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島上。
西門傑之所以臉色大變,不是因為華映宏射出的“落日箭”威力太強,令他覺得無法抵擋。
在西門傑的神念感應中,華映宏那石破天驚的破虛一箭,竟然完全偏離了目標,挾著無堅不摧的驚人氣勢,在虛空中從西門傑身側一尺多處穿過,朝著他身後約兩丈遠的一處空地直射而去!
華映宏這樣級別的高手,竟然射出這樣偏得離譜的箭,箭術未免太差勁了吧?
不過,若要說華領映宏的箭術太差勁,未免太過牽強:華映宏曾在重龍峰,兩箭射死“春秋無極門”百羊堂主丁克強;在天水城下,一箭驚退“玉面郎君”徐少鵬;甚至在南瓜丘,准神品級高手“無極老祖”丁無極也被他一箭阻住,最終飲恨在自由鐵衛的“射日箭”下!以這樣的箭術,又怎會射偏?
方今天下,無論誰都不會相信已修至“以神御箭”境界的華映宏會將“落日箭”射偏!不過,這樣的事情卻偏偏發生在西門傑身上!
真相很快就揭曉:就在“落日箭”即將射入那塊空地之際,那里已被玄冰真氣凍得堅逾精鐵的泥土突然間轟然炸開,兩團黑色身影從四散飛濺的亂泥碎石中向兩側分飛,暴起空中,兩道如虹劍氣向西門傑凌空撲擊!
土遁之術!西門傑眼中寒芒暴閃,飛速轉身回頭。只見這突如其來的兩人一襲黑甲紅衣,衣著打扮與華映宏手下的自由鐵衛一般無二!
難道華映宏竟然不顧顏面,在公平決戰之時也會埋伏人手偷襲?雖然這倒很符合華映宏一貫不講武林規矩的作風,但西門傑立即否定了這個看似合理的推斷:只因華映宏射出的那枝“落日箭”已經不可思議地折向空中,帶著銳嘯穿透了一名“自由鐵衛”打扮的刺客強悍的護體真氣,直接將那人炸為一團碎肉飛濺!
華映宏絕對不可能向自己的忠心屬下自由鐵衛下此殺手。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欲趁兩大青年高手公平決戰之機,冒充自由鐵衛向“神劍公子”西門傑下手,栽贓到華映宏頭上,進而挑起自由盟與西門世家的死仇!
以華映宏“破虛一箭”顯示出的強大攻擊力和匪夷所思的以神御箭、折向追擊之術,西門傑自問就算能勉力接下,但在先施出極耗精神力和體內真氣的絕招“冰封天下”、再接下威勢絕倫的“破虛一箭”之後,西門傑知道自己絕對逃不過兩名頂尖殺手接下來的聯手合擊!
就算有西門傑在全力發動“冰封天下”和面對華映宏的壓力之時,神識對周圍環境的感應有所失察,但這兩名殺手能夠以土遁之術潛至西門傑身後兩丈之處仍未被察覺,其功力修為絕對有不下靈寂後期的水准。在把握好機會突襲之下,西門傑極有可能被一擊絕殺!
若西門傑在公平決戰時被華映宏暗伏“自由鐵衛”以陰謀詭計害死,這樣的消息傳出去,無論自由盟、自由軍的勢力有何等強大,西門世家與華映宏之間必定是你死我活之局!
西門傑不愧絕頂聰明之人,在電光火石間想通了所有的關節所在,心下不禁惱怒異常!作為一名真正的武者、武痴,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因素打斷了勢均力敵的公平決戰,是可忍、敦不可忍?
“鼠輩找死!——”
西門傑口中輕叱一聲,手中“天玄寒冰劍”以無可形容的速度將“破虛一箭”下幸存的一名刺客罩在劍網之內,玄冰真氣帶起的漫空寒氣將空氣中的水汽直接凍成冰霜,“嗖嗖嗖”地紛紛下落!
這一切,發生在無法用言語描述的瞬間!
西門傑已無暇顧及那一式絕殺“冰封天下”會產生怎樣的後果,那一招是西門世家獨門功訣施出的最強絕招,一旦形成和發出之後,連西門傑本人也無法強行控制,否則必定會遭致最強勁的反噬!
