玉女派掌門恪守門規,永不嫁人,又哪來的嫡女可嫁出去呢?
但宗政長玄既然來信,那必然要有所回應。普通弟子又送不出手,便只好在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中挑選。
可挑來挑去,手心手背都是肉,著實讓肖霽月大傷腦筋。
周含英不忍見師傅耗費心神,便主動站出來,願意以身飼虎,替師門消弭此難。
周含英此行便是去往長安,在她身旁還有兩名師妹,窈窕多姿,乃是師門為她挑選的貼身侍女,可以說此行完全按照世家大族的規格來操辦,可見玉女派對此事的重視。
就在她們一行人歇息時,又有一行六人趕至,領頭的是一名灰衣老者,鷹鈎鼻,雙目深凹,看上去邪惡非常。
在他身後是一名身著血色長裙的少女,鬼靈精怪,剛一進店,眼珠便咕嚕嚕地轉動。
“是魔影宗四大護宗聖使之一的血鷹老人。”師叔衛寒月淡淡道,周含英等人不由緊張起來,紛紛按劍而坐。
魔影宗乃是北地江湖中少有的邪派,宗內三教九流魚龍混雜,門下弟子參差不齊,爭勇好斗,常與其它武林門派爆發爭斗,玉女派便曾與魔影宗爆發過一次宗門大戰,雙方互有死傷。
自此以後,雙方便再無往來,想不到冤家路窄,今日竟會在此碰見!
當下玉女派一行人紛紛屏氣斂神,不發一言。
血鷹老人也看見了早已坐在店內的衛寒月,他冷笑一聲,帶著己方一行人走到店內,遙遙坐在一方,與玉女派拉開一段安全距離,顯然也不願與之發生衝突。
“鷹老,何必如此謹慎?”血裙少女嬌笑道,她面容十分精致,好似瓷娃娃一般,粉嫩剔透。
“要是傳揚出去,說曾經血洗十八派的血鷹老人竟然對幾個女人退避三舍,豈不是弱了你的臉面!”她蠱惑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血鷹老人苦笑道,“我的小祖宗啊,如果不是顧忌你,我老鷹早就由著性子來了,哪會如此!”
他們此行的目的與衛寒月一樣,都是護送宗內女弟子到長安梁王府與宗政元恒完婚,但稍有不同的是,這名血裙少女乃是魔影宗宗主殷無常的獨女殷紅玉,在宗內身份極高,因此宗主殷無常特意派遣四大護宗聖使之一血鷹老人親自護送,為得就是萬無一失!
血鷹老人也是深知職責重大,自領命以來,萬分謹慎,尤其不敢節外生枝,生怕出了意外!
然而,往往越怕什麼,就越容易發生什麼!
血鷹老人一行人還未坐定,店外傳來一陣馬嘶之聲,數十名凶惡無比的騎士席卷狂沙而來。
店內的旅人一陣驚呼,“是黑鯊幫那群強盜!他們又來搶劫了!”黑鯊幫乃是官道附近新來的一伙強盜,向來燒殺搶掠奸淫,無惡不作!
店內婦人慌張的叫喊聲、小孩子的哭啼聲此起彼伏,一些歇腳的富商更是急忙尋找隱蔽之處藏匿財寶!
周含英見狀,大為不忍,剛欲起身呵斥,便被師叔衛寒月一把拽下。
血鷹老人縱橫江湖,可謂惡名遠揚,但重責在身,也只得矯情忍性,對衛寒月而言,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黑鯊幫幫主沙通天一腳踹開店門,大大咧咧地走進店內,看著那群歇腳的行商就像是看到了肥羊一樣,目光中滿是貪婪之色。
他身形精壯彪悍,臉上有一道猶如溝壑一般的巨大刀疤,像千足蜈蚣斜爬在他的臉上,使人望而生畏。
可當他大致掃了一眼大堂後,卻不由雙目微眯,只見大堂內一桌是六七名女子圍坐在一起,個個佩著刀劍,目光犀利,再看衣飾,竟然是玉女派弟子的打扮!
