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之道,直指本心,玄奧非常,原就不是任何陣法靈力能夠抵御,否則眾多修行者在度劫的時候,也就不用怕什麼外魔了。
而外魔一旦勾起心魔,兩相作用之下,絕對能夠讓尋常修行者體會到什麼叫“百感交集”。
而此刻許仙猶自沉浸在夢幻之中,絲毫未曾察覺,但若這真的是個游戲的話,那麼此刻的難度在不知不覺間,已是提高了數倍,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
夜幕深沉,貢院中經過一天的喧鬧,此刻已經沉寂下來。
眾多學子在貢院安排好的房舍中安然沉睡,但京城之地,寸土寸金,自然沒什麼精舍,而是能夠容納多人的通鋪,只以屏風相隔。
偌大的房舍中,卻並無一人說話,在這個時候,誰都知道他們最需要什麼,好應對明日的考試。
潘玉只在床榻略躺了一下,就又起身,雲嫣就在隔壁。她走過去推推雲嫣,輕聲道:“喂,漢文,跟我出去一下。”
潘玉長這麼大,只同許仙同室而居過,而且她稍稍有些潔癖。
在這樣的房舍中,總感覺有些不太舒服,就索性到外面走走,又不放心將雲嫣一個人留在這里,方才帶上她。
雲嫣也並沒有入睡,而是在修煉,被潘玉一推,當即清醒,她也是和衣而睡,隨即起身同潘玉來到門外。
天空還下著小雨,在走廊下成排燈籠的光芒中,宛如萬千銀蟲,飛舞不止。
二人來到走廊盡頭的亭台,雲嫣關切的道:“怎麼了,睡不著?”平日雖然有許多爭執,但未嘗不是親近的表現,這下日子的相處之下,她們的關系其實已經很親密了。
潘玉道:“反正睡不睡都無所謂,出來透口氣也好,那屋子里總感覺有些怪味兒。”潘玉打通了任督二脈,雲嫣築基成功,她們一夜不睡都已不會對精神有什麼影響。
雲嫣笑道:“我也這麼覺得,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麼多人打呼嚕。”微笑一下,卻又扶著廊柱,望向廊外深沉的黑夜,“不知他現在正在做什麼?”
潘玉道:“應該在准備天劫吧!”臉上就有些憂慮之色,天劫之險,她亦有所耳聞。
雲嫣眨眨眼道:“放心吧,他有些東西還沒吃到,一定舍不得的。”微笑著打量著潘玉周身。
潘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是有些東西還沒吃夠吧!”雖然明知道面前的許仙是雲嫣扮的,但或許是扮的太過完美,那熟悉的相貌總讓她微微分神。
雲嫣卻挺挺胸膛,有些自豪的道:“就是沒吃夠。”已然被許仙改造為少婦的她,在這方面的臉皮厚度遠非潘玉能比。
潘玉對於這個“淫娃蕩婦”只能露出一臉的無奈的表情,讓雲嫣瞧的一陣偷笑,道:“今天的題目都只是死記硬背,從明天開始才是各顯神通,怎麼樣,要不要我稍稍松懈一下?”