若西門傑能做到對“冰封天下”收發自如之時,他就會成為當年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祖輩西門雪之後的又一個劍神!
那柄巨大冰劍不可抗拒的威力籠罩了十五丈方圍。在這個范圍之內,所有空氣已凝成一團團有若實質的冰絮冰繩一般,纏繞得其中之人幾乎無法動彈,根本無法施展身法逃出這樣巨大的攻擊范圍!
除了全力與那柄巨大冰劍蘊含的可怕威能硬拼之外,華映宏似乎沒有更好的應付辦法。但是方才那一箭,華映宏以“射日心訣”凝集了十成功力發出,才能將那名冒牌殺手一箭射殺,盡管體內金丹和混元真氣恢復速度神速無比,在這呼吸之間,也僅僅恢復至五成!
五成功力,又怎能抵擋住那一式西門傑全力發出的絕招?
這一式“冰封天下”,西門傑以自身體內強大的玄冰真氣和密法控制了十倍於本體真氣的九天玄氣,作致命一擊,貌似已經超出武功的范圍,反而有了一些華龍道術或是歐巴魔法的特征……
無論誰想要正面硬接這一招,哪怕神品級高手在此也絕對不會輕松!
若華映宏在未發那“破虛一箭”之時,或許勉強還能抗住。如今因發出破虛一箭解除了西門傑被冒牌殺手突襲之危,華映宏極可能將自己陷入被凍為冰屑碎粉的極端危險之中!
在間不容發、生死一线之時,華映宏神念電閃,碧玉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收入碧玉戒中,龍呤刀電射彈出,強提全身真氣,以“橫掃千軍”在頭頂上方劃出了數十道閃爍玉白光芒的破虛真氣,凝成耀眼奪目的刀幕,而後飛身滾入數丈外的亂石堆中!
玄冰巨劍落下!
那數十重破虛真氣刀幕將巨大冰劍的前端削去了一丈長有余,碎屑狂飛,但是僅僅阻得一阻,真氣刀幕就被強大無比的壓力擊得爆散,再也無力阻止威勢無比的冰劍下落!
天鵝湖的兩岸,無數各選有利地勢,遠遠觀戰的各路高手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亂石堆中,華映宏高大的黑色身影突地騰空飛起,像是想拼命地逃出冰劍布下的羅網,卻被網個正著!那道黑色身影頓時被九天玄氣在空中凍成一尊冰雕塑像,隨著冰劍落下——
“轟!——”
兩大青年高手的決戰出現了誰也不敢相信的結果:華映宏騰空飛起的黑色身影竟被“冰封天下”的無比奇寒和狂猛的勁道炸成一點點飛濺的冰屑!
自由之子,一代軍神,風流元帥華映宏竟然因為好心救人而屍骨無存!
原本是一片亂石之地,頓時被冰劍炸開一個最深處可達三丈、二十余丈寬的圓形大坑,很快又被巨大冰劍碎散形成的冰塊填滿,凝成一塊堅逾精鋼的白色冰山!
“當!當!當!當!……啊!——”
“神劍公子”西門傑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疾若閃電的天玄寒冰劍在與那名偽裝“自由鐵衛”的冒牌殺手交擊了七七四十九劍之後,劍鋒終於奇快無比地掠過那名刺客的喉頭!
眨眼間,那名殺手被可怕的玄冰真氣凍成一座栩栩如生的人形冰雕,而後化為冰屑,隨風飛散在無邊黑暗的夜色之中!
“鏘!——”
還劍入鞘,西門傑修長的身軀背向堆成小山似的無數冰決,如同一尊雕像凝立不動,英俊無匹的臉上浮現出無盡落寞之色。
華映宏以“破虛一箭”救了自己,反而死在自己發出的絕殺之技“冰封天下”之下——這一戰究竟誰勝誰負?
默立良久,西門傑招手將華映宏攻擊殺手遺留的那枝“落日箭”攫入手中,突地仰天發出一聲直透雲霄的清嘯,身形一閃已在莫愁島二十幾丈開外的湖面上,再閃如一縷白色幽靈,幾閃後消失無蹤!