沙通天頓時收起了招惹的心思,玉女派可是江湖大派,要是惹怒了她們,自己可沒好果子吃,他雖然殘暴,但也不傻!
沙通天又把目光投向另一次,只見一名鷹鼻老者正好抬頭看向他。
二人目光對視,沙通天頓時如墜九淵,一身冷汗直冒,他自問也算得上是殺人如麻,可在鷹鼻老者面前,卻好似待宰羔羊一般,弱小無助。
沙通天幾欲抽身而走,一刻也不想停留,可又舍不得那群歇腳行商,要是再做這一票,他就可以換個地方討活路了。
就在他糾結之時,二幫主刁元斗小聲道,“幫主,我觀這兩撥人似乎都沒有插手的意思,只要咱們不主動招惹他們,他們也不會多管閒事!”
沙通天醒悟過來,吩咐道,“你立馬帶人盤剝那些富商,記住千萬不要招惹這兩撥人!”
“是,幫主!”刁元斗立馬帶人朝那些富商而去,對衛寒月、周含英和血鷹老人等人則是視若未見。
周含英見此,剛欲起身又被衛寒月拽住,後者面無表情地對著她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而在另一邊,殷紅玉臉上始終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神情安定,對那些哭哭啼啼的行商視若無睹。
就在沙通天等人帶著大包小包搶來的財物准備撤退時,店外又傳來一陣馬嘶蹄動之聲,“莫非又有肥羊來了嗎?”
店門推開,走進來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手執一根纏著碎布條的棍子,神態俊朗,雖著布衣,卻有出塵之相。
布衣少年也有些發蒙,但很快鎮定下來,尋了一處空位坐下,反正他這身裝扮看起來就不像是有錢人的模樣。
果然,黑鯊幫二幫主刁元斗看了他的衣著,不由大皺眉頭,來得竟然是一個窮鬼,害他空歡喜一場。
他正准備招呼幫眾離開,幫主沙通天卻狠狠拍了他腦袋一下,“笨蛋,你看看他騎的馬!”
刁元斗轉頭向外望去,只見馬樁上拴著一匹高大神駿的黃驃馬,響鼻如雷。
他頓時反應過來,這哪是什麼窮鬼,分明是一位大戶人家的子弟,喬裝打扮行走江湖。
他惡狠狠走到跟前,大聲問道,“小子,你是哪里人,家中可有金銀?”
布衣少年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道,“在下是長安人士,家中並無金銀!”
刁元斗猛拍了一下桌子道,“兔崽子,敢和爺爺我耍滑頭是吧?”
他揮手招呼幫眾道,“給我上,綁了他,帶回去嚴刑拷打,我就不信還敢不說實話!”
布衣少年心里嘆了一口氣,看來想平平安安回到長安是不可能了!
黑鯊幫幫眾隨即取出繩子,一擁而上,准備將布衣少年綁回山寨,然而他們剛上前,布衣少年便抽出一把筷子用力甩向身後。
“啊!啊!啊!”黑鯊幫幫眾隨即發出此起彼伏的哭叫聲,連忙俯身跪下,抱住腿腳。
只見布衣少年甩向身後的筷子此時猶如鋼釘一般,一一插在地上,這些幫眾的腳面上都或多或少地插著一二根筷子,鮮血瀝瀝。
刁元斗一看立時嚇得魂不附體,仰面癱倒在地,這少年武學修為之高深,已然遠超他的想像,至少他見過的人中,絕沒有人有如此內力,竟然可以飛花摘葉即可傷人!