潘玉自信的道:“不必,也不用。”
雲嫣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但心中卻已有了定計,夫君對這會試並不如何重視,我也不用硬要取得什麼會元,只要能中個普通的進士,應該就足夠了。
不能不說,她七竅玲瓏的心思對許仙的心理把握的極透,許仙雖然不會阻止她發揮,但其實也只想著榜上有名而已,無用的聲明對他來說,只是麻煩。
四下寂寥無人,唯有雨聲瀟瀟,燈火昏黃,二人的言行都隨意了一些,但為防隔牆有耳,還是留有分寸。
黑暗中,一雙眼睛遠遠望來,卻漸漸皺起了眉頭。
呈藏劍今夜心事繁雜,也是無心睡眠,本想出來走走,卻不知不覺走向潘玉所在房舍的方向。
遠遠瞧見燈下兩道熟悉的身影,本想上前打招呼,此刻卻不由停下了腳步。
潘玉同許仙的親密,似乎更超過自己的想象。
距離太遠,是以聽不清潘玉在說些什麼,但他精於箭術,目力極佳,透過層層雨幕,那闌珊的光影下,那道身影越看越覺得像是個綽約的女子,深藏於每個男人最深的夢幻之中。
呈藏劍搖搖頭,只覺得現在的行徑很不合他的性情,就要抬步到潘玉那邊去。
但他忽然渾身一震,瞪大了雙眼。
許仙竟然拉起了潘玉的手,而潘玉竟然沒有掙脫,就這麼任憑他拉著,似乎還微笑著。
雖然只是一下子,許仙就松開了手,在常人眼中也沒什麼尋常之處。
但是呈藏劍卻比在考場中看到有人作弊還要震驚十倍,他是深知潘玉的習慣的,那就是極厭和旁人有身體上的接觸,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相識以來,他甚至想不起來潘玉和任何人有過肌膚之親。
呈藏劍對此也能夠理解,畢竟潘玉的容貌是男人看了也要動心的,若是親昵太多,就是他也不敢保證會不會生出猥褻之心,是以從來保持著與她的距離。
但就在剛才,他親眼看到潘玉將自己的手被握在另一個男人的手中,雖然時候很短,卻足以令他感到震撼了。
殊不知,無論是許仙還是雲嫣,對潘玉所做的,都比他所看到的要嚴重的多。
呈藏劍心底泛起一股古怪感覺,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是憋悶的厲害。
潘玉同許仙到底是什麼關系,他絕不肯相信高潔如玉的潘玉會有什麼奇異的愛好,就是那許仙也是眉軒氣朗,更不像此道中人。
而且聽聞此次上京,身邊還帶著一個極美的妾室。
再加上這些日子的種種感覺,呈藏劍心道:事有反常必為妖!
諸般念頭在他腦海中滾動了一遍,他就大步向著潘玉和許仙的所在走去。他相信,這種種怪異之後,一定隱藏著什麼,他要去將它揭開。
更是因為,他胸中有一團陰冷的火焰在熊熊燃燒著,在燎烤著他引以為傲的理智,以至於連腳步都加快了幾分。
潘玉微笑道:“呈兄,你也睡不著嗎?”
呈藏劍走上前來,苦笑道:“眼看已經開春,這天氣怎麼突然冷的這麼厲害,我帶的衣物少了,躺在屋里只覺得手腳冰涼,哪里睡到著覺,就出來走走。”話鋒一轉道:“不信你摸摸。”就這麼伸出手,想要去碰潘玉的手,卻被潘玉不動聲色的避過,反問道:“連呈兄都抵御不過了嗎?”
呈藏劍臉上毫無異色,剛才潘玉的動作正在他意料之中,這就確定了潘玉並沒有改掉自己的習慣,那麼就可以開始下一步的試探,道:“明玉,恕我唐突,能否借你這貂裘一用?我實在冷的厲害。”眼睛望著潘玉的臉龐,想要尋找出一絲異樣的痕跡,這劍貂裘是他今天在潘玉身上感受到了第一個怪異。
這個試探或許有些拙劣,但卻很有效。
若在平時,只要他有所求,潘玉絕不會在意這麼一件貂裘,甚至不會多說什麼。
如果她如今有任何推諉,都只能讓呈藏劍更加確定自己心中的懷疑,隨即想出的謊言只能夠欺騙普通人,卻騙不了他這樣的人。
雲嫣已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定是剛才露出了什麼破綻,卻想不到自己只是握了握潘玉的手,就給呈藏劍看出了異樣。
但是,潘玉卻只是愣了一愣,就微笑道:“好啊!”