天台山腳。
“預備!放!”
隨著一聲令下,五十門紅衣大炮調好了角度,齊齊發出了像怪獸一般的沉悶咆哮聲!
“呼!呼!呼!……”
五十發重磅炮彈帶著驚人之極的呼嘯聲向閃耀著奪目金光的蓮花佛陣中心飛去——這是仿制美利堅國火炮、由帝國工部自行研制的紅衣大炮第一次亮相。
多年來,後唐帝國通過茫茫愛琴海與歐巴、美斯大陸各國有海外貿易往來。有利潤豐厚的海外貿易,就是有作無本生意的海盜,這幾乎是一條規律。為對付愛琴海中神出鬼沒的海盜,帝都出海的商船大多結成船隊,由水師派戰船護送。
幾個月前,負責護送商船的一個帝國北方水師中隊五艘大型主力戰船遇到一艘海盜船攻擊,竟有四艘戰船被海盜船擊沉,商船全部被擄走,損失慘重!五艘正規軍的主力戰船打不過一艘海盜船,簡直成為帝國水師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事後經過調查:逃回營口港的那艘水師戰船的中隊長提到了襲擊船隊的那艘海盜船上,配備有一批美利堅國新式火炮,遠攻能力強大無比,而自身鐵甲防護極厚,連最大型的投石機投出的石彈也難傷分毫!出於保密和維護帝國水師聲譽的考慮,帝國水師總部和兵部嚴禁對外泄露此消息,只悄悄向皇帝柳飄絮作了密奏。
皇帝得知此消息,不僅未怪責降罪,反而大喜過望,立即責令禮部外交司和血衣衛對外部門秘密聯絡,以重金從美利堅國一名膽大包天的軍火走私商人手中秘密購回十門美式火炮。
此等戰爭利器,帝國當然作為最核心機密。原想待仿制成功後大量生產,配備給皇室旗下的直屬軍隊攻城伐地,統一華龍大陸那將是無往不利!
幾個月來,大陸戰爭雖然大規模爆發,但仍未曾波及皇室賴以統治整個後唐帝國的根本重地中央郡、北方郡、連雲郡。忠於皇室的嫡系軍隊中,只有保定軍團和近衛軍團卷入了戰爭,損失也不算大,是以柳飄絮樂得讓東方家族耗損實力之後再出面收拾殘局,並未將數量有限的火炮調往作戰。
火炮對大軍野戰和攻城時助力甚大,但攻城掠地之後的統治仍需要靠訓練有素的精銳軍隊來維持,總不能在自己占領的城池之內用火炮亂轟一氣不是?況且,仿制紅衣火炮也是不久前才成功之事,大批量的生產需要時間,而數量太少對於動輒以師團級單位出動的大規模戰爭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只是世間之事永遠是計劃不如變化。沒想到原來軍械水平遠遠不如華龍各國的倭國在入侵大陸東南角的大梁王國之時,倒是率先用上了購自美利堅國的大批火炮,更沒想到的是倭軍初次使用火炮就遇到了華映宏這個怪胎發明的“飛龍戰艇”,在順昌城之戰、釣魚島海戰愣是吃了大虧!
後唐帝國的工匠地位雖低,但確實有不錯的技術水平。畢竟魯神工當年在工部時教出了一大批雜學水平甚高的弟子和工匠,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經過工部主持幾個月功夫秘密研制,仿制的紅衣大炮比美利堅國的原裝貨也差不了多少:炮管口徑寬,以歐美人的計量方法達到212毫米,炮身全長4米,口壁厚1達65厘米,鑄有多道固箍、滑膛,炮身中部有炮耳,炮口和炮尾分別裝有准星和照門,炮身連同炮車底座重達五噸有余,平地試驗最遠射程達到三公里!
用紅衣火炮對付絕頂高手,會有怎樣的效果?——這個答案很快就要在佛宗見分曉!
“轟!轟!轟!……”
五十發威力巨大的重磅炮彈幾乎同時集中落到千人“蓮花佛陣”的中心,一連串的震天爆炸將佛陣強悍的金色護罩炸得一陣亂晃——空中金色蓮台黯淡了許多,旋轉的速度也立即慢了下來!