沙通天本打算做完這趟生意,便遠走高飛,可哪知竟然會在此栽了跟頭。
他急於挽回劣勢,手中鬼頭刀一轉,立時飛身在上,一刀向宗政元恒劈去。
然而,沙通天手中大刀還未落下,只聽“鋥”的一聲,眼前頓時一片白光,再無它物。
衛寒月、周含英等人離布衣少年最近,她們方聽見“鋥”的一聲寶劍出鞘聲,緊接著眼前便浮現一道耀眼白光。
待白光消退,她們瞧見沙通天直愣愣地跪在布衣少年的左手側,眼睛發灰,臉上滿是驚愕之色。
而布衣少年尤自喝著茶水,恍若不覺。
刁元斗壯著膽子上前推了推自己的老大,“幫主!”他輕聲呼喚道。
一道血线迅速在沙通天的脖子上浮現,刁元斗推動之下,碩大的腦袋隨即落入他的懷中。
“啊啊啊!”刁元斗驚嚇之下,將自家幫主的首級扔至一旁,手腳並用,帶著一幫幫眾屁滾尿流地逃出了客棧。
只留下一具橫在店內的無頭屍身,斷頸處鮮血汨汨流淌,丟至一旁的腦袋上,沙通天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好快的劍法!”血鷹老人贊嘆道,“這少年也不知是誰家門下,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沙通天實力大致在五級中階左右,這個布衣少年能一招將其斬殺,說明自身修為至少也得在五級中階以上。
最關鍵的是這個布衣少年實在太過年輕,只從相貌上來看,絕然不超過十七歲。
而據血鷹老人所知,魔影宗歷代高手中最年輕的也得是二十歲才有如此修為!
殷紅玉撇撇小嘴道,“如果爹爹肯傳授我武藝,我也不會比他差上多少!”
血鷹老人只是苦笑了一下,殷紅玉自小便罹患血寒症,受不得陰寒之氣,而魔影宗功法大多偏向冷厲,為了女兒著想,殷無常這才嚴令宗內上下不得私自傳授她武功心法,可到了這丫頭嘴里卻好似自家爹爹敝掃自珍一般。
店內的行商見強盜頭子被殺,紛紛壯著膽子來取自家的財物,布衣少年也沒阻止。
倒是沙通天的血液流得到處都是,挨得最近的布衣少年很快就沒了落腳的位置。
正當他准備換另一張桌子時,衛寒月起身道,“少俠如不嫌棄,可來此一坐!”
布衣少年進來時便認出對方應該出自玉女派門下,乃是一等一的武林正派,歷來為各方敬仰。見對方如此熱絡,他也不好回拒。
坐在衛寒月對面的兩名小輩連忙讓開位置,讓布衣少年坐下。
周含英適才見他懲惡揚善,將賊首一擊斃命,心中大有好感,此時細看之下,竟覺這位同齡少年朗目星眸,十分好看,不覺有些意動,若是無有婚約在身,她真想與他親近一二。
“在下金竹山玉女派衛寒月,不知少俠是何方人士?”衛寒月問道。
布衣少年連忙抱拳道,“當不得前輩如此稱呼,在下姓溫,單名一個玄字,乃是長安人士,家中經營鏢局,靠為人押鏢謀生!”布衣少年正是宗政元恒,但因姓氏特別,故以舊名示人。
衛寒月不疑有他,繼續問道“我剛才見你那一招有些像是落星劍法中的白駒過隙?”
布衣少年有些尷尬道,“說來不怕前輩恥笑,在下苦練這套劍法數年,但其源流何來,卻是一無所知。”
他解釋道,“數年前,我外出游玩時偶遇一位老道,非說我骨骼驚奇,天生便是練武之材,傳了我一套劍法,共計一十三招,我苦練數年這才略有小成!”
如果是其他人說這話,衛寒月非給他一個白眼不可,但偏偏溫玄這樣說,她卻絲毫不疑。
能在十七歲前達到五級境界,別說骨骼驚奇,就是說一聲天縱之材也不為過!
