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隆城內,城守府。
“多情公子”徐逍遙坐在秋浩然曾經坐過的大椅上,旁邊是陰冥二老,其余二十幾名陰冥派各路起事的負責人分坐兩旁。
玉龍軍珍寶師團的戰力大大超出徐逍遙的估計。盡管如願拿下了基隆城和周邊八鎮,殲滅了一萬玉龍正規軍和一萬五千警衛隊,秋浩然只帶著不足四千人從東門殺出往日月城方向逃走,但徐逍遙心中卻高興不起來——
在昨夜至今晨的戰斗中,原本有五千多名的六品級以下三品以上的魔教核心弟子,只剩下兩千人左右;其余普通教眾的傷亡更高達三萬五千人;就連六品級以上的高手也在與玉龍密諜和正規軍的交手中死傷三百余人,只剩下不足一百人。此外,戰力最強的“陰冥鐵衛隊”也僅剩下一百多人,其中還有不少人帶傷。原本以為憑著壓倒性的武力優勢,可以輕而易舉拿下基隆城,沒想到卻被搞得元氣大傷,直接影響了下一步計劃。
軍隊作戰畢竟不是江湖斗毆或是群架,如果不是八鎮援兵及時趕到,就憑城內的力量,說不定此次起事會大敗虧輸。
還有兩件事讓徐逍遙心情極為不爽——原以為基隆城內的官庫至少應有二百五十萬金幣以上,可作撫恤死傷教眾和建立軍隊、添置裝備等之用,誰曾想秋浩然這只老狐狸或是汲取了西港稅金未及時運走、落入自由軍之手的教訓,防患未然,想是前些日借運軍械裝備新建軍隊之名,已悄悄將大量金幣運往北港,庫內如今只余不足十萬金幣。
更可慮的是:基隆城的官方糧庫被玉龍軍逃走前故意放火焚燒,雖以最快的速度滅火,也只搶下三十萬石,加上民間私糧,僅夠目前聖教控制范圍內近四十萬人三至四個月之用,若不能迅速控制中部地區搶得糧食,僅糧荒便可令陰冥派辛苦占據的基隆城崩潰。
“諸位!下一步應如何,不妨發表意見。”徐逍遙自與桃花宮反目以來,又受重挫,不得不丟掉傲氣,虛心求教起來。
“陰冥二老”閉目養神,他二人受命專司保護徐逍遙的安全,軍情大計與他們概然無關。況且他二人除了練武之外,也不懂這些東西。
一時堂上無人言語。正如雪纖纖擔心的那樣,陰冥派乃至魔教教眾,若說練功、殺人之類,絕不輸人後。但若講兵法戰陣、練兵之術甚至出謀劃策,倒真難為了這些漢子。況且,“多情公子”徐逍遙的脾氣歷來喜怒無常,若是說得對還好,若說得不對觸怒於他,說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是故無人敢輕易開口。
“都是沒用的飯桶!”徐逍遙見無人獻計獻策,一個個悶聲不響,不由得少主脾氣上衝,不顧後果地罵出聲來。
堂中眾人臉色不由一變,連“陰冥二老”也睜眼看了“多情公子”徐逍遙一眼。以魔教教義,教眾皆親如兄弟。雖也有上下之分,只因功力高低、職務不同,便於稱謂而已。教中弟子違反教規、派規,自會依例處置。平日里即便教主、派主對普通教眾也是和和氣氣,視如兄弟姐妹。魔教都得到民心呼應,也自有其獨到之處。徐逍遙雖是陰冥派少主,身份尊崇,又有溺愛他的父親徐陵撐腰,平日里自視高傲,卻也不敢輕易侮辱教中兄弟。此時情急之下,口不擇言,卻是將在座的大多數人都得罪了。尤其是那些個在桃花仙子雪纖纖主事期間接觸過之人,心中便有了比較。
徐逍遙銳目將這一切看在眼中,自知失言,又不好自降身份賠禮,口中急道:“這個…逍遙心憂聖教大事,一時無心失言,實在那個…請諸位定要為聖教大事多出主意才是。”
眾人心下仍未釋然,但臉色稍霽,一時仍想不出好主意來。
徐逍遙見坐於最遠處一白衣書生模樣之人嘴唇微動,似張口欲言,看了看旁人卻又止住,遂道:“計兄有何主意,盡管道出,大家集思廣益,總得有提頭之人。”
那“計兄”全名計無謀,三十歲左右,長相平平無奇,一雙眼睛卻時不時閃過靈動的精光,令人覺得非是“無謀”,倒是一副足智多謀的樣子。在陰冥派內,一般以武功高下定職位作為慣例,功力不過五品級數的計無謀在派中僅屬白衣二級弟子,本無資格參與此會,但因其在起事前負責西面順和鎮方向十里外的小鎮籌劃,組織了四千多教眾率先攻下基隆外城西門,又接連取下南門和北門,立有大功,方破格列席。
陰冥派在正式場合以衣著顏色區分職級高低,黃、紅、白、黑配以專門的束袍之法,將弟子分為十級。僅有教主和一派掌門、掌門繼承人方可著黃衣,如“陰冥神拳”徐陵為派主、徐逍遙為其獨子、當然的繼承人,著黃衣;陰冥二老、史恒等人為派中最高層元老或頂尖高手,著紅衣一級,以此往下類推,大約九品至七品為紅衣一、二、三級,六品至四品為白衣一、二、三級,三品及以下為黑衣一、二、三級,大多數普通教眾均為黑衣級。此時廳中眾人,大多為紅衣級。
“稟少主,”計無全整理一下思路道:“當務之急是安內掃外,盡快站穩腳跟。”