正常的讓呈藏劍有些失望。
……
嬰兒的出生沒顯出什麼異象,天空沒有雲氣,屋里沒有金光,他娘生也沒夢到什麼日月入懷、金龍入夢,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把他生了下來。
如同許許多多平凡的家庭。
幸運的是,這是一個天下大治的時代,亂世剛剛平定不久,輕徭薄賦,吏治還算清明。
家里同大多數人一樣,既非大富大貴,也非大貧大賤,就這麼吃著五谷雜糧,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長大,也和大多數人一樣,目不識丁。
但他最喜歡的卻是聽村長坐在村頭的老樹樁上,講那些亂世中的故事,故事中烽火連天,屍橫遍野。
盡管村長極力描繪亂世的恐怖,讓他珍惜如今的好日子,但他還是一次次夢到自己馬踏敵營,建功立業。
只是就連這一點,他也和別的孩子沒什麼區別,因為所有的孩子都愛聽村長的故事,也做一樣的夢。
孩子胸中那點異樣的情緒,在光陰面前不值一提。
他終將在父輩的手中接過鋤頭,開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耕耘,這輩子到過最遠的地方,大概只會是十幾里外的小鎮子。
他一生所接觸到的信息量,多半還不如一個現代人一個月獲得。
就如同那個“放羊——娶媳婦——生娃——放羊”的故事一樣,單調到有點乏味的人生,既無大福也無大禍。
這也是許仙選擇此生作為輪回的第一站的原因之一,因為足夠簡單,就較為容易面對。
但這一切,似乎開始在某一刻發生改變。
半空之中,一個極美的女子望著地上那個已經變成少年的孩子,“許仙啊許仙,這下你可落到了我的手里了。”卻正是胡心月。
雖然她無法在夢境中對許仙發動任何形式的攻擊,莫說肉體,就是連精神也傷害不到。
但她卻可以輕易的扭曲這個夢境,讓這個原本該平淡一生的孩子,嘗到什麼是有滋有味,讓許仙心神為之激蕩,使之迷惑其間,不得解脫。
比如自己可以讓隨便設計個人把村屠了,然後讓他去附近的山上修行,自己再化身成他什麼師姐師妹,讓這小子意淫一番,但偏不讓他得到。
當他心喪若死之時,再化作另一個女子,讓這小子心動一番,但因為上一個女子,所以這小子一直沒有察覺,等他察覺了,就立刻來個什麼生死絕戀,比如說幫他挨上一劍什麼的,說死還不死,等他來救,反正還是得不到。
最後就再化身成一個女子,再跟他曖昧一番,但是因為上一個女子,他又不能動情,結果還是得不到。
胡心月得意洋洋的想到:嘿嘿,經過這三道大關,其間再增添各種驚心動魄的作料,保證任何男子都要吐血三升,比雷劫還雷上幾分,不信他不死。
但就在胡心月准備動手之時,地上的少年卻忽然抬起頭來,望著天空中的少女,微笑道:“狐狸,我等你很久了。”他眼中哪還有方才的懵懂,那個戲謔的微笑分明是許仙的神情。
而整個世界都隨著他這句話開始扭曲變幻。
胡心月大驚道:“你沒有入夢輪回?!”立刻就要脫逃,如果許仙入夢的話,是處於無意識狀態,她自然能夠為所欲為。
但許仙的神智若是清醒的,那這里作為許仙的心海深處,絕對是許仙的主場。
胡心月的神念一頭撞在一層無形的壁障之上,被彈了回來,她立刻明白,剛才的設想實現不了了,而且,這次麻煩大了。
許仙在天空中布下雲陣,分明是設下套等自己往里鑽。
心月狐不除,許仙怎麼敢大大咧咧的在長安城的天空中就入夢輪回,他已料定這狐狸定然不會咽下這口氣,要來長安城中找自己的麻煩,只是他一直找不到她在哪里。
這種潛在的威脅一直令他非常頭痛。
於是他就布下雲陣,然後假裝入夢輪回,憑著心月狐的手段一定能感覺的到。
本來他的打算只是將她印出來,卻沒想到這狐狸如此自大,一頭就闖入自己的識海之中。
這種闖入就叫做“外魔入侵”,若在一切特殊的時候(比如度劫),就會擁有恐怖的效果,但若是在平日,大概沒有幾個修行者會畏懼這種攻擊,此刻就成了除魔的好機會。
許仙感到了她的想法,饒是他脾氣好夜不禁大怒,道:“你經過用這種恐怖的經歷來陷害我,看我等一下怎麼教訓你。”他雖不懂幻術,但在自己的識海中卻可以為所欲為,他為了報復胡心月的惡毒,立刻想出無數恐怖的情節,什麼瓊瑤故事一百篇(結尾都改成大悲劇),你給我嘗個遍吧!