衛寒月問道,“難道這位老道人其它的什麼也沒說?”要知道練武之人最重師徒傳承,既然其人苦心傳授武學,又怎麼會連姓名也不留下呢?
溫玄撓頭道,“我也曾問過他的姓名,只是他仰天長嘆,說不期盼我光大門楣,只願將來我惹出禍事,不要說出他的來頭即可!”
衛寒月當即怔住,良久之後才緩緩點頭道,“沒錯,這確實是他一向的作風!”
衛寒月心里嘆了一口氣,她這位好友乃是出自三山四海宗,當年宗門被滅後,他意志頹喪,自此浪跡於江湖,再難知曉行蹤,想不到今日竟然會遇到他的徒弟。
溫玄心里一陣尷尬,因為這些話都是他胡謅出來的,這套劍法乃是屈老傳授給他,他既然驚闕劍在手,便只好裝作少年劍客,行走江湖,誰成想會被人認出這套劍法。
休息了一會兒,溫玄起身拱手道,“前輩,晚輩此行乃是去往長安,便在此與前輩分別了。”
“哦?”衛寒月臉上閃過一絲訝色,她道,“我們此行也是去往長安,溫少俠如果不嫌棄,可與我們一道同行,互相間也好有個照應。”她對溫玄這個故人之徒頗為贊賞,因此出言挽留。
溫玄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在下趕時間,家父為晚輩說了一門親事,就在十日之後,晚輩此行便是為此。”
溫玄的話雖然說得小聲,但卻讓一旁的周含英如遭雷擊,眸中泛起水霧,她方才對溫玄心生好感,可沒想到溫玄竟然即將成婚,這讓她內心不禁酸楚,可轉念一想,自己此行乃是奉師門之命嫁入梁王府,與溫玄天各一方,再無相見的可能,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早斬斷情絲!
思及於此,周含英收起萬千柔腸,神情多了幾分倔強。
衛寒月拍手喜道,“那卻是巧了,我們一行也趕時間!”
溫玄無話可說,只得道,“那晚輩就打擾了!”此去長安還有數日路程,如果能與玉女派一道上路,自然比只身一人要穩妥。
溫玄方才坐下一會兒,便見魔影宗一行整理行裝,准備動身起行,臨出門之際,血鷹老人還特意看了溫玄一眼,讓他頗為不自在。
衛寒月飲盡杯中茶水,目光一厲,沉聲道,“該我們動身了!”她方才一直拖著不走,便是為了避開魔影宗一行!
於是一行人魚貫而出,翻身上馬,取小道而去。
與此同時,在客棧稍遠處的樹林里,一名五官端正大方的中年男人負手而立,神情鎮定。
撲撲撲幾聲傳來,一名藍衣青年手持寶劍,施展輕功從遠處滑落下來。
“稟告閥主,魔影宗和玉女派皆已動身!”藍衣青年單膝跪下道。
中年男人緩緩點頭,問道,“高長老和孫長老那里可布置妥當了?”
藍衣青年道,“一切皆已妥當,只等閥主發話!”
中年男人拍手道了一聲好,“今晚務必將兩派之人全部殺死,尤其是他們護送的女子,絕不可放過,我倒要看看,魔影宗和玉女派有多少嫡女可送到梁王府!”
他目光下視,望著藍衣青年道,“你也去幫兩位長老一把,用你手中之劍去試一下北靖人的武藝,記住,千萬不要墮了我們南唐人的威風!”