人體雖有無窮無盡的潛力,但武林高手始終不過是血肉之軀。五十發開花炮彈爆炸的威力絕對不亞於五十名靈寂後期的聖品級高手全力向同一處發起集中攻擊,有誰受得了這樣變態的攻擊方式?有誰有足夠強悍的真氣和精神力經得起如此巨大的消耗?
更可怕的是:這火炮純粹是由普通人就可以操縱的東西,遠在幾千米外“蓮花佛陣”根本攻擊不到的地方。這樣一來,就只能挨打不能還手。只要再有上幾輪炮彈轟擊,這個千人“蓮花佛陣”就會抵擋不住而潰散,那時候佛宗還有什麼可以抵擋大批血衣衛、御林軍和大正神僧率領的佛宗叛徒?
又是兩輪重炮轟過去,“蓮花佛陣”的金光搖晃得更加厲害,空中巨大的金色蓮台已搖搖欲墜,眼見就處於崩潰邊緣!
“蓮花佛陣”中心,法海長老突地出聲道:“法顯師弟,趕快下令眾弟子散了佛陣,各自逃生吧敵人的法寶厲害,肯定是要存心滅了佛宗的根基……卟!”
由於要不停打出佛訣支撐佛陣運轉,法海顯得極為吃力,話音未落,佛陣又遭到一輪猛烈的重炮轟擊!
法海心神狂震,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佛宗四大長老中,法顯雖然是師弟,但以高深的佛法武功榮登上一屆掌教之位,被封為上屆國師,在退位之後仍居於四大長老首座。法海雖然是師兄,卻始終居於次席。兩人的親傳弟子也相同:法顯的弟子大方禪師佛法、功力修為都明顯高出法海的親傳弟子大正神僧,成為當之無愧的繼任掌教!
是以此時雖事態緊急,法海仍需請首席長老法顯來作出最後決定!若就此散去蓮花佛陣,就意味著將佛宗的根本重地天台山將拱手讓與佛門敗類竊據——如此重大決定,不管是誰都都很難下定決心!
千人“蓮花佛陣”聚集的天地元氣都要通過佛宗秘法凝聚在陣心四大長老的身上,再通過佛宗的獨門印訣注入金色蓮台,發揮抵御和攻擊的強大威力,但五十發炮彈炸開的巨大壓力也大都集中到四大長老的身上,眼見蓮花佛陣就要潰散之際——
“阿彌陀佛!”
法顯老僧終於輕宣一聲佛號,朗聲道:“眾弟子聽令!散去佛陣各自逃生!”
“法顯師弟,你帶眾弟子先走,我在此抵擋一陣,”法海臉現急色道:“快走!”
“法海師兄,不用說了。我是首座長老,自與天台山共存亡。清理門戶,重振佛宗,正需要師兄主持大計。”法顯臉現肅穆莊嚴之色,口中低喝一聲:“不動佛印!”
一個個變幻無方、奇奧絕妙的金色佛印手訣打出,法顯身上爆出驚人之極的金色光芒,佛氣陡然提升!“不動佛印”強行將他的修為提升了一個級次,漫空金色佛光被納入他體內,再源源不絕打向空中的蓮台,法海承擔的絕大部分壓力也由此轉到法顯的身上!
“轟!轟!轟!——”
又是一輪驚天動地的重炮在陣心炸開。法顯原有金丹中期的修為,但在“蓮花佛陣”中心維持了近一個時辰,早已耗去大量真氣和精神力,此時強行以“不動佛印”提升修為,也不過恢復到金丹中期略強而己,在凶猛火炮狂轟之下,口中吐出了一道金色鮮血,顯然所受內傷不輕!
“眾弟子聽令,分散逃向後山!”
法海向佛宗弟子下令之後,晃身到了法顯身後,似欲幫助受重傷後仍然苦苦支撐的法顯一臂之力——
驀地,法海長老雙眼中閃過一道奇異復雜的異彩,向前本是平推作輸功狀的右手化掌為拳,一式佛宗的鎮山絕技之一的“韋陀拳”向法顯後背猛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