“此言有理,只是如何做到?”這樣的開場白很普通,誰都知道。徐逍遙也非蠢人,求計的關鍵在於如何著手。
“以愚見,其一,撫恤昨夜陣亡兄弟,安撫城內受損百姓,釋放官奴私奴,發展教眾以獲民心;其二,整訓軍隊,配齊裝備,申明軍紀,盡快形成足以和正規軍正面作戰的戰力;其三,在玉龍援軍到來之前,或西取中部地區日月城,或東取順和、東港、南取寶南,或北取北港,迅速控制大片地區資源、糧食、人口,方有戰略縱深,可進可退。其四,可提前收取三月稅金,約可得四十萬金幣,暫時應付難關,後續費用,可請總部急速運來……”計無全不知是有其真材實學,還是受到了自由軍在聚寶鎮所作所為的啟發,講得有條有理,頭頭是道。
“講得好!”徐逍遙和一眾身居陰冥派高位者也不禁對貌不驚人的計無謀刮目相看。
“我以陰冥派少主之名,暫授計兄紅衣三級職級,任光明軍軍師之職,助我全權籌劃珍寶島軍政事務,稍後報派主正式確認。各位有無異議?”徐逍遙果斷對智計過人的計無謀予以重用,卻也顯出作為一派未來掌門人的過人之處。
“遵少主令喻!”眾人轟然應諾。
靈寶關。
時近黃昏,天色將暗。巍巍兀立的靈寶關被夕陽的余暉鍍上了一層金裝,看上去愈發雄偉不凡。
靈寶關位於自聚寶渡以東八十里,再往東十里便是珍寶島最大的日月平原,再往東十里的第一個人口聚居地,便是素有“珍寶糧倉”之稱的靈寶鎮。靈寶鎮以東四十里,便是珍寶中部最大的城池——日月城。
靈寶關建於群山之中,只有東西相隔不到兩里的兩道城牆和城門將東西必經的官道攔腰截斷,兩側是高不可攀的百丈峭壁。往聚寶鎮一方的西面城牆長約十五丈,緊貼山壁高達九丈有余,寬有六丈。共三道厚達兩尺的鐵木城門,需在左右控制室內數人同時轉動機關絞盤方可打開。往靈寶鎮一方東面城牆略長,約三十丈左右、高度、寬度都與西城牆相同。靈寶關內中部兩旁各有兩里方圓被群山峭壁環繞的谷地,
當年高山族起義反抗玉龍暴政,兩千高山族勇士據守靈寶關擋住了數萬玉龍軍,為族人贏得了寶貴的撤往阿郎山區的時間。最後玉龍軍自聚寶鎮、靈寶鎮兩面圍困,歷半年之久、關內糧盡方才破關而入。即便這樣,玉龍軍仍付出了近萬人死傷的代價!這些年來,經過玉龍軍整修加固,靈寶關被稱為珍寶第一關——“天關”。
日月平原東西長一百六十余里、南北增均寬度約百里左右。多年以來,官方和民間自發修建的道道溝渠縱橫,自日月湖引出的湖水灌溉了近兩百萬畝良田,保證了旱澇無災,每年均有六百多萬石糧食的好收成。每年中部地區自用約一百五十萬石,供應糧食不能自足的基隆城及東北地區約一百五十萬石、西港及西北地區四十萬石,還有三百多萬石糧食可運往玉龍王國,緩解國內荒年糧食不足或作戰備儲糧之用。
中部地區以農業為主,工商業不發達,每年為玉龍王國貢獻的稅金只有一百萬金幣左右,甚至不如西北地區。但其軍事上的戰略地位,卻是極其重要。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是沒有其他因素影響,占據了中部地區,哪怕按兵不動,以基隆城為中心的東北地區和以西港為核心的西北地區在斷絕海路外援的情況下,就會因缺糧的問題自亂陣腳。
秋浩然撤往日月城、秋水波率軍轉向北港,都是看到個中緣由。
“得!得!得!”十余騎從聚寶鎮方向疾馳至靈寶關前,遠在百步外便提氣高呼:“報!自由軍來襲,不下四萬人!距此二十里!”
負責守關的是珍寶師團第二聯隊長秋雨屬下第一大隊的一個中隊正規軍,中隊長名秋長痕,年三十三歲,也系秋氏家族旁支弟子。被自由軍全殲的第二、第三大隊以及基隆第三大隊,九千精銳戰士之前都從這西去聚寶必經的靈寶關通過,秋長痕卻未見一人回來。倒是上午,北港水師聯隊長——“狂虎”凌野只身一人帶傷狼狽地來到關前,被秋長痕迅速派人送往靈寶鎮,轉鎮上駐軍送往日月城而去。
凌野那日在珍珠海灘之戰中,被呂經緯“烈陽掌勁”所傷,又在混戰中負了刀傷箭創,憑著深厚功力殺開血路跳入海中,利用精湛的水性潛至海岸峭壁下隱蔽處,躲過了自由軍的搜尋,休養了十數日才復原了七成功力。因心切戰事,便取官道經靈寶關回北港。“狂虎”凌野未死,在這一日中,玉龍軍和秋氏家族得到的最好消息可能僅此一條而已。
“四萬人!”秋長痕倒吸一口涼氣。十余日前,未經訓練的自由軍便將兩萬多精銳玉龍軍盡數殲滅,如今再不濟也是訓練了數日的自由軍。縱使“天關”險峻,若自由軍不惜血本,便用數千屍體堆也可堆成階梯搶上關來。這一個中隊一千玉龍軍縱然全部放在這邊也恐怕抵擋不住。
“快!急報靈寶鎮,十萬火急!東城牆留兩百人,其余全到這邊來。”大敵當前,秋長痕再也無法沉著應對,急急求援。
面對號稱“天關”的雄關,華映宏如何再展奇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