“屬下求之不得!”藍衣青年眼中閃過一道殺氣道。
寂靜而黑暗的樹林里,一陣馬蹄聲疾過,驚得宿鳥紛飛。
因在客棧中遇到魔影宗一行,使衛寒月心中頗感不安,她要求眾人晝夜不休,星夜趕路,待甩開了魔影宗一行再做歇息。
所幸一行皆是練武之人,便是周含英也有四級大成的修為,她的兩名小師妹修為也在三級中階之上,咬咬牙也能撐過去。
突然,“吁”的一聲,溫玄勒馬而立。
一行人只得停下馬來,奇怪地看向他。
溫玄也不解釋,一拍馬背,縱身飛向樹頂,幾個呼吸後,旋身落地,手中抱著一人。
衛寒月也覺不妙,當即翻身下馬查看,立時便認出對方乃是魔影宗一名有著六級巔峰修為的長老,她今日中午還在客棧中見過此人。
只見其人渾身是血,奄奄一息,伸手道,“有,有埋伏!”話還沒說完便斷了氣。
溫玄一陣查看後,道,“此人乃是被人一劍刺穿脾肺,出血過量而亡!”
他心里不甚唏噓,從他查看的跡象而來,此人乃是魔影宗一行中伏後主動留下斷後之人,只可惜埋伏之人中有一名劍法高明的劍客,一劍便刺中此人脾肺,此人也是頗為強悍,竟然以指力截斷周身大穴止血,還想引開對方埋伏之人,只可惜最後還是落得一個血虧而亡的下場!
衛寒月神情凝肅,今日在客棧中時,她便觀察過魔影宗一行的陣容,與玉女派大致相當,也是由一名修為七級中階的高手領隊,輔以兩名六級巔峰的長老。
而領隊的血鷹老人在北靖可以說是凶名遠揚,已經到了小兒止啼的地步,誰敢打他們的主意?
衛寒月心中的不安又增添了幾分,她輕喝道,“全體上馬,改道金州,立即出發!”不管對方到底是為何而來,衛寒月都不想摻和進去,她現在只想將周含英一行平安送到長安!
一行人當即調轉方向,直朝金州而去,雖然從金州到長安要多花一兩天的時間,但比起身險絕地要穩妥得多!
衛寒月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待來到一處密林,見周遭寂無雜聲,她臉上露出一絲凝重之色,當下揮動馬鞭,又加快了幾分速度。
然而,當她行至兩顆大樹中間時,只聽“嘣”的一聲,一條鐵索猛然拉起,衛寒月猝不及防,馬失前蹄栽倒在地,她只得舍棄坐騎,騰飛至一旁。
緊跟而來的溫玄眼疾手快,驚闕劍緊急出鞘,俯身一劃,“鐺”的一聲,將鐵索斬成兩截。
還不待他高興一二,簌簌的破風聲傳來,溫玄心中大警,喝道,“有暗箭,速避!”當下飛至一旁的大樹上。
身後的幾人聞聽示警後,也立馬飛至兩旁的大樹上,猶自向前飛奔的駿馬在迎面而來的竹箭雨中立時便被射成了刺蝟,只留下嗚嗚哀鳴聲。
“哈哈哈!”一道大笑聲傳來,“久聞玉女派寒月仙子的威名,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話語中嘲弄之意甚濃。
“是誰?藏頭縮尾算什麼英雄好漢,可敢出來一會?”衛寒月高聲怒斥道。
“哈哈哈!”又是一陣大笑聲傳來,一名身形矮小微胖的男子領著兩名下屬從遠處的樹頂上滑翔而來。
其人獐頭鼠目,下巴上長著一撮山羊須,猥瑣至極,方一現身,周圍立時圍上來數十名黑衣,將衛寒月、溫玄一行團團圍住。
衛寒月斥問道,“不知閣下是何來頭,與我玉女派有何恩怨,竟然如此大動干戈在此設伏?”只從對方散發出的氣勢來看,其人修為絕不在她之下。
鼠目男子輕蔑道,“寒月仙子何必多問,要怪就只能怪你們北靖武林人士太不爭氣了!”
衛寒月聽得稀里糊塗,不知其人說得什麼意思!
鼠目男子沒有給衛寒月問下去的機會,揮手道,“給我上,不許走脫一人!”他的話音剛落,周圍的黑衣人立即拔刀上前,與溫玄等人廝殺在一起,鼠目男子身旁的兩名下屬則是把目光瞄准了衛寒月的兩名師門同輩。
衛寒月見此,心中頓時一急,她剛欲出手,便聽見一陣破風聲襲來,手中寶劍急忙迎風劈去,鐺鐺鐺幾聲,劍身竟被一鐵索纏住。
她放眼望去,鐵索一頭卻在那鼠目男子手中。
“流星索?”衛寒月疑道。
“寒月仙子好眼力!”鼠目男子嘻嘻笑道。
想到剛才鼠目男子說得話,衛寒月陡然悟道,“你是南唐鶴仙派的孫破患?”
“哦?”鼠目男子驚訝道,“寒月仙子竟然認得我鐵索連環孫破患?”
“你不在南唐好好呆著,跑到我北靖來干什麼?”衛寒月冷聲道。
“哼!”孫破患哼道,“要怪就要怪你們北靖武林人士自甘墮落,竟然甘做朝廷鷹犬!”
孫破患當下不再言語,手中流星索舞動如風,雖無法直接對衛寒月造成傷害,卻一步步限制了她的騰挪空間!
衛寒月神情凝重,照孫破患所說,他們的背後定是存在一個隱秘的組織,專為破環北靖各門派與梁王府的關系,魔影宗一行被襲便是因為這個緣故。
就在衛寒月一邊與孫破患交手,一邊緊急思慮此事的因由時,一連串的慘叫聲傳來。
孫破患起初並不在意,可隨意瞟了一眼後,頓時勃然大怒,衛寒月一行不知怎麼回事,竟然多了一名手持黑劍的少年,看模樣竟然有五級中階的修為,他帶來的黑衣人此時大多已死在其人劍下,余者四下潰逃!
“放肆!”孫破患大怒道,他舍棄衛寒月,朝溫玄襲來,誓要將溫玄絞殺在流星索下。
衛寒月哪能讓他如意,手中寶劍立時朝他的背心刺去。
孫破患察覺身後有一道銳利劍氣襲來,心中大警,當下只得回身對敵。
“不過區區幾個嘍囉而已,任這小子殺了便是!”孫破患眼睛一轉笑道,“待高長老解決掉血鷹老頭,我看你怎麼和我們兩個人斗!”
衛寒月心頭一緊,她不知道孫破患此言是真是假,但她寧可信其有不可信無,於是大聲道,“溫少俠、含英,你們快走!”
“不,師叔,要走一起走!”周含英哭道。
“你們先走,待會兒我便追上來!”衛寒月道,她見周含英還不為所動,於是怒道,“你要是再不走,大家都走不了!”
溫玄持劍而立,勸道,“周師妹,我們不妨先到前面去等前輩!”
周含英只得抹了一把眼淚,叫上兩名師妹,隨同溫玄向著金州方向一路狂奔!
孫破患見此,也不著急,只是嘿嘿笑了幾聲,便全力與衛寒月斗了起來。
溫玄與周含英連同她的兩名小師妹一路急奔,也不知跑了多少時間,只見天色微明,北辰星高懸,四人這才停下來歇息。
溫玄打量了一下四周,見都沒有可遮掩的地方,只有遠處的山壁上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土地廟,可做藏身之地,於是對周含英道,“周師妹,我看我們還是先到那里面躲一下!”
“好!”周含英此時心亂如麻,根本無心思考,但臨走時她還是在原地留下了一個玉女派的標記,指引衛寒月找到自己。
“青狼山土地廟?”溫玄看了一眼門匾,輕輕推動廟門,吱呀吱呀的聲音傳來,數不盡的灰塵散落。
當門推到一半時,突然從廟中伸出一只形似僵屍的手爪,溫玄心頭一驚,立時變掌為拳,與其拍至一處。
“嘭”,溫玄連退數步,趁此機會,他看清了廟中之人的模樣,竟然是他在客棧中見過的血鷹老人!
“前輩!”溫玄立即抱拳作禮。
血鷹老人看見是溫玄等小輩,立時哼了一聲,“看樣子,玉女派也沒逃過埋伏嗎?”
他見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讓開位置道,“先進來再說話!”
溫玄看了周含英一眼,示意她放心,便率先跨入廟中,周含英和兩名小師妹這才緊隨其後。
廟里空間還算寬闊,除去土地公和土地婆兩尊神只的供像,前面還能容下數十人席地而坐,只是設施都比較陳舊破敗。
此時大殿里還坐著殷紅玉和兩名侍婢,看見溫玄等人進來,也不奇怪,只是似有似無地笑了一笑。
溫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察殷紅玉,只見少女身著一襲血色長裙,身姿嬌小稚嫩,面容精致可愛,好是瓷娃娃一般,看模樣也就十四五歲。
讓溫玄驚訝得是她身旁的兩名侍婢,竟然長得一模一樣,亦是上等之姿,約莫十五六歲,苗條清瘦,各自抱著一把寶劍,一副冷漠無情的模樣。
溫玄估計二人應該有四級中階的修為,應該是魔影宗為殷紅玉選配的貼身護衛。
“襲擊你們的都是些什麼人?”血鷹老人坐下問道。
溫玄拱手道,“前輩,我聽衛前輩與那人的談話,好像對方是南唐鶴仙派的鐵索連環孫破患!”
“鐵索連環孫破患?”血鷹老人喃喃道,“看樣子咱們遇到大麻煩了!”
“哼!”殷紅玉哼道,“有什麼可怕的,待回去後我告訴爹爹,定要將這幫人都抓來喂毒蟲!”
血鷹老人苦笑道,“小姑奶奶,這幫人敢對咱們出手,就是存著要將咱們全部斬盡殺絕的心思,來一個死無對證!”
“啊?”殷紅玉苦著小臉道,“那可咱們辦?也不知道齊長老逃出去沒有?”
溫玄想了想道,“你們說得齊長老是不是額頭有一塊紅斑的人?”
血鷹老人和殷紅玉齊齊看向溫玄問道,“你見過他了嗎?”
溫玄便將之前自己發現齊長勞的情況告訴了他們。
血鷹老人仰天一嘆道,“想不到我此次出行所帶的王、齊兩位長老竟然先後殞命,我鷹某著實有負宗主囑托啊!”
他們一行人中伏時,王長老見對方勢大,當即以命換命拼掉了對方的兩名六級巔峰高手,使得場上形勢逆轉。
可就在這時,對方又來了一名藍衣劍客,修為也在六級巔峰之境,劍法超群,十招內便重創了齊長老。
齊長老為了避免場上局勢惡化下去,當即揚言回宗報信,引開了那名藍衣劍客,血鷹老人這才得以帶著殷紅玉平安退走。
就在眾人一陣唏噓時,廟外傳來三兩聲鸝鳥鳴叫聲。
周含英喜道,“是衛師叔回來了!”
她當即打開廟門,將衛寒月引了進來,其人見血鷹老人也是在此,只是皺皺眉頭,但還是將就坐了下來。
“衛師叔,另外兩位師叔呢?”周含英見只有衛寒月一人回來,不禁問道。
衛寒月臉上一片悲戚之色,“你那兩位師叔為了掩護我,主動留下斷後,俱已戰死!”
周含英聞言,心中一時悲痛無比。
衛寒月無暇他顧,盤坐在地,運起內功,力求盡快恢復。
就在眾人焦急地等待著衛寒月內力恢復,好商量對策時,廟頂上傳來“吱呀”一聲,血鷹老人和原本正閉目打坐的衛寒月陡然睜開眼睛,齊齊望向廟頂。
就在這時,廟頂突然破開,碎瓦朽木嘩啦啦落下,一道身影摻雜其中。
血鷹老人和衛寒月不敢大意,一同鼓動內力,拍向其人。
那人未曾料到血鷹老人和衛寒月如此警惕,當下只能以一敵二,與血鷹老人和衛寒月對了一掌,身形暴退徑直撞破廟門,口中傳來一聲悶哼,顯然受了些傷勢!
然而,還不待血鷹老人和衛寒月稍歇一口氣,一陣熟悉的大笑聲傳來,“原來你們躲在這兒,真是讓我費了一番功夫啊!”
“孫破患!”溫玄立時認出聲音的主人。
六七十名黑衣人撞破窗戶,涌進廟中,將溫玄一行團團圍住,孫破患和一名赤袍男子這才邁步走進廟中。
孫破患看了一眼赤袍男子,問道,“你沒事吧?”
赤袍男子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道,神情冷漠道,“還死不了!”他便是之前伏擊血鷹老人的高長老,仗著熾烈掌的厲害,便是血鷹老人也對他忌憚三分。
孫破患掃了一眼血鷹老人、衛寒月等人,“看來都在這里了,老規矩,一人一個!”他冷然道。
“好!”高長老毫不在乎。
“那小子便交給你了!”孫破患指著溫玄向自己的下屬道,他帶來的兩名下屬昨夜對敵衛寒月等人時,已戰死一人,只剩下這名叫張休的下屬,以其六級巔峰的修為拿下那小子應該不難。
張休剛欲答應,廟門外此時卻傳來一道聲音,“孫長老,那小子就交給我吧!”
黑衣人紛紛讓開道路,走進來一名身著藍衣的青年,手持利劍,鋒芒畢露。
溫玄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得此人氣勢與百劍派掌門莫問天有幾分相似,孤高凌絕,盛氣懾人,想來此人在劍法一途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高度。
孫破患拍手笑道,“不錯,你們都是使劍,正好由你來對付他!”藍衣青年在伏擊魔影宗一役上可是立下了大功,只用三招便重創了魔影宗齊長老,迫使血鷹老人退走,使得他和高長老刮目相看。
既然選定了對手,孫破患也不再言語,為避免夜長夢多,當即揮手道,“上!”
說完,便率先與衛寒月斗在一起,而一旁的高長老則是找上了血鷹老人!
剩下的黑衣人紛紛呼喝著簇擁上前,一時情況無比緊急。
考慮到殷紅玉和周含英的兩名小師妹修為較弱,無法對敵,溫玄便將她們三人掩藏至身後,身旁只留下周含英和那對雙胞胎姐妹。
“殺啊!”三名黑衣人舉劍向溫玄殺來。
溫玄目光微凝,手中驚闕劍寒光一轉,立時便將三人斬於劍下,一時鮮血橫飛!
“好快的劍,讓我來會會你!”藍衣青年揮劍殺了過來,“我乃是西河劍派李泉,劍下從不斬無名之鬼,你且報上名來!”
“在下無名之輩,不敢汙了閣下的耳朵!”溫玄嘿嘿笑道,他先使了一招白鶴亮翅,迫使李泉回救,轉身便是一招青龍出洞,直取其人心髒。
李泉挽了一個劍花,立時轉危為安,手中絕陽劍上前一挑,徑直刺向溫玄咽喉。
溫玄一個側身避過劍鋒,反手便是一劍斬去,李泉猛然向後一仰,這才避過這一劍。
當下二人連對十幾招,竟不分勝負!
“好小子,竟然藏拙!”李泉怒道,對方的修為至少也在六級之上,否則絕然接不住他這麼多招!
溫玄只是嘿嘿笑了幾聲,也不否認。在他看來,行走江湖,絕然不可以一見面便把自己的底細都漏出去,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略微觀察了一下戰場,血鷹老人和衛寒月還在奮力迎戰孫破患和高長老二人,一時難分高下!
而在一旁,周含英和那對雙胞胎少女對付一般的黑衣人倒是綽綽有余,只是對付那名叫張休的六級高手確實力不能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